<p><br></p><p> 兰英感到自己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动着。黑子外出打工,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都伸着手向着兰英,兰英既要照顾老人孩子,还得打理庄稼,一个人忙得就像一头驴——刚从磨盘上下来,又架在了板车上。这几天连天下雨,喝饱了水的庄稼像疯了似的,蹭蹭的往上长。杂草也不甘示弱,卯足了劲往上窜。 </p><p> 兰英刚锄完万金田那块高粱,就扛着锄头往老麦茬玉米地奔。刚下过雨,地里的土又湿又粘,铲起来特别的费劲,才锄了一会儿,兰英就感觉腰酸背痛,大汗淋漓。她试图伸展一下腰休息一会。刀片似的玉米叶像跟她着对似的,一下从她的手背划过,露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红的血直往外冒,兰英是一阵钻心的疼。她赶紧抓了一把土,敷在伤口上。看着那还没铲的半垄地叹息,这啥时候才是个头啊!</p><p> 坐在堤坝上,兰英拿起凉开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太阳半边的脸落入了山顶,她咬了两口干巴巴的馒头,感觉又来了精神,拿起锄头再次钻进了玉米地。</p><p> 锄地的人都收工了,张婶扛着锄头经过她的玉米地,大声喊:“兰英,时候不早了,回家吧!赶明儿再锄。”</p><p> 兰英有些力不从心地回道:“婶,你先回吧,明天秀秀开家长会,我得赶着把这块地锄完。”</p><p>张婶说:“黑子也真是的,一个人往外跑,这家里里里外外都靠你,真是难为你了。”</p><p> 兰英强撑出个笑容,“婶,黑子在外也不容易,都是为了这个家。”说完挽起袖子,又开始忙活了。</p><p> 等她锄完最后一行,满天的星半斗已不知何时挂满了天空。夜露已打湿了她的裤腿儿。暮色中,她像一个孤独的影子,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了自家小院。</p><p> 透过屋内的灯,一个男人的影子在窗内晃动,黑子回来了?这死鬼,啥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捎个信,想给我一个惊喜?</p><p> 兰英心里美滋滋的,丢下锄头就急匆匆的直奔堂屋。刚到门口,小儿子海洋跑出来,跟她撞了个满怀。“妈,你咋才回来?奶奶把腿摔坏了。”海洋紧张兮兮地说。兰英一把拉着儿子。 “啊,摔的重不重?你爸不是回来了吗?”</p><p> 海洋张大着眼睛问:“我爸?在哪儿?”“你爸没回来呀?家里的男人是谁?”兰英有些疑惑。“是王大夫。我放学回来看到奶奶躺在地上,又不知你在哪块地锄草,等不到你来,我就跑去找王大夫过来了。</p><p> 兰英三步并两步地飞奔进屋屋,一眼就看到奶奶脸色煞白,躺在炕上不住地呻吟。她急切地问:“王大夫,我妈摔到哪儿啦?严重吗?”</p><p> 医生正在收拾药箱。抬起头来说:“脚脖子崴了,没什么大碍。我刚才用药油擦过了,休息几天,吃点舒经活血的药就行了。”</p><p> 送走王大夫,兰英走到婆婆炕沿前:“妈,疼不疼?不是让您什么都不用干吗?你咋就不听,要是出了什么事,黑子回来我咋向他交待啊!”兰英的头一下变得很大,一颗心被压得喘不过气来。</p><p> 奶奶的脑门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一脸的无辜样说:“我看天色不早了,就想着抱些柴禾烧点水,你回来能喝一口热开水,以为能给你分担点家务,谁知道我这不争气的身子骨,脚一滑,就摔倒了。唉,老了,不中用了。”两颗豆粒般大的泪从兰英的眼里蹦出来,她一边擦去奶奶头上的汗珠一边说:“妈,您只要照顾好自己,就算帮我大忙了。想吃什么,我给您做去。”</p><p> “兰英,你都累了一天了,快先歇一下再做吧!”奶奶不无怜惜地说。</p><p> “妈,我不累,你安心地躺一会儿,做好饭我叫你。”兰英又在厨房里忙上了。</p><p> 吃完晚饭,远处不时有狗零星星的叫呼声,儿子做完作业睡了,兰英收拾起老人孩子的衣服刷刷地搓洗起来。这一夜,兰英跟奶奶睡在一起。月光透过乳白色的纱窗洒进来,这样恬静的夜她已无心欣赏,她的心挂在疼得翻来覆去的婆婆身上,一会儿给她揉揉,一会儿用热水给她敷敷,一直折腾到天亮,兰英才打了个盹。</p><p> 第二天一大早,兰英把早饭端到婆婆炕头,喂了药后,拔通了小姑子的电话,“华,咱妈昨天摔了一交,现在躺在家里,下午我又得给秀秀开家长会,你过来帮照看一下。”</p><p> “妈好好的咋就摔了,你也真是的,现在大忙季节,我哪腾得出手来…….。”兰英不想听她叽叽歪歪的絮叨,悄悄地挂断了电话,目前得赶紧找个邻居来帮忙照管一下,可现在在家的妇女都和她一样,谁又能腾得出手来啊!</p><p> 正愁得焦头烂额时,邻家张婶听说奶奶摔交的事过来看看,这无疑是帮了兰英一个大忙,听说兰英要去开家长会, “谁家会挂着无事牌?你快去吧!家里我先给你照看着。” 张婶催促着说。兰英简单地交待了一下,便急急忙忙地走了。</p><p>秀秀的学校在县城,为了省钱,兰英搭了同村去县城办事的顺风车。坐在车上,她的脑袋一刻也停歇不下来,黑子现在怎么样了,他什么时候会来?过年,还是….奶奶现在躺在床上,家里离不开人,她该怎么办?还有儿子说要买复读机,前几天欠着人家的尿素钱还没回还,还有……。</p><p> 坐在开家长会的教室里,她的眼皮使着劲地往下坠,即使她想用力张开,但眼皮就一个劲地不听使唤。</p><p> 兰英突然有一种冲动,她要去看看黑子。</p><p> 黑子的建筑工地在马路旁边,高高的塔吊,钢管直起来的脚手架下,搅拌机不知疲憊的呼啦啦的响着,工人们谁也没有因为热而停止手中的活儿。</p><p> 她的目光在工地上快速地搜索着,她记得在嫁给黑子的那天,黑子买了条玫瑰色蕾丝吊带裙给她,就结婚那天穿过,如果要是黑子在家,她将穿着这条裙子像公主般的楚楚动人,会像蝴蝶一样地黏着他。</p><p> “黑子,黑子,你快醒醒。”几个工人围着一个刚从五楼落下的人大声地叫唤。</p><p> 她拔开人群,血溅了一地,一个人直挺挺躺在那,天啦,这不就是她朝思梦想的男人?</p><p> “黑子,你醒醒,黑子,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兰英扑在黑子身上声嘶力竭地大声哭喊着。</p><p> 突然,兰英的肩膀被人摇了几下,“家长们早都回去了,你还不走?”老师站在她的身边带着不解的神情说。</p><p> “幸亏只是个梦。”她一边抹着汗一边自顾自地说。</p> <p>作者:赵春玲,女,内蒙古兴安盟人,喜欢散文,诗歌,小小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