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从正月初六起,久违的太阳总算从地平线上露了脸,多日的愁眉在人们的脸上化展开。那天一大早,大门外就断断续续地响起了“叭”“叭”的声音和小孩子的叫声,一向爱赖被窝的侄孙皮皮与他的小表弟居然在燃放小鞭炮玩了。</p><p> 初五还时不时皱眉头的老娘,见到了太阳就来了精神,她丢下早饭碗就去菜地里拔草。</p> <p> 连日阴雨天,地里的野草毫不客气地往上窜,长得比莴笋秧子还高。拔了莴笋垄地里的草,再拔小黑菜垄地里的,然后又掀开盖在土豆垄上的塑料薄膜,让土豆小苗见见阳光。老娘说:</p><p> “趁着地里潮湿松软,拔草不费力,还能连根也拔掉。”这是老娘种了几十年地的经验,“要是让大阳晒上几天,土壤表皮发硬,这个时候去拔草,草茎容易断掉,根还在土里,过一阵子又得去费手脚。”老娘生在旧社会,女孩子没读几年书,在娘家的时候地里活儿学了不少,只要是女人干的庄稼活,样样拾得起。</p> <p> 午饭后,老娘又扛起锄头把菜地细细地削了一遍,她说要“抢一个日头”把地晒一晒,透透气,这样过几天能给菜施一点肥“接接力”。锄完地,老娘才象往日那样回屋里午休。她的这个习惯已经有数十年,这也许是她至今身体健朗的原因之一。虽然年纪已过了九十,但菜地里的那些活儿还难不到她。初七那天的大阳不怎么亮,天空中湿气重雾厚,翻起来的土疙瘩没发黄,不能施肥,于是又晾晒了二天。</p> <p> 初十下午,老娘午休起床以后,拿了干活的家什,到地里给小黑菜和莴笋上了一遍肥料,老娘说上的是自然肥,自家吃的菜不能用化肥。为了种菜,老娘在小河边上的泥地里埋了一只小瓮,有时候将生活脏水倒进里面,发酵以后就成了肥料。因为不是粪窖,左邻右舍没啥意见。施了这遍肥料,开春以后,除了阴雨天气,这地里的菜见到阳光就往上窜。</p> <p> 记得去年春天,老娘种了半垄地的黄瓜,老娘手脚勤快,松土、除草、施肥、搭架子,象照看婴儿似的。那黄瓜藤似乎见风就长,游藤爬满了架子,金黄的花儿左一朵右一朵,那黄瓜也东一根西一根地变戏法似地冒出来,上上下下、长长短短挂满了架子。切成片凉拌吃、和肉片炒着吃、切成块与豆瓣一起炖排骨吃,还能去皮当水果吃。实在来不及吃,老娘就把长得老一点的黄瓜切成条撒上一些盐“麻一麻”,然后铺在凉席上晒成干,象腌制萝卜干那样,装进小陶罐子里封存了起来。可是,地里的新鲜蔬菜多的是,谁还记得那小罐子里的黄瓜干?到后来干脆扔河里了,白费了老娘的一番功夫。其实“扔”了的蔬菜还不止这些。前年种的冬瓜收回家储藏起来,直到下半年九月份还没吃完,有天老娘检查翻看,有个冬瓜被虫啃了一个洞,这洞有矿泉水瓶盖子那么大,将冬瓜翻转朝下从洞里掉下来两只蟑螂!今年秋季种了二十五棵黄芽菜,自己吃了一棵,三分之二送人,三分之一烂掉扔了。就是吃的这一棵黄芽菜,还是用菜刀剖成两份,分两次吃的。</p> <p> 尽管地里种了这么多菜,我和老娘两人吃不了,但老娘依然不停地变换着品种,种这种那,乐此不疲。去年老娘还种了油菜,有次下雨天,老娘淋着雨在油菜地里补苗,三弟知道后跑到地里把老娘拉回了家。老娘不但家门口有菜地,连小妹妹屋前和屋后都有她的菜地,为了浇水,曾经三次滑落小河里,幸亏福大命大,自己爬了上来。</p> <p> 有时候说起老娘种菜的事,三弟说老娘得了“种菜的病”,小妹说老娘是“歇得慌”,我说不尽然,是“兴趣使然也”。在菜地里,老娘有着无穷的乐趣。亲眼看着播下的土豆萌发生命,豆瓣大小的嫩芽一株一株地从土里钻出来,“豆瓣”再变成小叶子,越长越大,三株五株地挤挤挨挨,绿满地垄;栽下的莴笋一个星期后叶子竖了起来,渐渐发紫发亮,精神抖擞地排列在垄地上,一个个有模有样的;还有乌油油的小黑菜,碧绿鲜嫩的韮菜,挺拔的胡葱、大蒜,抓在手里就闻到香气的芫荽和蓬蒿菜,这生机盎然、蓬蓬勃勃的景象,谁见了不高兴呢!</p><p> 2020.3.1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