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气息》

彩虹

　　傍晚时分，北京又下雨了。推开窗子，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得更加清晰，我家的南阳台正对着对面楼的北阳台，在这个细雨飘飞的夜晚，拿起笔，突然怀有一种对文字的冲动，望着一盏盏灯从对面点亮，小小的阳台间冒起的一股股白烟，在灯光浊影中闪动着的身影，无不勾勒出浓厚的烟火气息。此刻，天光幽暗下来，远处的路灯在楼房与街道中做着景观，可正是有了灯光的指引，目光在黑暗中才有了方向，这样一个傍晚时分，心中突然升起了风景，也算是生活馈赠给人们休闲的时光吧。

不管是在城市还是在乡村，某个角落，浓浓的烟火气息总是深深地吸引我们，大自然眷顾着人类，生活不仅仅有诗和远方，更多的还是等待你回归的地方和飘出来的菜香。家的感觉在我漂泊流离的今天依然难寻归属，有时望向身旁驶出远方的列车，随着长长的鸣笛声让我不断的怀想，沉沉的一声叹息随之带回到童年，追忆和爷爷奶奶一起度过的那段最美时光。

　　八岁那年，由于母亲突然生病住进了医院，一家人失去了重梁，我们姐妹三个开始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刚开始正式读书的年纪，每天清晨背上小书包走接近一公里到学校，中午还得跑回家紧赶午饭，每次回来，爷爷奶奶大都在外屋灶台旁为我们忙活。那时候，家里用的是风匣，小小的年纪拉起这长长的杆感觉还是得用一把力气了，烧的柴火也是各不一样，有枯树叶，劈柴，废树干等，用每一样木柴做出来的饭菜也不一样，比如熬粥就要用叶子系列的，炖肉就要用大块劈柴才有了力量。

因为家里的突然变故，所有重担都落在爷爷奶奶身上，幸运的是，爷爷有退休金，部队大伯也老给家里寄些钱来，生活上在当时那个年代和其他人家比起来还算是富裕了。

　　每一次放学回家，远远的就能分辨出哪个烟囱是我家的，到了饭点，家家炊烟随风飘向远方，点燃着流年的烟火，现在想来，那也是点燃我生命中的希望。

一跨进家门，就能闻见我家飘出的菜香，在我的记忆里奶奶很少炒菜，都是在灶台旁烧火做准备工作，爷爷则不同，带着一件蓝布围裙，围裙的正中间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兜，估计可能是用谁的旧衣服改制的。在我的记忆里，爷爷非常干净，细微之处有例可举，凡是经过他手的物件归置的井然有序，锅碗瓢盆擦试的锃亮，衣服穿在他身上从来就不曾见过皱皱巴巴的打过结。如今，在我们几个晚辈中谁也没有继承爷爷这干净的嗜好，大多是过得去便好。

儿时的记忆里爷爷总在忙碌着，冬天生火在屋子的小炉子上，冒起了烟雾里飘出了米香，夏天，会把小方桌搬到屋外院子里，耳听着知了的吟唱，会随着节奏送走夕阳，小小的方桌间随着不同的季节，天气，节日变换着食物的不同式样。

在众多的菜谱里最喜欢吃爷爷做的涮火锅了，里面配料齐全，经常是以如下顺序呈现。羊肉切成薄片，用很讲究的平盘摆好，还有冷冻的五花肉片，小墨斗鱼，粉丝，干虾，冬瓜，猪血，再配上酸菜……铜锅子中间有一个伸出来的圆孔，在里面放进玉米骨头燃烧，有时也放炭火进去，就这样，随着袅袅的烟火飞起，一顿美美的冬日大餐开始啦，吃进嘴里，暖和着一个冬季，那滋味，是那诱人的香，是一家人围坐在炉旁的烟火气息。

　　爷爷烙的油渣饼最香了。油渣饼在我们当地也叫油嗍子饼，做工简单，把上好的猪油耗尽剩下的油渣拿出一部分切成碎末，跺好葱花然后放盐，卷成行李卷状，切成一段一段的再擀成薄片，用刷子在做好的饼面上散刷几下豆油，即可。奶奶坐在用草编制的墩子上烧火，爷爷把油用一个带有小勾子的勺子伸进油罐，罐子不大，是一个椭圆形褐色的瓷瓦罐，勺子也很精致，长年累月在油中浸润沾染着岁月的沉淀变得更加鲜亮，舀起一小勺油放进大锅里，用铲子在四周涂韵，把成形的饼贴着锅边摆好，稳火加热， 随着奶奶拉着风匣的嘀嗒声奏出美妙的旋律。灶台里的火慢慢燃烧，时不时冒出的几缕青烟，让锅里的饼受到温度烘烤发出滋滋的回响，渐渐的升腾着热气，香气四溢。当这一幕回放在脑海展现，浓浓的烟火气息不经意间蔓延于眼前，让心灵充满着温馨画面。 不一会儿，酥酥脆脆，香香甜甜的油酥饼就出锅了，饼面上点缀着绿色的葱花，被油煎过的葱花使饼更有了香气。

　　俩年后，母亲的病情加重，就再也没有醒过来。那会儿，爷爷已经七十多了，奶奶腿脚又不利索，带我们三个太辛苦，父亲就把我送至了大姨家。大姨待我很好，虽然家里有七个孩子，但没亏着我吃饭。记得把我送过去的那天是一个冬天的上午，姨夫骑着一辆自行车，把我放在前面的大梁上，后面用绳子捆着奶奶给我准备的随身物品。临别前，我双眼一次次回眸，泪水模糊着视线，在凌厉的的寒风中别离的泪水，为我今天记忆的长河增添了新的浪花，一次次挥舞着手臂，千万个不舍涌至心头，即便岁月逝去了很久，依然难抚平我幼小的心灵，仿佛被时光烙上了深深地印痕。曾记得在哪里看过这样诗句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

姨夫把我带到姨家时我已经浑身遍布着寒气，大姨赶紧让我上炕，在农村以至于后来多少年，只要去大姨家就是很热情的招致上炕坐着，感觉自己是上宾。大姨用一个装着柴火的铁盆为我驱寒，时不时用铁制成的菱形烙铁翻翻火盆下还未烧尽的柴火。柴火在铁盆里温柔的眨着眼，把它仅存的热量毫无保留的释放在整个房间，在那一刻，满满的烟火气息一下子涌现，至今回味那个冬天，依然暖心，醉人的画面感。

条件的原因，大姨家的饭菜没有几顿是荤菜，一年中都在素食极简模式里生存过来的。这么多孩子能吃饱就很不错了。经常是大锅里贴着玉米面饼子，为了省下柴火锅的中间还熬着酸菜，菜里几乎没有几滴油，也就是春节那俩天才看到桌子上有了荤菜。刚去那会儿，我总是挑食，就把玉米面锅巴那一层撕下来吃了其它的啥都不吃，喝一口酸菜汤就勉强算是吃饭了，早晚也都是恒古不变的黍米粥，玉米大碴子粥，然后就着点自己泡制的咸菜熬制着春夏秋冬，那时候，我要是看到谁家孩子吃一块饼干，都会馋出口水来。

最开心的事就是村里放电影了，大姨会吩咐哥哥们炒花生，玉米爆花，瓜子。冒着烟的灶台，大锅里用沙子上下搅动着这些调动嗅觉的美味，一股股浓香四溢，这一幕，又激起我久违的烟火气息。夕阳沉睡大地把夜幕推送至了地平线，大姨把这些好吃的零食装进我们的挎兜里，搬着小马扎去迎接最幸福的时刻……在大姨家住了一年半时间，虽然条件艰苦，但跟姐姐哥哥在一起玩耍心是放松，愉快的。

母亲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去世后的第二个秋天，父亲给我们找了现在的继母，从此后，家里再也没有见过烟火气息。奶奶在我初三那年离开了我们，八十岁的爷爷住进了父亲的家，更是继母的家。在这里，没有我们说话的权利，讲话都得小心翼翼，不知道哪句话说错就会招致一场战争爆发，爷爷每天上午早早的去菜部排队买菜，我已上班，妹妹还在上学，因为我要倒班，父母也上班，都是八十岁的爷爷给我们做午饭，但是，继母还是不满意，总是隔俩天就拿话给我们听，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哪有说笑间的温馨，哪有暖心话语，有的是担心，是恐惧，是无数次继母赶爷爷走的咒语，因为她没有孩子，骂我们都是她的包袱，破烂。爷爷性格刚强，几次找她论理，可一句话惹出继母十句。耄耋之年的爷爷，为我们操持家务换来的却是灼言冷语，实在不想再因为家庭的压力影响父亲的工作，更不愿意在忍辱中待下去了，愤然离开随大伯去了北京。在他临行前的那个晚上，收拾着爷爷的衣服，心里暗自垂泪，痛恨这个家，上哪里再去寻我的烟火气息。

三年后，八十三岁的爷爷终于回来了，我和姐姐去接站的那一刻激动的泪水犹如泉涌。爷爷身体依然硬朗，这也是我们全家最欣慰的，因为姐姐有了自己的家，把爷爷接回来此次的目的是和她一起居住，再不用回到那个家受继母的冷言寒语了，我也会时不时的往姐姐家跑，姐姐家就是我们最温暖的港湾。姐夫那年刚好去外省读书，姐姐刚好有了俩岁的小外甥，爷爷帮姐姐看宝宝的同时更多的享受着天伦之乐，姐姐为我们搭建一个港湾，融入家人亲情欢乐的居所，我们说着，笑着一起吃着晚饭，我又找到了久违的烟火气息！

再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家，可也是在那一年，八十七岁的爷爷突然检查出了毛病，在他住院半年的时间，我每天做好饭菜给他送过去，把小时候他给我做的那些美味尽我最大能力让病重的爷爷多吃上几口。我包的饺子，熬的绿豆粥，炸的小咸鱼，做的酸菜粉丝也都是爷爷平日里比较喜欢吃的，因为刚成家，单位就分我们一间房子，典型的筒子楼，大家都在楼道里展示厨艺，谁家做了好吃的，满楼道都会萦绕着菜香。我们屋子里有一个小电炉，我经常在上面熬稀饭，那时候有了女儿，才六个月大，一边看着孩子玩耍，一边煮着爷爷喜欢吃的绿豆粥，锅里飘着米香，楼道里的燃气灶上蒸着花卷馒头，虽然忙起来很辛苦，但心里充满着亲情给予的力量，幸福的烟火气息又一次在我家小屋里升腾，弥漫。

　　时隔多年，又让我在一座城遇到了她们，这些朴实无华诗会群里的姐妹们。佛说：“你永远要感激给你逆境中帮助的众生”。诗会群里最大七十四岁的姐姐还在为我的生日熬制肉丁炸酱，为我亲自做了五十二个素馅丸子作为礼物，在一切道德品质中，善良的本性来自自我内心的本我。

　　看起外表，就如内心里存在着一面透明的镜子，每个人的品德，也是在时间的滑行中进行着分解，考量。虽然是简单的家常便饭，但融入其中的都是浓浓的烟火气息，这也是身在异地最为感动的瞬间了。

　　因为对生活的热爱，对诗歌朗诵的追逐，来自于最平凡的家庭，却给我留下最真，最美，最善的回忆。幸福的生活是一种有爱的鼓舞，我们就这样相识于陌生，成立一个小团体，让生活的烟火气息在小屋弥漫，在这桃花即将盛开的时节，将我们内心美丽的风情发挥到极致。

　　2020年的三八妇女节明天如约而至了，也是一个很值得纪念的日子，在暖阳普照大地之时，轻嗅红梅之芬芳，摘一朵幽兰凝视与眼眸，在夕阳中守一份宁静，静观天边的那一抹红霞，远见海英在波涛中凌空翱翔，耳畔传来淑琴弹奏出美妙的乐章，在一首彩虹序曲中奏响出烟火气息！

　　从昨晚编辑这段文字，至今早还在叙写，惊蛰已经过了三天了，东方的天空，已经早早的有晕红的晨曦出现，气温不再是低处徘徊，而是随着阳光的升起持续上升。经过昨夜春雨，今早天空是蓝的，有暖风微醺。

时至今日，疫情把我们束缚已经三个多月了，将好赶至春节，从朋友圈看到喜欢做美食热爱生活的朋友，用各色新学会的美食手法变换着家人餐桌上的美味，这何不是一种烟火气息呢！

无论你整日匆忙或是休闲，无论你现状是如日中天还是处于低落，那些烟火气息不能停止，它浸润着我们琐碎的日常生活，让日子在柴米油盐中升腾，更有了家的气息，让生活在粗茶淡饭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诗意。

岁月在积累中生香，生命在前行中顿悟。一方静室，亦能修养心性，透过指尖的光阴，淡看流年烟火，细品岁月，心中的烟火气息才是人生不变的山水之城！

2020年3月7号夜晚结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