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话花事

贺宏

四季更迭，春风徐来，又是一年花的盛宴。今年的春天只能宅在家里，可心已经飞到了万花丛中翩翩然了。田野里，山坡上，马路边应该是花团锦簇了吧！

　　小时候就特别喜欢花，或许是因为自己长得又黑又瘦，梦想从花的身上蹭一分美丽吧！

　　因为爱花，所以最喜欢春天。农村的春天总是来得那么热烈。恍惚一夜之间，田野里的油菜花就黄了，大片大片的，在阳光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在春风中摇曳着芬芳的身姿，招蜂引蝶，好不欢欣。

草籽花（紫云英）也开了，绿茸茸的地毯上洒落着星星点点的紫花，朴素、淡雅，像氤氲着一层紫色的轻烟。

　　我们像欢快的雀儿，一会儿在这边摘一把油菜花，一会儿在那边采一把草籽花，插在书包上，戴在头发上，在田间蹦跳，仿佛自己成了一个美丽的花仙子。偶尔也会蹲下身来，采几朵盛开在田埂边的蒲公英。

　　再晚一些，山坡上的映山红开了。红的、紫的，一丛丛、一簇簇，染红了山林，点燃了春天，在和风里荡漾，在我们的叫声中欢笑。

　　我们迫不及待地提着刀，冲向一丛最红最艳的花儿，砍下装进背篮里，一路花枝乱颤地背回了家。含苞待放的花枝插在瓶子里，摆在桌子上；剩下的花枝插到门前的土里。这样，简陋的房子仿佛也变得富丽堂皇了。

　　有时，同学也会带几朵芍药花来学校，我们的眼睛都绿了，因为小时候芍药花是很少见的。我们围着那花，端详着它金色的花蕊，细数着它紫色的花瓣，深闻着那迷人的清香，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拥有一朵这样的稀世之花呀！如果有幸得到了两片落下的花瓣，便宝贝似的把它夹在书里，即使变黄了也舍不得丢。

春天一过，花的世界就寂寥了。只有村头的水桐树高高地开着几树花，再有就是几家院前种的月季，不成规模，稀稀疏疏地开几朵。妈妈扦插的一株夹竹桃倒是长得很好，但是它的花有毒，我们也就对它敬而远之。听说月季可以扦插，我也剪回过几根枝头，扦插过几回，可没一次成活的，也就死心了。

　　过年了，在广州打工的买香的奶奶（其实不过20出头）回来了。一听说这消息，小伙伴们便一窝蜂地都挤到她家等糖吃。发完糖后，买香奶奶拎出了一个大包打开，哇！一大堆花瓣展现在我们眼前，红的、黄的、紫的、蓝的，五彩缤纷，简直亮瞎了我们的眼睛！原来她在花厂打工，顺便就给我们带回了一些布花。

　　这些布花是还没有组装的，我们拿着分到的零部件欢呼雀跃地跑回家连夜组装起来。选个花蕊，套上花瓣，再配上花萼，装上叶子，一朵漂亮的布花就成了。不过才一会儿又觉得配得不满意，再拆了重装。反反复复很久，终于装好了自己满意的花，再找个瓶子插上，每天看看摸摸，总不觉得厌倦。

　　初中到外地求学，离家的孤独，繁重的功课，似乎冲淡了那颗爱花之心。一次回家（到爸爸单位去），途经一座民屋，只见屋前种满了月季，密密麻麻的月季花围成了一座篱笆，朵朵大红的花从绿叶丛中冒了出来，鲜艳欲滴，芳香四溢。瞧瞧四周没人，我实在按捺不住，伸手摘了一朵。“你是谁？为什么要摘花？”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头突然出现，吓了我一大跳。“你这么大个人了，没读过书吗？不知道别人家的花不能摘吗……”老头对着我噼里啪啦一顿训斥，我捏着那朵花，呆呆地立在那，扔也不是，走也不是，像个被抓了现行的贼。或许那个老头一下就忘了这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却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个老头的凶样子。

　　毕业后在农村教书，角色转变的压力，工作的繁琐，让人觉得日子过得实在是辛苦。（下辈子要变成猪的想法就是在那时产生的。😁）

有一年秋天，妈妈说：“田野里有很多野菊花，你去摘一些回来做个枕头吧，可以明目。”这提议不错。放学后，我特意没有留学生（一般是每天都要留的），带着十几个小崽子们去田间摘野菊花了。

已经搞完了秋收，空旷的田野露出了土黄的肌肤。野菊花长田埂的斜面上，一条条、一片片，像给单调的田野画上了一道黄绿的花纹。菊花开得很密，一朵朵灿烂地绽放，映着夕阳的余晖，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孩子们像小时候的我们，叫着嚷着，四处分散寻找自己的宝地，一双双小手飞快地摘着，聚满了一捧就兴冲冲地跑过来交给我。我扯开大袋子坐在田埂上，坐收劳动的果实。太阳收起了余晖，我们的袋子也满了，便提着这满袋的黄金回家了。

我把这散发着药香的花儿晒干，有的装进布袋做成枕头，有的用罐子装好泡茶喝。闻着这袅袅的菊花香，工作的劳累似乎消散了许多。

　　结婚后有了孩子，便想带着出去走走。去啥地方呢？我当然是选有花有草的地啰！一听说哪里有花看，心里总是蠢蠢欲动，总觉得有花有草的地方才是鲜活的。

　　第一次赏樱花，是在长沙植物园。园里的山坡上、道路边栽满了高大的樱花树。大朵的、重瓣的樱花正欣然怒放，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像一团团粉色的云霞漂浮在山坡，像一束束灿烂的烟花绽放在阳光下。那泛滥的青春活力比山野的映山红更让人震撼。微风拂过，吹落片片花瓣，这情景让人分不清是在天上还是人间。

　　有一年清明，坐10多个小时的火车到广州办事，事没办成，老公提议去逛逛。时间短，只能逛一处，我便选择了华南植物园。在那里第一次看到了高过人头的仙人掌，盘根错杂的大榕树，果实累累的棕榈树，瘦骨嶙峋的胡杨林……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南国大树的磅礴气势和大气风格。

　　喜欢上种花，缘于一年的教师节。那年，孩子们送给我的一盆多肉和一盆长寿花，竟然奇迹般地活下来了。在自家的阳台上欣赏着亲手养大的花，那种感觉别提多美了。从此，花店就成了我爱去的地方。每次经过花店或花摊，那脚就被拽住了一样，总要进去转转，挑两盆中意的回来。花买了，还得买盆，盆空了，又得买花……如此循环，花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了。

　　养的时间久了，便挑出了自己的经验：诸如百合、水仙、仙客来等一年生的花不买，花开的时候虽然惊艳，但寿命不长，像昙花一现，养着实在遗憾。太贵的花不买，花了大钱，如果养死了，实在心疼。

　　下班回到家，拿着喷壶，像检阅士兵一样逐个给花喷喷洒洒，一天的劳累似乎烟消云散了。悠闲的假日，到菜园里挖一盆花土，再掺上细细捣碎的蛋壳，给花换个大盆，再浇浇水，剪剪枝，一天的时光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细心照料，阳台上便花开不断。瑞香开了，送来了满屋的芳香；金鱼草开了，带来了别样的乐趣；月季开了，窗台都明艳起来；长寿花开了，心情都爽朗起来……花开的时候让人欣喜，但花死的时候难免心生遗憾。可转念想想，也就释然了——我们的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总有失去，总会得到。

　　赏花就像看人。玫瑰艳丽，月季活泼，瑞香淡雅，多肉含蓄，铜钱草倔强……人就像花一样，各有个活着的姿态，不管怎样的姿态都是向着美好而生，都值得尊重。

　　养花就像养孩子。孩子像花一样，各有各的花期，父母无需攀比，无需焦虑，细心地照料，静静地等待，总会等到明媚绽放的那一天。

　　春暖花已开，惋惜那些在今春逝去的生命，庆幸我们还能等待下一年的花开。愿你我的心中都种有一株花，透过世界百味，依然能嗅到生活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