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冷》

五宝

<p>作者:五宝</p> <p>  东北的冬天很漫长,嘎巴嘎巴地冷,冷得要命,出门要全副武装,戴上狗皮帽子、围脖子、手捂子,穿上大棉袄、大棉裤、毡底鞋……,要不然就会冻黑耳朵、冻掉下巴。出门没过多久,眉毛上、胡子上全挂满了霜,像个白胡子老头。大街上的人行色匆匆,抄着袖,抱着膀,缩着脖,小跑儿一样,嘴里冒出一溜白烟,怕是走慢了要被冻住一样。毡底鞋也扛不住严寒,刚开始的时候带着屋内的热乎气,在外面站一会就打透了,鞋底下挂了掌子,像踩个鸡蛋一样不敢走路。妇女们头上裹着围巾,一边走一边唸叨:“三九四九,打骂不走啊。”年老的人,一进屋就用笤帚打扫着帽子上胡子上的冰溜,一面说:“今年冬天太冷了,地都冻裂了。”</p><p> 这地裂子,有的一巴掌宽,黑咕隆咚看不见底,像怪兽咧开了大嘴要吃人一样,腿脚不好的踩进去,就扭伤了脚脖子,马粪蛋子骨碌进去,不见踪影。这地裂子,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有一丈长的,有几丈长的,有的地裂连着地裂,没有规律可循,不会因为房子里有人住,地裂子到了房根底下就停下来。为了保暖不透风,家里的主人就用土、灰、雪掺杂在一起灌进墙根边的地裂子里,上面再淋些凉水,眨眼工夫就结了一层冰,保暖效果自然就好了许多。至于明年会不会还在这个地方冻裂,那就不管它了。你要知道,要度过这漫长寒冷的严冬,全指望这老房子了,这是一家人“猫冬”的港湾。来年开春的时候,春风一抽,地面反浆,地裂子慢慢就愈合了,好像没发生过一样,来年冬天照样接着冻。</p><p> </p> <p>  除了地裂子,冻裂的还有劳动人民的手。北方的冬天又干又冷,在喂牲口、扫雪、干农活的时候,村民的手背很容易皲裂,轻的手背上面全是小细口,隐隐做痛,重的手背肿得像馒头,裂开的口子里会渗出血水,手指尖像火烧一样钻心的疼,感觉都不是自己的手指了。这时人们就用蛤蜊油涂在手上,放在火炉旁边烤,等到蛤蜊油烤化后渗到皮肤里。</p><p> 小孩子们在外面玩耍,冻得大鼻涕列歪,实在挺不住了,就跑进屋里把小手伸进热炕头,或烤烤炉子,缓过来之后接着出去玩。年轻人耍漂,不戴帽子手套,东家走西家串,南北二屯地走,呲着牙,咧着嘴,即使用手捂着耳朵,也没能阻止耳朵冻坏,几天后耳朵扒了一层皮。</p><p> </p> <p>  最让人惧怕的是冒烟雪。五六级西北风夹着雪花,刮得直冒烟,像刀子一样锋利,呛得人喘不过来气。如果非得要出门,那就得往后倒着走,免得被风雪呛着。夜晚,小狗蜷缩在狗窝里冻得哽哽直叫,狗爪子好像被门夹住了似的,第二天早上摇摇尾巴,抖落一下身上的积雪,趁着主人开门的功夫溜进屋里,望着主人心想:昨晚没冻死,又逃过一难。 </p><p> 有时候,暴风雪一下就是好几天。雪终于停了,瑟瑟发抖的村民从被窝里抬头一看窗户,大雪已经没过了窗台,再一推门,门被封住了,只能等邻居从外面帮忙把门拉开,或者从窗户跳出去,这才发现院子里的小物件已经不见了,门前的路已经分不清道眼,成为混沌一片了。接下来的时间,村民们便开始清雪,院子里清出一条通向柴垛的一尺宽的小路,还有通向院外的,通向水井的……几天后,太阳出来一晒,雪壳子上面越来越瓷实,顺着雪壳子走,能走到别人家屋顶。</p> <p>  也有因为大雪天发生不幸的。村子里有两个连桥,一天晚上拼酒喝得宁酊大醉,其中一个回家找不到路,一头栽进壕沟里,迷迷糊糊以为到了家里,倒头便睡。第二天被人发现时早已一命呜呼,大雪壳子埋半截,浑身硬梆梆,又黑又紫,从壕沟里往出一抬,竟然抬断了胳膊、手指。和他一起喝酒的连桥,昨天晚上还称兄道弟、推杯换盏、不醉不归,第二天闻迅后却吓得瞠目结舌、溜之大吉,后来妻儿老小找上门去,房子都给了人家,赔了个精光。</p> <p>  再冷下去,水缸里全是冰茬,水井也冻住了……</p><p> 每年一季的寒冬,除了冷之外,也有它的有利一面。经过一个冬天的修整,土地更加肥沃了,土壤里的病菌都冻死了,来年庄稼长得更旺盛。寒冷的冬天就是一个天然大冰箱,下雪之后人们开始杀鸡鸭鹅,过年了杀猪,冬天蒸粘豆包,这些好吃的一股脑都扔进大缸里冷冻起来。孩子们三五成群,开心地堆雪人、抽冰嘎、划冰车……</p><p> 更重要的是,冬天里还有一个中国人的传统节日——春节。对于孩子来说可以穿新衣、放鞭炮、点花灯,十分热闹。年长的守夜,吃完年夜饭盘坐在坑头上,直等到天亮。家里的劳力的把小麦、黄豆、玉米等种子夹在高粱杆里浸入水缸中,第二天早上哪个发芽了,预示着来年哪个就会丰收,当然这只是对来年丰收的一个期盼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