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朵金花”-战地手记（三）

屈冲

　　今天，是我们吉林大学中日联谊医院的“五朵金花”来到武汉的第21天。最近，很多人微信询问我们的近况，因为看不到我们的手记，在这里我表示抱歉。疗区里加上我们外援一共就二十几个护士，要完成现有工作，的确需要增加工作频次和工作时长，休息的那一天，我们一般会睡得昏天暗地，以此来恢复体力。

据说，我们来之前，这里的护士几乎都是吃住在科里的，从白班到了中班（前夜），又从中班上到了夜班，几乎是24小时都在工作，更是很少有休息。因为我们的到来，她们才有了真正意义的休息。每每听到这些时，我都觉得喉咙莫名的发紧，眼睛不自主的发热，她们说的时候是那样的平静，仿佛都是在说别人一样。

　　这么些天来，我深深地知道几个小时下来，防护服跟身体的空隙形成了绝对密封的桑拿浴房，汗水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一缕缕地四面八方地流淌下来，浸透里面的衣服，又黏黏地贴在身上。有时，痒得你抓心地难受，这时，能做的就只有一个字，忍。而且，护目镜的内壁上的水汽已经形成露珠，也会从你的眉骨、眼睛上滑落下来，汇聚成一小汪的水潭，走起路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十分清晰。本来穿着防护服，就跟飞机起飞时耳道的鼓膜被气压挤得变了形，听到的都是瓮声瓮气的声音，这下再就着潭水声，就好像来到了瀑布边一样。脱下防护服后，湿冷的衣服贴在身上，和着武汉潮湿阴冷的天气，让你在这一个班次里享受了刚刚汗蒸后又跳进冰水里的酸爽。金银潭这里的护士，已经在这样的状态下工作了两个多月了，不能不由衷地让人敬佩。我为此次赴鄂的请缨，院领导的信任派我前往感到是如此的幸运，让我此生，能够有尽自己的一些绵薄之力的机会，能够有机会可以感受这么多跌宕起伏的大情感！灾难过后，或许人们豁然清晰了人生目标，将自己的人生追求定义为“人间有味是清欢”了吧！

3月5日，武汉市委书记、市长周先旺前往金银潭医院来慰问我们援鄂医疗队，表示金银潭医院是最早收治新冠肺炎患者的定点医院，也是收治重症和危重症病人最多的医院之一。这里有自全国各地的十几支援鄂医疗队，在这段时间冒着生命危险奋战在防控最前沿，武汉人民会永远铭记这份恩情。“江汉春风起，冰霜昨夜除”，周先旺市长诚挚邀请广大援汉医务工作者，疫情过后，能再来武汉走一走、看一看，感受武汉的新变化。慰问过后，我知道，患者会逐渐汇集到金银潭来，在这里的医疗队，我们更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到了武汉金银潭医院起初的日子里，我一直疑惑为什么要神经专科的护士来支援呢？这里也并没有按照神经专科进行分区治疗。随着深入病房，我知道了，这里大部分都是老年患者，除了新冠肺炎外，几乎都合并其他疾病，糖尿病病人占了一大半，另外还有高血压、脑血栓后遗症的偏瘫、卧床、行动不便，老年痴呆、癫痫等患者，护理照顾起他们来，不但需要专业知识，更是需要斗智斗勇。

早上刚交完班，还没换好防护服，对讲机里就传来病房护士的呼叫：“23床又跑了，换好衣服的护士快进来和我们一起找啊！”十几分钟过后：“找到了，回来了！”23床，是个癫痫的患者，三十几岁的年纪，因为多年的癫痫发作，智力就相当于一个孩童。大家每天繁重的护理工作里，既包含着防止他癫痫的突然发作，又得不错眼珠盯着他，一不小心，他就会藏起来或从病人通道往外跑，穿着防护服的护士要想抓住他，着实需要花费一番大力气。大家为了看住他也是想尽各种办法，不断在群里相互交流着经验。他唱歌还是蛮好听的，有时可以让他在走廊坐在椅子上唱一会儿，这时候的他是最能坐的住的。护士听着他的歌声，才能安心其他工作。

　　昨天，一天要按数十次铃的91岁的奶奶，终于说了谢谢，大家在群里奔走相告，立即像炸锅一样沸腾了起来。最近从一家老人院转来几名新冠肺炎的患者，新冠肺炎的病情并不是很重，但基础疾病很多，这位奶奶又是卧床，每天他的儿子都要给医生打来几通电话，交代如何照顾这个奶奶，无论我们怎么做，这个奶奶都会间断地给儿子抱怨多么的不舒服，大家的心里也都非常委屈。这个奶奶的生活十分讲究，喝水的杯子要三个，吃药的，晚上的，和白天的，拿错了不行的，水的温度更是重要，都要调几次才能达到她的要求。饭更是一次次加热、晾着、再加热，直到觉得可以了才好。我们每天会给她定时翻身、换尿布，清洗会阴，她是一点都不自己用力的。但据她儿子说，她可以自己轻度活动。上个班，在搬动的过程中，我真是感觉不到她自己哪怕是用一点点的力啊！来武汉之前的头两天摔坏了腰，这下更是学上加霜了。这个奶奶最累人的是有时一天要解两三次大便，而且必须要下地，坐在那里才行的。每次把她抱下来，真是让人用尽了洪荒之力啊！这个奶奶看着脸不胖，但搬动她时，感觉她得有150多斤的分量，再加上她自己根本不用任何力气，真是难坏了我们这些瘦小身躯的护士了。也许是这么多天以来大家对她的照顾感动了她，今天抱她下床时，她竟然自己支撑了起来，还说了谢谢，信息发到群里，你们说，大家能不炸吗？

　　50床的大爷，脑血栓后遗症偏瘫的患者，因为疾病原因，智力受到了影响，倒是不喊不叫也不闹，总是憨憨地笑着，也不听你的任何的话。有时吃饭吃不好，就会在床上撒着玩儿，到处扔，清理起来累得够呛。最让人头疼的是他的大便，他不会告诉你什么时间排便了，只能定时掀开他的被子去查看，可能是你刚刚看他时，还没便，但一转身他就便了。这下麻烦了，他会把被子里弄的都是，甚至用手会抓出来玩儿，带着护目镜的护士都想哭啊，又不能哭，泪水流不出去啊，为他清理干净，真是需要耗费好长的时间。甚至你下班的时候都不想吃饭，因为那个大便的味道就一直存留在你的鼻腔、口腔里，任凭你洗澡、喷酒精也是无济于事。

20床的大爷是老年痴呆的患者，经常忘记了自己是吃饭还是没吃饭，我们只好每天都盯着，也怕他偷吃别人的饭。昨天，我在外围上班，接到了他老伴的电话，奶奶说她在方舱医院，她已经十几天没有联系上她老伴儿了，大爷又不会用电话，一路打听，知道在我们这里住院呢，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很是担心他。听得我的心里真是发酸，十几天联系不了，又不知道状况，这个奶奶得担心成什么样子啊，得知爷爷的近况后，奶奶说了不计其数个谢谢，说得我不自主地掉下泪来。

　　在疗区的日子里，可以记录下太多的故事，不但是记录我们，还有这里的医生护士，这里的患者家属等等，只是今天的时间有限，以后我会后续记录下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金银潭的医护、吉林的五朵金花、其他援鄂的医疗队，在这里集结成一支新的队伍，共同的对抗我们的敌人——新冠肺炎。在这里，我们既相互帮助、又相互支撑，汗水虽然湿透了衣背，但看着新闻，武汉方舱即将全部关仓，内心却又是那么的愉悦。

　　武汉市长周先旺说，随着患者的逐渐减少，也会逐渐转运其他医院的患者至金银潭医院，保证其他医院逐渐走向正轨，开始正常接诊。今天，刚好休息的我，看到群里通知，又转来疗区8名患者，这两天已经陆续转来12名患者了，看着逐渐转多的患者数字，我的心情却越来越好，这说明，春天，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