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讲故事】神人（三）

拳头

第三回潜心十载终成高超技师徒尘缘一夜化作烟 上回说道，陆子冈买古玉打了眼气不过遍寻姑苏城大街小巷也寻不到骗子的踪迹，正垂眉耷眼地坐在一户人家门口百无聊赖地玩着土坷垃，不料想骗子送上门来了，他尾随着骗子进了院蹲在东窗下偷听究竟，这一听可不得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出场了，陆子冈当下推门而入当堂跪下冲着此人“当当当”磕了仨头：“求师父收留！” 只见眼前人，面如灯花眉似墨、刀片剌的小眼儿一条缝儿，一盏油灯晃晃悠悠映着稀啦啦花白的头发和一撮倔强的山羊胡子。 “好好好，起来，倒酒。” 陆子冈赶忙爬起来给老头儿倒满酒，“师父，请饮茶，哦不，请饮酒。”人家拜师给师父敬茶，这老头儿好酒，还真是个任性怪老头儿。 “徒儿呀，咱爷俩今生有缘啊，我自小无父无母到处流浪四海为家，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早年在新疆和田山上的石窝子给人家采玉石，因为我不是当地人，大家都叫我‘他山’，从此我就有了名字，嗯，就叫他山；你将来注定会成为一代人物，为师也算是一生圆满了。” 陆子冈当时哪听得懂这话，一头雾水，只管捣蒜一般点头。 从此后，陆子冈也算是有了第二个家，和他山师父形同父子，感情甚笃。一个严格教授，一个勤奋学习，从制作玉雕工具开始，一步步学习捣沙、研浆、开玉、扎碢、冲碢、磨碢、掏堂、上花、打钻、透花、打眼、木碢、皮碢等十三个工序，陆子冈白天学习、练手，晚上伺候师父洗脚倒尿，从无半点儿怨言。 斗转星移光阴似箭，就这样春秋冬夏一晃眼十几个轮回过去了，陆子冈的技艺日益精进，顾主上门求制的东西他山师父已经不用亲自上手了，都是陆子冈代劳，完工后总会在一隐蔽的方位刻上“他山”款识，这是师父的习惯。 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秋风刚把院中梨树最后一片叶子吹落，漫天就飘起了零星的雪花，恍如摇落的片片梨花落地便化为泥土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子冈做完活儿正坐在门槛上仰头望天小憩，偶尔有雪花飘在脸上，一丝丝冰凉像初次触摸玉石的感觉，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在一堆玉石玛瑙里玩耍的时光，忽然想念起父母家乡，思量着该给父母捎个信报个平安了。他山师父闭着眼靠在太师椅里，一只手握着桌上的酒杯，一只手盘着一个玉球。这白玉球是师父随身之物，已经被盘玩得油润光滑，外层是镂雕的缠枝花卉，里面还有一颗小球随着盘玩滴溜溜转动，雕工上乘，无与伦比。 “子冈啊，今夜子时到后院找我。” 陆子冈有些疑惑，后院是一片荒地，平时师父是不许任何人去的，徒弟也不例外；半夜三更约在那个鬼地方，陆子冈当真有些怕怕，但是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只能应了一声。 晚饭的时候就没了师父的踪影，陆子冈收拾好工具打扫完台案胡乱吃了几口饭就去琢磨师父的作品了。 陆子冈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打了个盹儿，忽听得师父在唤他，睁眼细听了半会儿，只听见秋虫在唱着凄凉的歌，约莫着也差不多子时了，便起身向后院去会师父。 今夜月色如洗，秋月总是一年中最美的月，清澈，不染尘埃。推开后院的柴门，半人高的蒿草在晚风中摇头摆尾，一座土丘前有几点幽光忽闪出神秘的气息…… 陆子冈轻轻喊了声“师父，徒儿来了”。 “过来吧。”烛光处传来他山师父微弱的声音。 陆子冈小心翼翼穿过蒿草丛来到土丘前，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土丘分明是一座坟茔！土丘下有一个挖好的墓室，一口青玉棺平放在里面；棺前有一台案，案上七盏油灯已经息了四盏，只有剩下的三盏在微风中摇曳；师父端坐在棺里，灯光下面色红润神态安详。 陆子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师父，您、您这是……” “徒儿别怕，为师自知阳寿将尽，唤你来一是给我送终，二是临终嘱咐你几句。” 陆子冈顿时悲由心生泪如雨下，“师父好端端的怎么就……” “俗人难免一死，死即是生，你将来会比师父更有所悟，子冈啊，你会有了不起的成就，也会有不寻常的人生，为师有你这样的徒弟感到非常安慰，也算是个圆满了；为师临走送你两件东西，一是师徒一场留个念想，二是为你的技艺精进再助一力。” “把你面前的盒子打开吧。” 陆子冈这才看到面前有一个檀木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师父随身携带多年亲手制作的那个白玉球和一把石刀。 此时，一盏油灯熄灭了。 “这个白玉球是为师早年所制，耗时半载，十年前我又再次深研，将我毕生所悟融汇其中，你当常常把玩，日久自然会有所感通。”他山师父的声音已经减弱，双目微睁，神态依然。 “为师现在就将制作此物的技法告知你，你要牢记，举一反三，技艺定会有所大增。” “徒儿谨记在心。” 如此这般，他山师父将白玉球雕刻技法徐徐道来，详情我就不说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这永远是个谜。 月亮悄悄地滑向了西天，从云里出来进去，全然不管人间多少生离死别，永远是一副冰冷的面孔。 案上的油灯又息了一盏，只剩下中间一盏晃晃悠悠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为师将这把刻刀留给你，助你一臂之力。此刀名为昆吾刀，刀长一尺，切玉如泥；是周穆王时西胡献贡而来，此刀为天外飞来之昆吾石炼就，由春秋时楚国名剑师干将锻打而成，世间仅此一把，自古宝刀赠英雄，它在你手，也是实至名归了。” （后人所言“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所谓“他山之石”便是他山师父这把昆吾刀了。） 他山师父说完这些话已经是气若游丝，陆子冈早已泪如雨下。 此时万籁俱寂，秋虫仿佛也在倾听，停止了歌唱。 “子冈啊……从今往后……你可以落自己的款印了……为师去了……” 最后一盏灯忽然跳了两下，熄灭了。一缕青烟旋转着奔向明月。 陆子冈出徒了。 他山师父归天后三个多月，陆子冈都在折腾师父留给他的小院，师父一生节俭不重金钱，除了爱喝点小酒喜欢收集各种石头古器也就没什么花销了，因此也积攒下不少银两；陆子冈用一笔钱翻新了房屋院落，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院子虽说不大倒也收拾得颇有风雅。奇石假山流水小桥锦鲤几尾，蔷薇一壁围绕汉代石雕屏风在院当中古朴宁静，正厅两旁风竹簇簇掩映着几件西周黑白陶瓮…… 三间房屋分为堂屋和两个偏房，一间偏房做了库房，里面都是各种原石材料和工具，一间改建成琢玉房，陆子冈不做活的时候都是上了锁的，他人与狗不得进入；堂屋正厅虽不太大，但摆设极简，正对门是一条神案，摆了供果香烛；上方是他山师父的画像，左右摆放两把款式不同的太师椅，左侧一把正是他山师父生前常用的，也就是主人专座，是不许任何人坐的。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座椅，也暗示着主人的待客之道：有事说事，无事闲聊恕不奉陪。 话说这一天忽然就有不速之客来访，来客在院门外并不冒然进来，只在门外高声唤道：“陆先生可在？晚生徐渭、唐寅特来拜会。”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未完待续） 【声明】本故事真真假假仅供娱乐，请勿较真儿。本文为拳头原创作品，转载请注明出处。部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