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昨夜，我又一次梦见了父亲。而这次的梦，是所有梦境里最清晰的一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梦里，父亲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熟悉的大衣，头上戴着的依然是那顶深色的鸭舌帽，精神矍铄、神彩飞扬地坐在一张八仙桌边，悠然自在地剥着花生吃。可能是妈妈认为花生太过油腻，就在一边劝父亲少吃一点，然而父亲却皱着眉头，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口里一边不停地嚼着花生，一边指着站在桌子另一边的我，含混不清地直嚷嚷“不、不、不”，父亲那一口改不了的温江腔，咋听起来，真不知道是在拒绝妈妈的建议，还是让我给他“剥、剥、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从梦中醒来，尽管还有些恍惚，但我却清楚地记起：今天，是父亲过世一周年的纪念日！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记得去年的今天，窗外的玉兰花如雪一般纯洁、如云一般温软，恣意地在枝头绽放着，一阵春风轻轻拂过，洁白的花瓣居然就这样纷纷扬扬、零零散散地飘落下来，虽然舍不得、但却也留不住，就如我们父子之间，不管有多么地不情不愿、不依不舍，但终究也是逃不过世间这悲欢离合、生离死别！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年的玉兰花仿佛开得比去年晚了一些，阳春三月里还有好些花苞依然傲立于枝头，那么的坚忍、那样的挺拔，犹如一根根直立的银色蜡烛，而花苞顶部那一抹红色更似蜡烛头上正在燃烧的火苗，一眼望去，清新而淡雅、简洁而庄重，恰如特别为缅怀父亲而布置起的道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听家里人讲，父亲当年是独自一人背着行李徒步十几里地，走到温江上的中学，通过刻苦学习而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因此不再像他留在家乡的同辈一样，继续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还在我出生以前，父亲就已经是灌县都江煤矿的矿长了，虽然大小也算一个领导，但也得常常亲自带队下井，甚至还遭遇过瓦斯险些丢了性命，在三年自然灾害里，父亲因为吃不饱和过度劳累，哪怕双腿水肿得已经十分厉害了，可他仍然坚持在一线工作。如果不是后来因为工作需要离开了煤矿，即使每次都能幸运逃过井下经常发生的安全事故，但在都江堰经历2008年那场“5.12”地震，父亲和我们一家人又会是什么样的命运，谁也无法知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父亲职业生涯里，我记忆最深的还是要算父亲在崇庆火柴厂当厂长的那段经历。父亲成天忙于工作难得回家一次，因此，盼望父亲周末回家带点好吃的就成了我最大愿望，而放假能够去他工作的厂里，就更是值得期盼的事情。火柴厂在父亲领导下，当时也算得上崇庆县的大型企业，能够在厂里当个工人是最值得炫耀的事，当不了正式工人，能够拿到糊火柴盒的活，也可以稳定地贴补家庭生活。在我的记忆中，厂子周围的街沿上、院坝里，到处都是忙碌着糊火柴盒的身影以及用大大小小簸箕晾晒的火柴盒，场面也十分壮观。因为，小小火柴凝结着父亲的汗水和我对父亲回家的期待，所以，从那时起再走进商店，吸引自已的就不单是糖果与玩具，还有那个贴有“崇庆火柴厂出品”火花的火柴，每次偶然的相遇仿佛都成了期待己久的邂逅。看过《卖火柴的小女孩》，火柴的神奇与魔力更是令我感动至极，原来人们心目中那些貌似遥不可及的梦想，依靠一根根小小的火柴就能轻松实现！从此，我对父亲的工作也就多了一份骄傲，也增添了许多崇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与父亲共同一起的日子，最让人称奇的应该算是我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不久，被单位外派到上海吴淞参加系统内的业务培训，刚好父亲也因公出差到上海，在那个没有手机和定位服务的年代，都是第一次去上海的父子俩居然约定在外滩边见面，而且事实上，我们双方也没有费多大周折就在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流中发现了彼此。父子俩在他乡相聚的喜悦，让我们彼此兴奋地一边欣赏江中穿梭的船只和身边十里洋场的风光，一边饶有兴趣地聊着工作学习的心得，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从外白渡桥，一路走到了复兴公园，中途还在海关大楼前，肩靠着肩留下了一生里唯一父子俩单独同框的照片。照片中，五十多岁的父亲干练刚毅、雄姿英发，而青春年少的我正朝气蓬勃、意气风发。那时，我就在想，当年的父亲从农村到了县城，一路打拼过来，而今的我，从县城又到了都市，面对更广阔的世界，但我还能像父亲一样，凭借知识和能力，在都市里找到自己未来生存和发展的空间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回忆与父亲生活的50多年的时间里，虽然记忆中，好像没有昂首骑在父亲肩上的兴奋，也没有父子俩围炉煮酒的酣畅，更没有一起眺望银河数星星的浪漫……，但我依然由衷地感激父亲，因为，我终于理解了，父亲对儿女的爱自有他认为最自然的表达方式：父亲的爱犹如那高山，深厚博大，毋需矫揉造作，他就一直矗立在那里。世上所有童年的快乐，都是因为有父亲在为你遮风挡雨、负重前行，我们才拥有了无忧无虑的过往；父亲的爱如一盏灯，明亮悠长，毋需五彩斑斓，却一直环绕你身边，在你迷茫时给你方向、在你沉沦时给你力量，默默地陪伴和支撑着你，让你阅尽这世间万象，却从不曾迷失自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回忆与父亲生活的50多年的时间里，虽然记忆中，好像没有见过父亲面对四世同堂的幸福表露出有多么地兴奋，也没见过父亲对与妈妈经历60余年婚姻的美满显现出有多么地骄傲……，但我依然深深地缅怀父亲，因为，我终于明白了，父亲的爱自有他认为最真实的传递方式：父亲的爱就如绵绵不绝的火焰，即使只是燃烧在自己的心里，却也给了家人以最温暖的关怀与蔽护，在父亲离去以后的每一个时空里，我们都能痛彻地感觉到，日常生活里父亲的缺失；父亲的爱如悠悠漫长的江河，汇聚和流淌着正直与善良的能量，悄无声息地滋润着家庭成员的心田，在父亲离去以后的每一个时空里，我们仍然能清楚地体会到，父亲的基因在自己血脉里真实的存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回忆与父亲生活的50多年的时间，尽管多是零零星星、点点滴滴的记忆，但这如一个个碎片拼接起来的过往岁月，像一节节绳结连接起的曾经人事，足以让自己在时空之中往来穿梭、不同人物之间起承转合，虽不一定清晰却十分自然、虽不够完美却也温暖十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面对过往，我们不必刻意去追忆；面对曾经，我们也不必强求去忘记。默默地接受、静静地体会，让时光就这样不惊不扰地轻轻地划过，也许，也许这才是人世间应该有的烟火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生活，自有自己的安排；命运，也有固定的轨迹。但每年父亲的忌日终究是不会忘记的，因为每到人间三月天，白玉兰一定会如期地绽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0/03/0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