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期，我的宅家日志（六）

梅花雪

2020.3.2

邻居家好大一棵樱桃树，正是将要开花的时候，说砍就砍了。说是每年樱桃挂满树梢的时候，总会招来群鸟啄食，弄的满院子都是鸟粪，烦不胜烦。

虽然理解，但也心疼的不得了。

每年樱桃花开的时候，从他家门外走过，总会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甜。站到我家楼顶看过去，一树白色的花开的干干净净，热热闹闹，似乎再阴沉的心情，也会被它熏得明朗许多。

而今，这棵树已被砍倒，明年的樱桃花，一定不可能在这里看到了。

我去他家房顶拿了一些花枝，回来插进花瓶。花枝太多，花瓶太少。如果可能，我真想让所有的花苞都能开放——酝酿了一个冬天，却没能能到绽放就被毁掉，樱桃花肯定也很不甘心。

但，不甘心又能如何？

再美的花开错了地方也只能招人嫌弃。更何况，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便只能任人欺凌。在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为的人类面前，一棵小小的樱桃树，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这么说话，绝无谴责砍树人的意思。因为群鸟站了满树的情形，我家也常有。单听鸟群叽叽喳喳倒很有趣，只烦群鸟飞走之后那满地的鸟粪，清理起来很是烦人。心烦的时候也常嘟哝几句：烦死了！

但烦归烦，好容易养大了的一棵树，真要毁掉时，怕是要很大勇气才行的。能够狠下心把它砍掉，估计也真是烦透了吧？罢了罢了，既然已经注定无法在树梢盛开，且让它们在我的花瓶里笑闹春天吧！

2020.3.3

昨天从邻居家折来的几枝樱桃花，今天居然开了好几朵！

花有灵性，最知春意。不管处于哪个角落，不管处于何种境地，一旦感受到春的气息，它们便会不管不顾，肆意地将蕴藏许久的花意释放开来。

春光便由此开始泛滥无边。

也许，这世间最无可阻挡的就是春天的脚步。

可不是吗？

北环路边的垂柳，前天还是淡黄一片，今天再看，已经泛出点点绿意。我忍不住凑近细看，发现已经有绿芽从枝条中露了出来。也许仅需要一两天的功夫，它们便会绿的叫人心疼了。

路边的婆婆纳，前几天还是零零星星地散放着，今天再看，已是蓝莹莹一片碎花了。

花园里，春天的信息也已经无所不在了。

玛格丽特的花骨朵鼓了，长寿花眼见得一朵接一朵的开着，康乃馨发出了一层绿绿的新芽，月季花的花芽已经长成了新叶，就连那些小可爱的多肉们，居然也像比赛似的，一个个抽出花苔，想来也要在春天里赶一趟美美的花事呢！

我从娘家带回来两棵大叶栀子花，种进两个大大的花盆。盼望着夏天一到，让那一朵朵洁白的栀子花晃花我的眼睛，让那一抹美好的栀子花香沉醉了我的心魂。

忍了几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春风暖暖的“勾引”，我还是将一部分花草从室内搬出。虽然初春的天气还有些莫测的矜持，但让这些渴望着阳光的花草每日里只能躲在室内，将灿烂的阳光白白辜负，我不忍，它们也许更是不忍。假若真有寒流袭来，我便仍然将它们搬到室内吧！为了美好的花开，留一点汗水也是值得的。等到满园花开之时，赏着花朵，嗅着花香，哪还会记起今天的劳累呢？

2020.3.4

看了好几遍天气预报，终于决定把花全部搬出来。说全部，也不准确，剩下蓝雪花现在屋内等几天。虽然不太懂这样的温度蓝雪究竟禁不禁得住，但喜热的花大多怕冷（栀子花除外），这也许有点道理吧？

一个冬天，楼顶除了几盆月季和零星几盆不怕冷的花之外，其余全部搬去室内。楼顶空空荡荡，显得无比寂寞。冬天的风呼啸着从楼顶刮过时，那份凌厉，简直叫人心里发颤。

如今，花儿一搬出来，空空的楼顶瞬间变得拥挤起来。站在凉棚下面，我一直在盘算着怎么规划才能够放更多花盆而不至于显得凌乱——毕竟，养花就是为了美嘛！

月季花刺多，怕不小心扎了小宝儿的手，就把所有月季安排在西边小宝儿不容易到的地方。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月季专区了。

数了数，不管大月季，微月，还是爬藤的，居然有二十盆！

春节的时候，我已经给它们的盆底垫上了厚厚的干羊粪，如今长势很好，我似乎已经能想象到它们争相盛开时的情景了。一定很美很美的。

长寿花此时是整个花园里最让我喜欢的。虽然开花较晚，但晚开的花往往更容易给人带来意外之喜。当花棚暖房里的长寿都已凋谢殆尽的时候，我的长寿正蓬蓬勃勃，这怎么都是一份意外的喜悦。

玛格丽特虽然因为我的管理不善，长了许多黄叶，但一点也不影响它们长花骨朵。已经有几朵急性子的粉色花骨朵展开了花瓣。清晨的阳光照在花瓣上，有一种剔透的光晕，让人心底柔软。

肉肉们也终于可以出来透一口气了。整整一个冬天，它们不敢出门，也不敢尽情喝水，有几盆甚至叶子都变得软软耷耷，好不可怜。但也有勇者，即使条件恶劣，也要努力开花！有好几盆我叫得出名字或者叫不出名字的，都抽出来花苔准备开花。

我刚开始也掐去了几枝，可它们继续长出新的花苔。想了想，终于不忍心再掐了，毕竟冬天漫长，春天难求，它们也想在美好的春天里开出自己最美的模样。

开吧开吧，任你娇艳地盛开在春天里。

当春天来临的时候，没有谁能够拒绝春天的邀请，更没有谁能阻断花儿赴约的旅途。

而我，也要在这越来越暖的美好春天里，与花花共享灿烂阳光，共沐美和煦春风，让我的心花也能够随着春花的开放而开放，让我平凡的日子在花的芬芳里，而日渐芬芳美丽。

想起汪曾祺《人间草木》扉页上几句让我倍感心动的话：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

大师的话，其实也是我心中的话。我也想把这句话说给每一个来访的友人。但愿每一个像我一样爱花的朋友，都能在每一朵开放的花里，感受到一份人间的温暖。

2020.3.5

家里打井，机器每天在院子里轰轰隆隆，让人心烦。等到傍晚声音终于停歇时，便倍觉安静的美好。

我俩很是感慨：咱们听了一天两天就难以忍受，想想打井的人，他们每天都是在这样的声音里度过的，得有多不容易！

是啊！要天天听着这样的噪音过日子，一颗心得有多坚韧呢？

歌词里说：为了生活，我们四处奔波。

放眼身边，普通人的生活，又有谁是容易的呢？

想想那些风雨里奔走的外卖小哥，想想凌晨三点多就开始工作的环卫工人，想想赤日炎炎下挥汗如雨的建筑工人，想想不分寒暑沿街叫卖的小摊贩们，有谁的生活是容易的？

再想想我们这些乡村老师。平日里与学生打交道，与学生家长打交道，谨慎小心，一不小心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再遇上校闹级的人物，心中受到的伤害就更加无法估量。

如今正遇上非常时期，学校无法开学，上网课成了每天的必须。这网课的效果究竟如何，看一部分家长与学生的态度，我也只能呵呵一声。

即使每天的汇报健康情况，也有人坚决不予配合。你在群里反复要求，总有人坚决不予理睬。

居然还有人在网上发问：学校现在不用上课，为什么老师的工资还要发？

好奇葩的理论。第一，疫情刚刚开始时，本来就是老师的假期。第二，开学之后学校不上课，但网课天天有。第三，学校不上课，只是基于对学生健康方面的担心，试问作为家长，你放心让你的孩子早早回到人海里经受考验吗？。第四，相对于上网课，很多老师更希望真正的能够把握学生学习状态的课堂。

有同事在朋友圈里诉苦：每天要辅导自己的两个孩子，还要辅导学校的孩子，还要完成各种关于学生的健康情况汇报，累的脖子要断了，头也晕了。

大家都表示同感，却也只能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只能期盼疫情早日结束，学校早日恢复正常。

2020.3.6

惊蛰过后，天气依然晴好。阳光大大方方地泼洒着，暖得叫人心神不宁。总感觉这样的暖日里，如果不做点什么，仿佛就是一种辜负。

其实，被阳光温暖地心神不宁的又岂止是我？

你看看北环路边的垂柳，已经悄悄爆出了新芽，路边人家门前的两棵杏树，已经偷偷将粉红的花瓣从花苞里露出，墙角边野生的几棵油菜，也默默开出了金灿灿的花朵，邻居家院墙外的一丛婆婆纳，早已睁开蓝色的眼睛，对着阳光一眨一眨，耍起了调皮呢！

再看看我的小花园，花草们在暖风暖阳的召唤下，更是心神不宁。

长寿花和茼蒿菊一朵接一朵，不间断地开着。多肉们比赛着看谁在阳光下上色更快。海棠花的花苞一天天长大，性急点的都已经露出了点点红色。金钱草干巴巴的枯叶下，突然冒出一片绿油油的新叶，吓了我一跳。

还有还有，金叶蔓从根部发出许多嫩黄的新芽，美女樱的叶子一长就是一盆，茉莉花和栀子花已经扫除了冬天的颓废，展现出英姿勃发的状态，仙人掌仙人球在屋内也跃跃欲试，使我不得不把它们也搬到室外，让它们一起沐浴这暖暖的春日阳光。

最喜人的还是那些月季，噌噌冒出的新芽里，全是我对美好时光的渴望。我渴望着四月伊始，它们便可以开出丛丛簇簇美丽的花来。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惊蛰一到，沉睡了一冬的小动物们也已经心神不宁起来了。开放的花前，常有蜜蜂嗡嗡飞舞，；倒换花盆时，常看到消失一冬的蜗牛粘在盆沿；偶尔还会看到，居然苍蝇飞到面前；也时常会有小鸟在我的花园里落下歇脚，然后振翅飞远。

也许，惊蛰才是真正的春天。自惊蛰始，世界万物才算有了生机。

从此，鸟的啼鸣声，虫的唧唧声，蜂蝶乱舞声，风声，雨声，还有悄不可闻的树枝拔节的声音，叶芽冒出的声音，以及花儿悄悄开放的声音……世界，真的是万物萌动，万象更新，一派欣欣向荣了。

而此时，心神不宁的我，需要做些什么，方不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拿起剪刀，剪掉黄叶，剪掉狂枝，剪去零零星星凋谢的小花。

拿起水壶，给干渴的花草补足水分。

拿起手机，拍下眼中最美的花，最美的叶，最美的那一簇花骨朵。

天好蓝，正适合摆拍，便把花瓶放到墙头，自己矮下身去，拍出一簇花朵向蓝天的景致。或者左手举起一枝花，以蓝天做背景，右手举起手机，拍出野外郊游赏花的假象骗骗人。

摘下一朵即将开败的小黄花，把它放到《人间草木》扉页上，与汪曾祺先生的几句话正契合，拍下来，取名《花的缘分》。

看会儿书吗？

不不，坐在这样的阳光下，我不想看书，只想与花一起，眯起眼睛，懒懒地享受这春日下午的美好时光。

图文皆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