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一本厚重的人生教科书

枝头黄鹂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和母亲视频,家长里短聊着,忽然看见母亲中指上的顶针,“妈又缝啥呢?”视频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折叠着的布块,再熟悉不过,母亲又开始缝布结结了。无论什么时候,母亲总是过得那么充实,坐着有坐着的活计,站着有站着的生活,那些针线要白天做,那些晚上做 ,手里永远有做不完的生活。</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人就不能闲着,做上点生活天快黑。这是母亲的口头禅,对于母亲来说很少有手抱住闲着的日子,即使现在八十岁的高龄。那劲头,就好像年青人一样,总有使不完的劲。还记得去年农历六月的一天,母亲一字摆开六个花坐垫,让我们看看、挑挑哪一个好。看见我一脸惊奇的样子,母亲说,半年了,才就做好这六个。平时看见母亲做,但一下子拿出六个,真把我镇住了。一旁的先生忍不住说话,“这又没任务,半年做六个已经很不容易了。”不容易是真的,从最开始的打糨子,抿革边,到晾晒,再到剪裁,仅仅就是万里长征走了第一步。而接下来的环节就是母亲要在这个圆形的革边上,一针一线,把折好的小布块一圈一圈缝起来。母亲心灵手巧,利用的全是边角废料、碎布头,但拼出来来的就是精致的图案。这背后的功夫,只有母亲知道,坐垫上面的每一快碎布,都是母亲一剪子一剪子剪成火柴盒大小的方块,一沓一沓摞起来,等到晚上看电视,母亲就边看电视,边缝布结结,每块布都要对角折上三折,然后缝上俩针。常说一心不能二用,但母亲既看电视,又做针线,说到底,对于母亲来说,看电视是捎带,缝布结结才是正事。缝好的要按颜色分开,白天再开始一圈一圈缝制,因为底层是三层革边,再加上后面缝上的布块,所以,每做一针,都得用顶针顶,有时还用钳子夹,日日夜夜的辛苦,在母亲的手上,戴顶针的地方,老茧厚厚的已发黄,茧和手似乎融为一体了。我也曾试过,但每一针都很吃力,缝了几针手就疼的不行。母亲不仅是缝制高手,对于颜色的搭配,更是一流,那几样颜色配起来好看,全在母亲心里。这个生活既考验人的手巧,还考验人的心灵,辛苦更不在话下。从最中心开始,一圈一圈叠加,要缝上21圈才缝出所要的大小,不用说图案的搭配。有一次心血来潮,我让母亲停下手中的活,和我一起数数,看看一个坐垫能用了多少块布。不数不知道,这一数真的是吓一跳。不算沿边、底面的布料和针脚,光坐垫面上的布块,总数824块。而这824块分布在最里圈的是8块,接下来再做5圈,每一圈16块。第七圈开始,每一圈做32块,做7圈。到第14圈开始,每一圈64块,再做8圈,还要收口缝上一圈,背面再做上底面。一块碎布缝上五针,一共要缝上4120针。在这细细密密的针脚里,在这一针一线的手工缝制中,每一个坐垫都浸透了母亲多少的辛劳汗水,留存着母亲双手摩挲的温度。半年六个已经是一项了不起的工程了。可母亲对自己并不满意,有时候觉得母亲比我们任何一个都用功,争分夺秒。饭已经上桌了,母亲还在忙,“妈准备吃饭。”“昂,就剩几针了。”“剩几针一把就放哈了嘛。”我急了,母亲笑笑,放哈针线,还要收拾摊场。常常如此,我有时教她,你每天做一点,别这么劳累,做一会就起来活动活动。但母亲好像记不住,听上歌做着针线是母亲最享受的时刻。还有与大家分享她的劳动成果,也是她最开心的事情。</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时候我就从别人口中知道母亲做的一手好针线。那个时候,我穿出去的衣服,鞋子,总会有人仔细端详。有一次我穿了一件小褂子去上学,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几位女老师围着我看了半天,连连夸奖母亲的手巧,说我穿的就是一件艺术品,直夸得我都不好意思。模模糊糊的记忆中,那是一件用碎布头拼做的褂子,后背心还拼有图案。虽然当时的日子不富裕,但母亲总是利用家里的碎布头,怀揣对女儿满满的爱意,起早睡晚,千针万线亲手缝,让我穿的体面漂亮。每次想起,当时的画面就在我的眼前浮现,有时真觉得,我成长的过程那是多么富有,所有的穿戴都是母亲亲手缝的,一针一线爱意满满,那是现代人无论怎样都买不到的精致啊。别人做鞋,母亲也做鞋,但我们和父亲穿出去的鞋子总会有人夸。在母亲的心里,父亲的鞋子是不能随便做的,即使鞋底也必须是白色的,不能用其它的颜色布来做。因此父亲的鞋每一双都是白色千层底,配上黑条绒绑子,又合脚,又俊样。在那个物质缺乏的年代,东西实在是太紧缺了,穿衣服买布要布票,每个人都是限量,就是做鞋也缺东酉,没有那么多的白布来做千层底。为了让父亲穿上好看又结实的鞋子,母亲想出了一个独特的法子,把少有的白布充分利用,每一层在鞋底的边缘用白布来沿边,中间就用其它颜色的布条填充,这样做就可以节省白布,做成的鞋底就清一色白,好看。为了耐穿,还要在后脚跟处,纳一针用麻绳挽一个疙瘩,这样纳出的鞋底特别结实。</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弟弟小时候穿的大多是鞋头上绣花,鞋帮子用碎布头拼接的鞋子,每一双都与众不同。母亲给村里人裁剪衣服,从来不收任何的费用,我的那些婶婶大娘又心里过意不去,走时就会留下一块碎布头,要是裁上衣,通常就会把剪下的那个领子弯留下。一个领弯对折一剪,正好够做两个鞋头,所以我和弟弟小时候的鞋子,全是母亲用这样的碎布拼接的,鞋头一块月牙布,再绣上一点图案,接着用各种碎布巧妙搭配,就做成精美绝伦的鞋子,每次穿出去令小伙伴们羡慕不已。这样的鞋大概伴随我们的整个童年,即使我们不穿的旧鞋,也常常被姨姨家的二女三女当做新鞋穿。用现在的说法,我那就是独一无二的高端定制吧。</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有了孩子以后,儿子的衣服鞋子也全是母亲亲手缝制,逛街时母亲常会留意那些好看的花布,要是价格便宜,母亲就会买上。回家后,亲自裁剪,缝制。儿子穿出去,常有人打问,哪个店里买的。母亲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旧衣服经她的手,也会变成漂亮的衣服,有时配上图案,邻居们都会赞不绝口。过去的日子里,东西远没有现在的多样富足,但母亲用爱来填补了这些空缺,现在每次翻出照片,看着儿子身上穿的母亲当年缝制的那些衣服,赞叹母亲手巧的同时,更觉得母爱的温暖,母爱的伟大。母亲把爱无私的给了我们及下一代,我们该以怎样的努力才能回报这比山高比海深的恩情呢。</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记忆回到小时候,眼前就会出现这样的画面,母亲正在灶前做饭,底硷畔大婶拿着一根扣门带带找来,让母亲给她绾扣疙瘩,还说正缝棉袄用。一听这话,母亲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就坐在灶火那个小凳上绾起来。这绾扣疙瘩是个技术活,可不容易,一件棉袄5个扣疙瘩,要盘得一样大小,一样的瓷实,缝出来才好看。这时候的我可不高兴了,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这个时间点害人饿肚子。倘若父亲在家,便由父亲来烧火做饭,许是习惯了,父亲从不埋怨。大婶满意离去,母亲看我撅个嘴,说我几句。告诉我邻家邻居的,应该帮忙。</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是啊,母亲这双手,一辈子就没闲过,农忙时要去地里和父亲做庄稼活,农闲时要忙自己家里的活。家和自家、村里人要办喜事了,母亲总是最开始忙的那个人。娶媳妇得帮着蒸儿女馍馍,嫁女儿得帮着捏鱼儿,不光捏,连点颜色也是母亲的活。而更忙的是缝细缎子棉袄,那可不是一般的忙了。</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八十年代,细缎子棉袄曾经风靡一时,每个女孩要穿上细缎子棉袄那是梦想,一般人家平时是舍不得买的,女儿要出嫁了,当新娘了,该是要穿细锻子棉袄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细锻子棉袄不好做,为啥?又光又滑,折不能折,叠不能叠,铺在炕上,一般人真弄不了。对于母亲也是个难题,但既然婶婶拿来,就是相信母亲能缝好。母亲自会想办法,她不光缝,还要缝的好看,缝的可身,这样才觉得对得起这块细锻子布料。母亲用她自创的方法,观察、量盘、记下特征尺寸,从量到裁到挂浆再到缝,每一个环节严丝合缝,不能有丝毫的差错。她知道这一块细缎子布是何等的珍贵。说起来容易很简单,但做起来就费心费工了。缝细缎子棉袄的精髓,就是量体裁衣,在对人体的尺寸准确把握上,母亲总是全神贯注一丝不苟,为了让穿起来更能显示女孩子身材,也为了做时好做,母亲将裁好的布料平铺在炕上,一铁勺浆子打好,开始一点一点刮边,所有要走针脚的地方挨个刮一遍糨子,不能多,否则做起来太瓷吃针,少了也不行,滑的布行,拿捏正好不容易。我曾问过母亲,费时费工,为啥?用母亲的话说,刮过糨子有周劲,前期费时费力,做起来就顺手。密针细线缝好后,母亲用烧红的熨斗,(一个铁疙瘩),沿着针脚走过的地方,挨住熨烫一遍,这次是为了穿上好看。缝一件棉袄,母亲就这样铺在炕上,刮浆一遍,缝一遍,再熨烫一遍,费心费神。这样等装好棉花,翻过来,所有的边脚,前襟后边包括袖口,全都是服服帖帖,棱角分明。上袖子之前,通常母亲要请试穿的,看看腰身等部位是不是贴身,一切无疑后,缝制袖子。上领子,缀扣子,这都是极其讲究的程序。一件棉袄,领子更是它的灵魂,领口大了,穿起来不贴身,领口小了,扣住难受,要做到严丝合缝,扣住刚刚好,显出女孩子脖颈的颀长,真不容易。</span></p><p><br></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扣子除了实用,也兼具点缀装饰作用。小时候不懂母亲的辛苦,每次看见母亲盘扣,就觉得甚是好玩,母亲总是用一根针扎住细布条的一端,别在腿上,然后左手捏住细细的布条,右手开始缝,小小银针在母亲的手里上下飞舞,布条也会上下轻轻摆动,不一会儿,一根长长的扣门带,就已缝好。接下来就是高难度技术活盘扣。只见母亲轻捏扣门带,如变戏法似的,打结、对折、一绕、一抽、一拉,几个动作后,盘扣就有了初始模样,紧接着,锥子闪亮登场,母亲借助锥子,把盘扣往精致抽拉,直到五个盘扣在扣门带上,成一串,一模一样。我曾很想学习盘扣,但太难,几次练习后,也没再和母亲提起,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其中的奥妙。缀扣子对于母亲来说那就是小事一桩,可我知道,只有母亲缀的扣子,针脚细又匀称,穿起来几乎看不见针脚,一对对盘扣在棉袄的前襟上,小巧玲珑、精致美观。这样缝出来的细缎子棉袄,融进了母亲的智慧和辛劳,洋溢着娇俏喜庆,特显女孩线条的优美,谁穿上谁俊俏。难怪左邻右舍亲戚六人,谁家有了细布,都要给母亲留着。 &nbsp;</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村每年的五月十三,村里过庙会,特别红火。庙会开始前要上供,家家户户,把自家蒸好的面花放在方盘上,跟在吹手后面,可以说是一次小型的厨娘手艺展示。母亲在老家时,一峁上的邻居们就会聚在我们家,母亲负责捏面花,其他婶婶大娘则能捏的捏,不会的就烧火、揉面,年年如此。那年母亲搬来城里住,邻居二嫂好一阵念叨,还说再没人立了摊场捏面花了。&nbsp;</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参加工作后,有了孩子,母亲为了帮我照看孩子,才不得不离开老家,但春种秋收总和父亲回去,包括过年也是一定要回去,再后来在城里定居,结束了农村生活。我以为故人、故乡可以暂时从母亲的脑海里淡出。其实不然,母亲就像一本故乡的活字典,昨天说村里人的身体,今天说邻里的关系。村里来人,三句话拉不过,母亲就会打问村里的情况,当听到一切安好时,脸上就会露出欣慰的笑容;当听到村里有人生病或去世时,母亲就会情绪低落。后来村里有了微信群,弟弟把母亲拉到村里的微信群了,这下好了,母亲能第一时间知道村子里的信息,并告诉我们。她常常把手机放到耳朵前,听听村里这个说啥了,再瞅瞅微信里的图片,看看村里那几个婶婶们到谁家串门了。</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上了岁数的母亲,因为我们的忙碌,回村里的机会也少,但只要回去,总会受到侄儿侄媳妇的热情款待,村里的婶婶大娘也都来串门聊天,相互说着村里村外的事情。在大家的眼里,母亲的善良付出,总能给予身边人正能量。每次我和弟弟回到村里,街坊四邻就会问到母亲的近况,常常夸她老人家热心、爱人。连我的儿子小时候常说,要是选总统,外婆肯定当选。母亲无论搬到哪里住,都是那个招人待见、受人尊敬的老太太。</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对于母亲来说,这辈子最大的憾事,就是小时候没能上学读书,&nbsp;这是埋在母亲心里永远的痛,每每说起,母亲就会泪眼婆娑。但母亲生性要强,看着她柔柔弱弱,其实她比很多年轻人,更钻研,更努力。母亲坚持在生活中识字,一个字一个字的积累,没上过学的母亲,现在能认的好多字,读书看报基本能行;她的电话本本,都是她自己写的,更多的是照上描的。年事已高的母亲,每天从电视里了解国内外大事,这段时间母亲每天都在关注新冠状肺炎信息,还有时给我们这些小辈安顿,要听话,安安稳稳在家。有时看到一些她认为重要的文章或视频,也一定会转发我们。昨天视频,说到锻炼,母亲告诉我,她每天坚持在弟弟家客厅转圈走,每天大概走个几百步,偶尔还上千步。我笑着告诉她网传的段子:现在下床就是周边游,客厅就是省内游,进厨房、洗手间、阳台就是国内游,母亲一听就乐了。</span></p> <p> 母亲是平凡的,却又是伟大的!她善良仁慈的性格,她不断努力的精神,她对生活的认真乐观,让我觉得她就是一本厚重的人生教科书,要我一辈子认真研读,用心感悟,她是我永远的人生导师。</p><p><br></p><p><br></p><p> 我爱我的母亲,祝愿我的母亲幸福快乐健康长寿!</p><p><br></p><p><br></p><p> 也祝愿天下所有的母亲幸福快乐健康长寿!&nbsp;</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020.3.8晚</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