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女人

金色知青

女人·女人

作者：曹元福

一九六四年，四月，兰州市郊区。

蔚蓝色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宽阔的大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零星地跑着几辆汽车，偶尔还有马车欢快地奔跑。远处的黄河边上，两架水车随着黄河水流缓缓地转动，从转动的水车上，溢下的水滴顺着木头溅的到处都是水，而且发出“哗啦啦”的阵阵水声，时而还能听到高高的水槽中潺潺的流水声。

一辆大轿车在路边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来一群妇女，老人。她们大部分都是老人，这些人下了车后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对一切都很好奇。一个个非常兴奋，无不欢喜，她们三五成群，对眼前的景色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一位中年妇女不断地招呼大家，让他们注意安全，催促后面的人让跟上队伍。

在这群人中，桂英也在其中，她是街道报名参加区里组织一个参观团的成员，她们这个参观团的人大部分都是街道家庭妇女，国家组织她们到各处的工厂，农村和学校参观，目的就是以此让各地群众通过参观，看到国家通过三年的自然灾害后，发生的巨大变化，同时通过参观，让这些家庭妇女，都融入到新中国的建设当中，积极投身国家建设。

桂英是一九六零年，由于在农村常年有病，被女儿接回了城里。到了城市以后，经过医院正规治疗，不到一年的时间康复了。今天桂英收拾的特别利落，五十三岁的她，上身穿一件浅灰色大兜襟（一种纽扣在腋下的衣服）罩衣，下身穿一条黑色裤子，裤脚扎一付黑色裹腿，裹腿下一双白袜特别显眼，把她那双小巧玲珑的小脚，衬托的特别瞩目，黑色条绒的小鞋与众不同。她乌黑的头发，虽然鬓角有几缕白发，但扎在脑后的小缵，看上去十分的精干。由于是小脚，走在路上昂首挺胸，更加挺拔气质有佳。而在旁人看来提心吊胆，头重脚轻，老是那么摇摇晃晃，为她行走担心。

几天的参观，对桂英来讲也算是长了见识。过去在农村她就知道地里刨食，两眼就是地里的那点儿事，地里的庄稼，地里的草，再就是养娃娃，生孩子，女人就像是生孩子的机器。现在到处走走，看到了很多的人和事，特别是她看到那些和桂英一样的女人，自由自在地在外面工作，花着自己挣来的钱，从内心里羡慕她们。

这一切都要感谢街道主任，她叫刘二芹，比桂英小八岁，她是一个南方人。那天街道主任刘二芹带领大家清扫街道，她看到桂英的一双小脚很好奇，就和她攀谈起来，当知道桂英的处境后，对她很同情，就邀请桂英让她到外面走走，打开眼界增长见视。

刘二芹今天也参加了参观，她一米六二的身材，齐耳的短发利落精干，浓眉大眼，笔挺的鼻子下面，樱桃小嘴一笑两个酒窝，身穿一件洗的发白的黄色列宁服，双排纽扣，下身蓝色的裤子，脚蹬一双圆口布鞋，一看就是手工做的。她一直陪在桂英身旁，对桂英不断地介绍着眼前的一切。她指着高大的水车，就对桂英讲：“大姐：你快看这个水车，你以前见过吗？”

桂英看着高大的水车，感慨地说“我到那里去见呢，这几天看的东西，我以前听都没有听过，现在的人能干啊。”

“大姐，我们的先人也很能干呀，你看到的这个水车，它就是我们祖先发明的提水车，你看自从有了它，让很多的地都浇灌了水。”

“是啊，人就是能。”

“这些水车都是通过水流让它们自己转起来，然后把水提起来，让那些山坡上的地都能浇上水。”

桂英顺着二芹手指的方向远看，不由地感叹：“现在的人可真能。”

“大嫂这可是我们的祖先发明的，我听你说你是农村来的，你们那里有没有这个东西吗？”

“我们那里连水都没有，哪来的这个东西呀。”

二芹听了非常好奇，就问桂英：“那你们平时吃水怎么办？”

“ 在我们那里吃的水都的雨水，再就是到很远的地方挑泉水，还有就是涝坝水。”

桂英的话，让二芹很好奇，她赶紧问：“大嫂，什么叫涝坝水？”

桂英看她很好奇，就给她解释道：“我们农村吃的水，大部分都是窖水，就是把雨水盛进挖好的水窖里，平时家里做饭用，再就是挖一个很大的水池，我们叫它涝坝，一般雨水都存在里面，村里的性口，牛啊，羊了的都喝那里边的水。”

“哦。”

“当然，村子里的人要是洗衣服，也用涝坝水。”

　　她们走一路聊一路，说说笑笑。忽然她们看见从黄河上游漂过两个羊皮筏子。这是用整只羊皮，剥下以后，在里面充了气后，把八九个捆在一起作成的水上交通工具，也是西北黄河水面上的运输工具，桂英她们这些人看到羊皮筏子很兴奋，都在那里指指点点地说着，在黄河羊皮筏子上的筏子客，看到河岸上有人看他们，也热情地向她们招手，并且放开嗓子，唱起了他们熟悉的筏子歌，歌声悠扬，由近而远，在黄河水面上飘荡。

在一个树荫下，大家坐下休息，桂英拿出她准备的干粮，一块烙的饼子，掰了一块给二芹，二芹推辞不要，桂英坚持要给，并且说道：“你就不要客气了，你今天尝尝我做的饼子，你可能还没有见过呢。”

见桂英硬要让自己吃，又听桂英这么说，二芹觉得很稀奇，就接过桂英手里的饼子，掰了一块，仔细端详了起来，她拿在手里看了半天，看到饼子的表面，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表面金黄，最让她称奇的就是那饼子表面凹起的小点很均匀，那折纹像压在上面的花纹。二芹把饼子拿在手里看了半天问道：“嫂子，你这个花纹是用什么东西压上去的把。”

桂英听了诡秘地笑着说：“那啊，这都是我用手做的，其实很简单，你要是想学，等那天我教你。”

“那好呀，我一定要学一下你的这个手艺。”

其实她们说的这种饼子，在农村很普遍，它叫“折花馍馍”它是在特制锅坳上，利用温度火候，用手不停的翻转，就形成了凹凸不平的花纹。但别看它很简单，要是把它做好，均匀好看，那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

桂英她们在树荫下，互相品尝着对方带的便餐。正在这时，从不远处迎面走过两个挽着裤腿，光着脚丫的妇女，她们扛着铁锹，说说笑笑地从桂英身旁走过，停在桂英她们不远的地方，挖着水渠，干起了农活。看着她们无忧无虑的表情，走路风风火火的样子，桂英很是羡慕。特别是下身，挽起裤子露出半截白净的大腿和一双大脚，让桂英很诧异，看看人家的脚，再看看自己，桂英很自愧，恨不得把自己的脚，扎进泥土里埋了起来，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用随身带的花布包，盖住了自己的脚。

桂英自从农村到了城市以后，她看到啥都感觉很稀奇，特别是看到在城市里工作的妇女，她们每天说说笑笑，无忧无虑的样子，让她很是羡慕。在农村那些妇女们，一个个整天都围着锅台转，再就是照顾孩子伺候丈夫，炕上的那些事，而在城市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白天工作，晚上跳舞，看电影，活的自由自在。她明显的感受到了城市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的生活，有时候她不由地感叹道：这才是活人啊。

　　桂英望着那两个妇女干活的身影，她自言自语地说：“这两个人，大脚亮片地在人前头走，也不怕人笑话。”

刘二芹听了，也顺着桂英看的方向，看了一眼哈哈大笑地说：“你说的是她们呀，嫂子现在是新社会了，妇女都解放了，那还像你呀，这次要不是我叫你，你还猫在家里，你现在就是要走出来，多看看现在国家的建设，看看国家解放后发生的变化。”

桂英听了二芹的话，她有些羞愧的说：“嗨，看来我是老脑筋了。”

“嫂子，你现在才多大年龄呀，现在社会这么好，才要好好活人呢。”

是啊，现在的桂英才五十来岁的人，想一想日子过的真快。桂英自从三十多岁时，丈夫就因病去世了。那个时候丈夫去世，就像天塌了一般，寡妇拉娃娃是一个女人最艰难的生活。桂英虽然三十多岁，可丈夫留下了五个女儿，嫁人没人要，生活又艰难，家务活还好说，地里的活就不是一个女人干的，特别是像她这样缠了足的女人，那简直就是要命，很多田地里的活，全靠跪在地里，才能完成，硕大的背篓，只有依靠木棍支撑，才能背在肩上。

记得有一次，桂英在地里面干活，忘记了时间，为了家用，背了一背篓草，一个人怎么也背不到身上，三磨两磨天就黑了，山沟里没有光线，扭着一双小脚，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得亏她的女儿见不到母亲回家，点着蓖麻找到了她，靠着微弱的光亮，才顺利回家。多亏了国家解放，成立了农业社，才把她的生活，从繁重的农活中解放出来。让她看到了，也亲身体会到了两个社会，不同的生活感受，她不由地感叹道：“还是新社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