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菊花》---追忆我的母亲(上)

杨学辉

<p>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我的梦里总有那么一朵盛夏菊花,早早地迎着火辣辣的太阳悄然绽放,超凡脱俗,淡雅清香,一点也不张扬,几乎被人忽略。情深梦短,日已西斜,她的美总让人不经意间错过珍惜,而我却为这朵独一无二的盛夏菊花久久驻足瞻望,也多次因为她的过早凋零而从睡梦中泣泪惊醒。</p><p> ( 一 )</p><p> 电闪雷鸣的深夜,醉醺醺地回到家,妻儿已经睡熟了,对我的回来毫无反应。而我不得不在茶几的一隅加班完成一些工作上的事,雷电乍起乍息,它霸气的光芒将我的空间装饰得扑朔迷离。这样可怕的夜,我久久进入不了工作状态,于是再次想起了母亲。母亲的音容笑貌霎时间跃进了我的大脑,蹿进了我的心房,我孤寂的心连同灵魂再次阵痛起来,母亲在世的点点滴滴成了我世界里的所有。</p><p> 2008年7月,一个菊花盛开的时节。我在出差的路上接到了弟弟撕心裂肺般的一个电话,“妈死了”,然后电话那头连同整个世界一片忙音。是的,母亲走了,她58岁。我看到她时,她安祥地躺着,戴上了那幅两天前才配好的新眼镜,这是她舍不得的,想去天津看望打工的舅舅为出门准备的。她安祥地躺着,像婴儿般熟睡,据民间的说法,母亲走得无牵无挂,对于她儿孙的一切都放心了。她安祥地躺着,身上盖着黄布单子,隔开了与这个繁华世界的一切,连同她亲亲的儿孙,她的苦涩人生就此落幕。</p><p> 事后听弟弟说,母亲在房间里吐了大量的血,她爱干净,没有弄脏一点床单,靠着坚强的信念,拖着一道血迹爬向客厅,是想去拿放在沙发床上的小灵通呼救。她的双手朝着她年仅8个月大的小孙女的摇篮,想抱起孩子。十指弯曲,成了母亲定格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符号……作为家庭长子,我无数次惊痛于当时的场景,但至今仍不敢去想,我家这一老一小当初上演了怎样一出生死离别的人间悲剧!</p><p> 携妻带子,我把母亲送回老家,与父亲合葬。父亲与母亲同村同龄,小学同学,他一生务农,拖拉机手,42岁因肝病离世。之后母亲没有再嫁,以柔弱之躯扛起了父亲留下的如山重担,以稼穑之艰,千折百转供我们完成了初中、高中、大学学业,找工作,成家立业,一路坚定地走下去,这期间经历了16年的人生苦旅。母亲与父亲的再次重逢,却是一场两人阴阳分别16载后相约坟墓中的无言结局。她清贫一生,什么“礼物”也没带给他,表情平静,一身布衣,一个被孙子粘上卡通贴纸的小灵通,还有小包里买菜剩下的一点零钱。</p><p> 我常常在做一个没头没绪的思考,母亲为何这样早就离开了?为何在他的儿子就快碰撞开一条路的时候,她却突然熬不住了?莫非她来这世上就是为了尝这人间疾苦,却连儿子的一点滴幸福也不肯分享?莫非她只是苍茫宇宙中一颗匆匆的流星,在起点前就注定滑落时的轨迹?想来想去,我似乎听到了上帝在给我一个交代,上天实在不忍心于她的操劳,给她一个“享受休息”的公平!可是我又觉得不全是这样,也许是上天认为母亲已经为儿子找到前方的路了。若真是这样,上帝确是在明目张胆地制造不公平了,我的人生永远都需要母亲来指地撑天,我的一切都离不开母亲的呵护啊!再说,母亲儿孙绕膝的幸福日子才刚刚开启第一页,她才58岁啊,这过于惨酷!</p><p> 我爱母亲,想念母亲。我没有尽到家庭长子的责任,更没有尽到儿子对母亲的孝道,使母亲短暂的一生,尤其是在父亲去世后更是吃尽了苦,受尽了落寞与孤独!我对母亲的思念深入骨髓,但对母亲的回忆只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这使我这个家中老大,在她溘然离去之后的三年时光里,总是在强烈的自责与放任的自嘲中暗自垂泪,醉酒后更是会嚎啕大哭!而母亲从生下我的那一刻起,她关注的目光从没有离开过我,母亲的爱子之心分分秒秒牵挂着我,母亲耗尽了青春,走到了中年,留下了瘦弱的身躯,流尽了身体的血液。开心的时候她陪我快乐,悲伤的时候她分担我的苦,甚至是被人欺负的时候她比我还出离愤怒!</p><p> 母亲是世界上最疼我的人,最理解我苦与乐的人,最支持我不断前行的人,可如今,她彻底远去了,可怜的母亲!</p> <p> ( 二 )</p><p> 我的故乡克什克腾旗是一块人杰地灵的塞外黑土地。父辈相传,我们祖籍山东,是爷爷的父亲哥几个为了生计,用担子挑着孩子,领着祖辈从山东逃荒来的,看到这里也许还能养活一家人吧,便在此一代一代地繁衍生息了。关于这久远的历史,爷爷出生在山东?或当年是他父亲挑担中亦或手牵着的较大的一个孩子?对于我不得而知,只能是故事吧。我只是清楚那年代的人越穷越生孩子,只是清楚爷爷奶奶就有很多孩子,父辈当中除夭折的叔叔姑姑外,父亲这一代还有六人,他的两弟三妹,他行大。 </p><p> 物质高度馈乏的年代似乎没有缺失过精神的光环,父亲也算是那个年代一个时尚小青年吧!据说奶奶张罗着快给他与别人定婚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母亲,他曾经小学二年级的同班同学。据说年青的母亲更是清秀漂亮,他们结婚了!我的人生记忆苦味偏重,但关于这一段,关于父母亲只有二十年的短暂婚姻生活,还有那一年代的清纯初恋,是我心灵深处最为美好甘甜的故事。</p><p> 自然地,母亲作为一个家庭长媳,特别是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她的艰辛与操劳可想而知。母亲刚刚过门那年月,家中老少八、九口,缺衣少粮,姑姑们还没有出嫁,连喝点玉米粥都算是打牙祭。给我印象较深的是一大家子吃饭的场景,里外两圈人,里圈是孩子,外圈是大人,围着一个长方形的小榆木饭桌,桌上只有一个咸菜,炕沿边放着粥盆与炒面口袋,孩子们在大人的协助下粥和炒面可以吃饱,但仍然叫哭连天喊饿。大人们互相谦让着只是象征性地吃点,都退一边说是吃饱了。在桌上吃饭的女家眷中奶奶绝对权威,自然当仁不让,姑姑们还小,也在“主席台”就座。但母亲忙前忙后,等碗筷收拾完了,是在灶边就餐的,当然二婶过门后也是一样,这大概是东北农村男权社会的一个缩影吧。</p><p> 人多了,年月久了,家总是要分的。爷爷已经过世,奶奶风烛残年,在父亲和母亲的操持下,姑姑们都走了每个女人该走的一步,去了或远或近的地方重建了其他姓氏的家庭。昔日庞大的家庭吃饭场景消失了,家庭气氛显得冷清而暗淡。随着两个婶子的相继进门,父亲又盖了三间土坯房,父亲和两个叔叔也分家另过了。说是分家,其实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分的,锅、碗、瓢、盆都不够,分得只是一些债务和凄凉。分家会议在奶奶等长辈的主持下,虽也有妯娌之间为债务和房屋的一点纷争、或是想法,父亲及叔叔都默默地不说一句话。那时我还小,几岁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着成长上学,我明白了,和和美美大家庭的日子过去了,随后是心爱的奶奶走了,那是我童年天空最大的一场阴霾。</p><p> 上世纪八十年代,家庭联产承包的改革春风福泽中国几亿农民,彻底改变了广大农村大锅饭式落后生产力的厚重历史。我家似乎有点“前瞻”的味道,适逢其时地划小了核算单位。印象中光景一年比一年好,粮食一年比一年丰收,大人孩子都能吃饱饭了,但父母、叔婶的操劳程度却比过去还要累。一是农业生产受节气限制,到了时令大家都各自忙同样的活,二是当时还是传统的农耕模式,还没有看到农业机械化的一点曙光和方向。农民生活改善了,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方式没有变,“农民祖辈累断腰”的苦累还在继续。老人们都说母亲最累,生下我几天就下地干活,后来怀了弟弟,一手拉着我,肚子很大了,还趴在田间拔草。父亲的离去对于母亲是一次比天更大的打击,母亲接受的绝对是一个比整个大地更重的担子。向着父亲生前的心愿,母亲担起了整个家庭,只上到小学四年级的她做了顶天立地的英雄。春种、夏耘、秋收、冬藏,至于母亲是如何独自耕种了那二十多亩土地,我没有觉察过,如今想来,那其中的艰辛至少是我无法想象的。只记得母亲有一次对我说,那年秋天连阴天,为了赶在雨季到来之前收完麦子,她带着干粮,没日没夜地忙。好不容易收完了,暴雨如注,又怕夜间丢了粮食,漆黑的雨夜,一向胆小的她住在山上。说这话时,母亲在不停地抹眼泪。我知道一向坚强的母亲怕儿子担心,从不诉苦,她实在难承重负了。我不知道如此漫漫长夜,母亲是如何泪和着雨度过的,但我知道母亲劳作的土地,离父亲的坟墓很近……</p><p> 父亲念了两年小学,只会歪歪扭扭写自己的名字,却靠着农民特有的执着担当了乡里、村里第一任拖拉机手,这在当时可是十里八村唯一的农业现代化的象征,是人人艳羡的差事。但机器不停人不息,大小修全靠自己维护,加上过度操劳的农活,又特别喜欢与邻人、与弟兄大碗豪饮,在经历了八年肝痛的折磨,有着“砸锅卖铁供孩子读书”鸿愿的他,终未等到我考上大学的心愿实现之时,就带着他一辈子的好口碑,告别了他日夜为伴的拖拉机走了。那年他42岁,19岁的我刚刚高中毕业参加了高考,以六分之差无缘大学,知道成绩时父亲已经处在弥留之际了。大家都骗他说我已经考上了,让他放心。可是他不太相信,用期盼的眼神,虚弱的声音寻问身边的每一个人,又一遍一遍重复着“千万别糊弄我”这句话!父亲好像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也是在那年,他强忍病痛,和母亲推倒了老房,为我盖起了全砖全瓦的新房。父亲走的时候并没有母亲那样安详,我明白他还牵挂着的事情还很多,不只是我,还有年仅16岁、还在上初中的弟弟,还有母亲,以及他的整个家庭。</p><p> 父亲走后,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如何的不孝,父亲治病都舍不得花钱,为的就是要让供我上大学,而我没能让父亲看到一眼大学录取通知书是什么样子,却用一句谎话送走了父亲。复读一年后,我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大学,在南方上学一年回一次家,虽然时刻都记挂着苦累一身的母亲,却麻木得没有留意于母亲的苍老。</p><p> 其实从父亲走的那一天起,母亲的苍老已经明显得像塞外的秋风了,即使这样,我和弟弟求学的每一步仍然没有让她逃过劫难。对于那些岁月,我的印象是影影绰绰的,不过母亲再苦再累,供我们弟兄读书信念的坚定,相比父亲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一上初中,我就开始在十五里远的的乡里寄宿了,两个星期回一次家,无论是漫天风雪的寒冬,还是瓢泼大雨的盛夏,在送我上学的路上,母亲蹒跚的身影在我脑海中格外清晰。母亲每周给我背一大袋咸菜和油饼,换洗的衣服,尤其是到现在也忘不了母亲烙的油饼,细粮白面、油也多,在那个年代是何其不易啊,当然母亲的厨艺也好。相比之下,我家显然不比任何一家有条件,在同学们欢呼用餐时,这些足够让大家给我投来羡慕的眼光。高考失利后,我甚至失去了生活的信心和勇气,记得得到消息的那天,我看见母亲背着如山的柴草从大门口移进了我朦胧的泪光中,看到我颓废的样子,她陪我坐了许久。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看到她的泪水,只是母亲颤抖的声音让我明白,儿子的一切伤痛在母亲那里总是要加倍的。她鼓励我回去复读,而她却顶着别人对我们孤儿寡母的鄙视,带着所有的痛,继续支撑着整个世界。</p><p> 母亲的苦与愁,有几江春水之多,我们聚少离多,我无从想象,但在我心中永远象一江春水,永远绵绵不尽。</p> <p> ( 三 ) </p><p> 虽然没有了父亲,但在强大母爱的呵护下,我们兄弟和其它父母双全的孩子一样,不知不觉就走过了美好的青春岁月,惜别了黄金般的学生时代。当我背着简单的行囊离开烟雨迷朦的江南,真正回到故乡省城,在社会这个大舞台一路碰撞的时候,我才真正理解了父母的艰辛,生活的不易,父亲的慈祥,母亲的伟大。</p><p> 虽然工作有了着落,但当时单位不景气,我处于失业状态。家境好的弟兄们满不在乎,但如果我还稍有一点良心的话,是绝计不能再让母亲为我无尽操劳了,再说弟弟当初还没有走出校门。为了生计,我们几个“流浪老乡”卖过菜,但我们不守规矩,只要够了饭钱马上甩货,“同行们”骂我们几个破坏行规。我也到饭馆打过杂儿,单位同事笑话我是在给领导“抹黑”,最难的莫过于大夏天掏饭馆的旱厕!也是在那时我学会了烧锅炉的技巧,如何晚上压炉,早上一捅即着,如何做一点简单的饭菜……那些年月是贫穷的,但那段时光是简单快乐的,在这个繁华与陌生的城市里,我交到了第一拨心无芥蒂的真心朋友,有老乡、也有工友,留下了至今珍惜的友情。</p><p> 友谊可贵,这里不得不提到,对于我生命之中堪比友谊珍贵的酒。父亲年青时嗜酒,儿时的我印象深刻。父亲平时对我也算严厉,但他喝多时却把我当朋友,与我一起嬉闹。母亲讨厌他喝多,我却觉得他喝多时很可爱,我崇拜他大碗一口干的男人气慨,也屈服他“英雄气短”捶背呕吐的无奈,我遗憾于没有过父子对饮的缘分,也认同于父亲以酒醉客的挚诚。大学快毕业那阵,我开始小试啤酒,工作后本人主攻高度白酒,来者不拒,绝对再现当年吾父之风。是遗传?是对父亲的怀念和崇拜?还是我逐渐在摸索这酒杯中的人生了?不过我觉得,喝酒需要理由,也不需要理由。我固执地认为,有点酒意的感觉很爽,与真诚搭边,与人性靠谱,与友谊最近。是朋友,但醉几次又何仿呢,不是朋友,喝点酒交交心又怕啥?</p><p> 打工糊口的状况,煮酒赌年青的豪迈,关键是飘泊的生活还没个媳妇,母亲放心不下。我单身的时候,母亲每年都来城里看我一次,每次来了唠唠叨叨,细心打理我的生活,十几平方米的小出租房,总是充盈着老家一样浓郁的芬芳和温暖。但是母亲每次只能小住,老家还有房子,还有地,还有一大堆的农活等着她,父亲过早抛妻弃子的纷扰和忧伤也远没散去。</p> <p> ( 四 )</p><p> 过了近五年落叶飘零般的日子,在朋友的帮扶下,我的工作基本稳定下来。禁不住母亲的不断唠叨,在她的操持下,我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回到老家,把土地、房子转给了叔叔,我带着母亲来省城跟我一起生活。在别人眼里,母亲去了有福的地方,母亲走出农村,可以不再苦下去。但我当时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离开家的时候,心情复杂。</p><p> 母亲和两个儿子组建的小家庭一起生活了将近十年。无论怎么说,这十年的时间,是母子团聚的十年,我贪婪地体会着母爱的温暖。这十年的时间,是母亲指引我生活方向的十年,我深切体会到有母亲的地方才有家和生活。这十年的时间,是我生命当中金子一样的十年,梦不彷徨,心不害怕,纵有苦乐,生活也从不苍茫。</p><p> 说是十年,与家里所有人相比,我陪母亲的时间最短。每天早出晚归,有母亲在,白天工作不提,晚上的小酒喝得越发得理,事实上我没让母亲省心过。无论回来多晚,母亲经常踉跄着步子从六楼跑下来,搀扶着酒醉的我一步步上楼梯,看着我睡了她才放心。母亲经常忧怨地一边拿父亲酒大伤身的例子佐证,一边端过早已备好的凉白开放上白糖,用筷子搅匀。母亲知道我的偏好,我只要回家吃饭,总是笑逐颜开,拿家里来客人的标准招待,必定是提前包了饺子,用砂锅炖上东北的烩菜,当然不愿提供酒,需要对母亲笑笑,心照不宣地自己张罗。母亲时刻牵挂着我的平安,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异地出差的时候,下了飞机或火车,第一个电话肯定是母亲打来的,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我不规律的饮食和对酒的偏好,肝胃功能大受损害,当然也有父亲英年早逝留下的永远阴影,母亲对我健康的关切胜过自己,即使在自己病痛难忍的时候,不忘叮嘱我吃药,不忘告诉我戒酒,在去世的前几天,又让弟弟去给我买了一大包胃药……</p><p> 母亲对孙子、孙女的爱是满满的。现在大家的观念都在变,包括我自己,生男生女都一样。但在父母亲这一代人的心中,尤其在农村,永远有一道传宗接代过不去的坎。我清晰记得儿子出生时,母亲第一眼看到后,那多年来鲜有的发自内心笑容的绽放。有了男丁,后来弟弟家填了个女娃,孙子孙女都有了,母亲也便释然。从2002年到2008年,这不足六年的时间里,母亲整个容光焕发,除了病痛的折磨,她显得年青、活跃而健谈。“孩孩醒,吃油饼,孩孩睡,盖花被……”,这是母亲经常轻哼的“摇篮曲”。儿子在医院的三天时间里,她精力充沛,几乎未眠,脚步也显得格外轻快。接回家后,她彻底成了“全职奶奶”,吃喝拉撒全由母亲负责,细心的母亲在本儿上详细记录着孩子的吃喝时间。孩子会说话,蹒跚学步了,从父亲走后经常沉默的她叨叨不断,尤其是听不懂当地话与邻居鲜有交流的母亲,经常有意无意地走出家门,四处去“秀”她的大眼睛孙子。孩子出牙哭闹,母亲任由孩子把他的两个肩膀咬得青一块紫一块也不喊疼。孩子感冒发烧,生病住院,她最心急,在医院里时刻不离,我明白孙儿的伤痛在她身上不止是加倍。把我的儿子带到六岁,我的宝贝侄女降生了,母亲又重复着她的摇篮曲去带她的“孙妞子”,但每周六日都回家看孙子,害怕孩子哭,然后恋恋不舍地偷偷离开……</p><p> 儿孙两代人的成长与温暖记挂心间,但就在她的“孙妞子”才八个月大的时候,母亲却猝然辞世,坚定地与她的一切幸福与悲伤决然远离。母亲走了,出门在外时再没有“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我倍感孤独,回家时再没有母亲为我开门而倍感心痛,喝酒时也再没有母亲的唠叨而倍感乏味,我生命的一切怅然若失……</p><p> (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