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诗—读黛玉《咏菊》

舒越

以前读黛玉的《咏菊》，总理解为黛玉是以诗人的角度为菊花写诗，“毫端蕴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是黛玉吟诗时的形象，“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是黛玉吟咏菊花时的伤情，对诗末很精彩响亮的两句“一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就有些理解不了了。如果理解为黛玉作为诗人，夸赞菊花的高风亮节，似乎有些俗了。

最近又读《红楼梦》中的这首《咏菊》，忽然悟到，黛玉不是以诗人的身份在吟咏菊花，而是化身为菊花，以菊花的心在诉说这深秋的花的情怀。

欹石绕篱，我在清冷的秋天开花了。

满怀情思的花朵，迎接着冰冷的秋霜，开着，开着……

孤寂无人的秋夜，我向皎洁的秋月奉献我的芬芳，向她诉说我的心事。

寒冷、孤独、寂寞，本不是瘦弱的花儿能承受的，

可是，既然来到这个世界，我还是用我的生命，开出我的花朵，

让原本萧瑟的秋，也有着生命的艳丽。

世界会知道，即使是花，也是勇敢坚韧的！

我用生命开出的花，是我的诗。

有一位贤达的诗人，陶渊明先生，他读懂了我的诗，把我写进了他的诗里。

从此，我有了许多知音。我的世界，不再孤寂……

书中像前面写海棠诗一样描写了各位诗人写诗时的实景，诗作一出来，先不细说评语，直接就让“掌坛”的李纨，宣布评比的结果：“…… 今日公评:《咏菊》第一，《问菊》第二，《菊梦》第三，题目新，诗也新，立意更新，恼不得要推潇湘妃子为魁了；……”。可见，曹公在《咏菊》诗的立意上，是重笔传递了自己的心声的。

如果我的理解真是曹公的原意，我觉得，这首诗是前无古人的。即使再过千年，这首诗也是新颖的。用这样的诗来表现黛玉的文学才华和精神面貌，是世界文学中绝无仅有的。《红楼梦》之所以伟大，于此也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