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老宅

魏伯峰

　 落叶的时节，总会让人愁！

昨夜又梦回老宅，庭院里的柿子红透透的挂了一树，枣子红的白的，如同珍珠玛瑙般，琳琅满目地垂满细细的枝头。

今夜我又闻到了那幽远的，淡淡的，金桂的清香。听到蛐蛐儿在墙脚的花草丛中轻唱，月光洒满了庭院。夜露儿在残叶上映着月光，闪闪如星星点点，在这样祥和的梦境里我睡得很香。

我家的老宅在村子西头的一片柳树林子里，儿时的记忆里老宅只是用石块和木板搭起的简陋窝棚。一家四代七口人，就窝居在这个不到五十平米的陋棚里。那时我常会问祖母和曾祖母：我们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住在村子里呀？得到的回答总是长叹后的长久沉默，大了才知道一切只因曾祖父不识时局，赶在一片解放的号角声里，将辛勤积攒了一辈子的钱去买了几亩田产，后就顺理成章地划为“五类分子”。曾祖父是个勤劳乐观而又知趣的人，自己主动与村人划清界线，并积极参加各种最艰苦的劳动。他少说话多劳动的作法，让我们这个家躲过了不少的风风雨雨，在那个林中陋棚里依然充满了温馨的家的感觉。

饥饿的年月里，祖母在房前屋后的權木草丛中，偷偷种下了扁豆、南瓜等各样蔬菜。还养了两只鸡，鸡子是绝对没有粮食来喂养的，全靠林子里的虫子草籽维生。要知道在那个时期私自种养，都是会被当成“资本主义尾巴”割掉的。直到现在母亲还会常说：你能长得高高大大的，全靠曾祖母和祖母的瓜菜，没让你饿肚子。如今我还能记起那偷偷长在草丛中的瓜菜的香甜，至今无一美味能胜过！

到八十年代初期，一切风雨都过去了，一家人勤劳节省，决心把棚改成大瓦房。等攒够了钱，一家人又为是搬回村子里与大家一起住，还是留守原地而犯愁。同年曾祖母、曾祖父先后辞世，曾祖父临终嘱咐，死后一定要安葬在这片林子里。父亲最后决定房子还是建在原址，一来可守护二老在天之灵，二来这些年也习惯了这片清静之所。后来房子落成了，还在房子周围围了大大的院子，院里祖母开出的菜地里，长满了紫的茄子，红的辣椒，嫩绿的黄瓜，水汪汪的大白萝卜。父亲在院里种下了各种果树，有开白花的李树和梨树，开红花的桃树，整个庭院里四季都有瓜果飘香。后来我又种上了桂花、栀子花、石蒜、梅、兰、竹、菊多种花草。真可谓是春有百花秋有果，夏有荫凉冬有梅，夏夜有知了声，蛙声一片，早晨在床上就能听到各种鸟儿在林子里唱歌。让我整个少年时期生活在一种诗情画意中，这段时光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一九九二年初我们又在老宅院里盖了栋小楼，但美景不长，随着武汉市的沿江发展战略，开发区一片片地吞噬着农村，村庄变成了一栋栋十几层的还建楼。去年春天，看了这片柳林最后一次吐绿，一根根一丝丝在风中摇摆着，像是与我们这个老邻居挥手告别。夏天，在推土机和挖掘机的哄哄声里，我家的老宅和这片林子再也看不见了。

拆迁搬家的那天，父亲含泪依依不舍地喃喃自语道：明年燕子回时就再也找不到这个家了!

我几经风雨，几经沧桑，几经荣辱，几经兴衰的老宅。我精神里最后的田园净土，就这样残忍地被现代的物质流淹没了。深深的失落后，我对老宅浓浓的怀念终究要淡去，人生又何必太怀旧呢！现实与现在是真实的，我的新居也是真实的，我的家和我的家人终于要融入这现代的物质的社会，新居的这片土地也是真实的。

对老宅最后的理解是这片你已居住下来的，扎下根来的土地。

（注：原文于2004年发表于网易博客，博名“深山隐士的茅舍”。）

后记：

童年 老屋

总是思念老屋，时常梦里出入。

房前一块菜园，院里两株桃树。

雨天没干农活，家人檐下而坐。

父亲弹墨选材，挥斧正做木活。

妈妈穿针缝衣，眼神安祥快乐。

兄妹两个无闲，伏椅绘画看书。

时光悄悄地流逝，岁月轻轻地滑过指尖。有些事，有些人，都随风消逝在时空的尽头。然而对童年老屋的那份眷恋，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温馨记忆。那个三间老木屋里有过艰辛，也有过快乐。庭院里种有美味的菜蔬和瓜果，有我童年时的回忆，有对家的味道的眷恋。至今还时有许多往事会清晰地呈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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