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只是一个很平常的清晨醒来,回忆起昨晚的梦,竟然想起这首不知道在哪里偶然听过的歌,尽管人生已经走到了不三不四一地鸡毛的年纪,偶尔的放空和游离却还是常有的事情。
</p><p> 只是为了应景,我在众多还未拆封的新书里抽到了这本书,已经忘了当初买它的缘由,或许是源于马尔克斯那本让人难以读下去的《百年孤独》,或许某个书单上的五星推荐,又或许仅仅是为了凑单,人生如此繁复,哪有那么多名正言顺的缘由。
</p><p> 一个并不多么跌宕起伏的故事,一段并不怎么荡气回肠的爱情,没有蜜里调油,也不是生死虐恋,没有家族仇恨,更没有阴谋诡计,它就像每一个人最为平淡的生活和爱情,波澜不惊却又暗潮涌动,光鲜亮丽却又千疮百孔,最是深情,又最是凉薄,整个阅读的过程,你不会大喜大悲,也不会惊心动魄,有的,只是无边无际越来越深的感慨和忧伤。</p> <p> 早些年看《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读罢久久不能平静,遗憾和唏嘘混杂的感伤就像午后醒来窗外低垂的云层,浓密而压抑。都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往后余生,再难圆满。我以为这已经是暗恋的极致了,用尽一生,不求回报,至死方休,生生把自己活成一座碑牌,一个传奇,一个不能超越不能仿写的神话,你会感动,会落泪,会心疼,会怨恨,会不甘,但你很快就会忘记,因为它离你的生活那么遥远,你清楚的知道,那是作品,是故事,是戏剧,是虚幻,与你无关。</p> <p> 但是《霍乱时期的爱情》不一样,因为它能轻而易举的走进你的生活。说爱情吗?当然,你无法绕过去,不管是霍乱时期还是战争时期,即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爱情依然在地球的每个角落里生生不息。说暗恋吗?当然,你看得明白,阿里萨穷尽一生都在守护他的女神,从青葱岁月到垂老暮年。说婚姻吗?当然,这么长的故事,乌尔比诺和达萨的携手相伴里,多像屏幕面前的你和我,一面举案齐眉,一面相互嫌弃,一面同床共枕,一面貌合神离。说人性吗?当然,深情的阿里萨,心中永远虔诚的装着挚爱的阿里萨,一生经过622个犹如过客般的女人。不解吗?可笑吗??感动吗?不耻吗?这就是生活,永远光怪陆离,永远没有答案。</p> <p> 可是,当我再次看见静静竖立在书橱里的这本书,当我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黑暗里发呆,当我在初春的阳光里看见那一棵棵很快会茂盛起来的树,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阿里萨,想起达萨,想起乌尔比诺,想起那如流水一般缓缓淌过的文字和情感,想起如同我们一样乏味又新鲜,无奈又欢快的生活,只是他们生活在霍乱与战争肆虐的时代,我们则苟活在没有信仰和敬畏的世界。</p><p> 我想,很多人都从那唯一成功结合的婚姻里看到了婚姻的本质,而我,只想从由无数个我们堆砌起来的阿里萨身上看看爱情,这世界的婚姻有很多,但无非有两种:幸或不幸的,可爱情,却可以有千千万万种。阿里萨走的,是一条最为平凡朴实,最有生活气息,最具人性本质,又最难以实现的路——等,51年九个月零四天,无论春花秋月,无论朝日烟霞,无论沧海桑田,守口如瓶地等,毫无怨恨地等,旷日持久地等,死心塌地地等,就像灯塔下面那片加勒比海,永远波澜壮阔,永远深沉广博。</p> <p> 这是怎样的一生呢?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他也许会无数次回想起福音花园里午后两点的阳光下和纷纷扬扬的杏花中她隐约的轮廓,也许会无数次回想起躲在嘈杂的闷热的小旅馆里给她狂热的写信,就在这座城市里,就在这同一片蓝天和大海之间,他看着她幸福地出嫁,和尊贵的丈夫登上邮轮前往巴黎度蜜月,看着她幸福的挽着丈夫的臂弯沉醉在各式各样的宴会之间,看着她从青春到暮年,从娇俏到丰腴,从轻盈优雅到步履沉重,他在慌乱市井中,在车水马龙间,在茫茫人海里,遍寻她的芬芳,她的身影。会有无数次痛苦难挨想要放弃的时候吧,就像霍乱袭来生不如死,可然后呢,上帝以仁慈让他活下来,他带着永不能熄灭的爱之火重生。那就继续爱着吧,以神的旨意,以无数无畏的明天,以任谁也无法夺走的,一生的时间。</p> <p> 仿佛就从那一刻起,这个在人间漂流的年轻人笃定了信念,这个曾经只会在树的阴影里躲藏的小伙子,这个在接到分手信后酩酊大醉想要跳海的懦弱者,这个被别人轻视嘲笑胆小自卑的私生子,开始在漫长又无望的等待里,从一个小小的发报员逆袭成CFC的掌管者,他一点一点接近她的地位她的圈子,却永远躲在光芒照不到的地方虔诚仰望,从不出现,从不打扰,一切犹如初见时院子里的栀子花,洁白芬芳,不染尘埃。她是他的坚强的盔甲,又无人知晓的软肋,他无意时光流逝,却从她日渐发白的鬓发和略微缓慢的步伐一点点感受到时间的力量,他连衰老都是从她身上感知。他第一次体味到来自死亡的恐惧,他惧怕她会先离开,那余下的时光可如何是好?像躺在干涸的河床上的鱼吗?无望地等着死亡带着腐烂的气息而来?他不知道,也无从知道,他只是旁若无人地继续等下去,甘之如饴地等下去,日复一日地等下去。</p> <p> 可是那个女孩啊,她什么也不知道。也许在大雨将至的时候,她关窗时不经意间看到藤曼遮蔽的长廊,恍惚间会想到许多年前,她还是神学院的女学生时,有那么一个瘦弱单薄,穿着黑色礼服的小发报员满脸通红地塞给他一封信,想起他长久地在长廊上坐着装作看书的模样,想起他买通了17个发报员,只为在她外出度假时也能收到他的信,想起曾经在信里谈论的结婚的每个细节,又也许,她什么都记不起,太久远了,久远到那藤曼都在阴沉的天气里模糊成一幅画,久远到她只记得对他的唯一印象:哦,那个可怜的人儿!</p><p> 阿里萨一定是知道的,可那又怎样?</p> <p> 年少时,我也曾深深喜欢过一个男孩。我的喜欢是那么热切又隐忍,我怕他知道,怕所有人知道。我不敢在下课时和大家一起出教室,我怕在走廊遇见他,我不敢在吃饭的时间去吃饭,我怕在食堂遇见他,尽管他对我一无所知,我怕我的慌乱会出卖我,会让我无所遁从。我只敢在人去楼空的晚自习之后,到他的教室门口看一眼,想象他坐在里面的样子,只敢在热闹拥挤的课外活动时,在高高的楼上看他在操场打篮球,尽管遥远的距离让我什么也看不见。</p><p> 这是我如死水一般的求学生涯里唯一的涟漪,这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是一个人的手足无措。失望或者期许,甜蜜或者痛苦,都只是自己的,与那个男孩无关,与任何人无关。</p> <p> 默默喜欢一个人,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电影,没有观众没有对手,甚至连敌人都没有,空旷的放映厅里,只有你一个人的欢乐和伤心,就这么孤独的,寂寞的,阴暗的幸福着,难过着。阿里萨,也一定是这样吧。尽管他一生也阅女无数,并沉溺其中,可是那颗心,永远的藏着一个,全世界都不知道的人。这一藏,便是51年九个月零四天,半个多世纪,他掐断了自己所有的可能,他不要什么两情相悦,不要什么眼前人枕边人,他只要心上人,唯一的人。</p><p> 她是他甘心瞑目的遗憾,可他用无悔的时光来填满,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只要是你,多晚都没关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