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法的随笔 回家的路有多远

王建法

           回家的路有多远

       入伍第二个年头因为上学，错失了正常探家的机会。毕业后不久又因接新兵，上级不予安排。我入伍后第一次回家是一九七二年末。

       这次回家是利用在藁城县接兵的间隙，骑着自行车起早贪黑，一天走了四百多里实现的。                               

         一九七二年十月初，我毕业后刚分配到一连约两个月，上级安排我去接兵，一块去的有江伯仲排长、樊根根、苑民海和我共四人。接兵地是河北省石家庄地区的藁城县。出发前，临时组成了军委通信兵第一接兵团，接兵团负责人是通信三团副政委、通信五团一个副营长和我们团一营副营长侯振林。我们坐火车先到石家庄再换乘汽车抵达藁城，当晚住在县招待所。第二天我和江排长、樊根根与三连的黄忠祥以及通信三团一个的姓连的同志进 驻了梅花公社院内。

       经过紧张有序的报名、体检，调查、政审和逐个家访，十一月下旬就确定了入伍新兵名单。新兵在当地县武装部换过军装后，安排有一周时间让他们各自在家做些准备。这几天也是接兵人员的休息时间。侯副营长得知我和黄忠祥是河北大名人，离家不太远，入伍后没有回过家，特批我们两人利用这几天时间回老家看看。

    

凌晨三点准时出发。

     那时候交通状况可没法和现在比，不仅公路少路况差，汽车火车班次也不多。从驻地梅花公社所在地坐汽车经藁城到石家庄60多公里，需要大半天时间。在石家庄坐火车到邯郸180多公里，在火车上的时间不少于4个小时，次日一早从邯郸坐汽车行程90公里到家，又要耗去多半天时间。等于在一个u形图上，用两天时间从这头走到那头，有300多里的距离，往返一次最少用去4天时间。

      回家心切，归心似箭。我和黄忠祥决定骑自行车回家。打算凌晨3点出发，晚上11点前后到家。用20个小时的时间，骑行直线路程240余公里，平均时速不能低于12公里。

      出发前，我们找了一本河北省地图，一个手电筒，各自在新兵家借用一辆七八成新的自行车，在公社食堂买了4个馒头，准备工作就绪。

      凌晨3点我们俩准时出发。取道赵县、宁晋、巨鹿、平乡、广宗、威县、邱县、馆陶， 按照事先在地图上选定的最佳路线，朝着东南方向，有时过县城，有时串乡村，有时走公路，有时走乡间小道。那时侯的路很不好走，县际间的公路多是狭窄的土路且坑坑洼洼，乡村小道更是难走。我们俩都不熟悉这条选定的路线，时不时的看地图，搞不清的向路人打听。饿了啃个馒头，渴了没有水就强忍着。

    

    

前几个小时感觉很不错。

  

     最难的是骑车!

     骑车的前几个小时，虽然有些累，但凭着年轻人的激情和勇气还能坚持着照正常速度往前走。连续骑行七、八个小时以后就越来越难了，肩膀和腰部因上体前倾下肢用力显得很累，两条腿、膝关节和脚腕始终朝一个方向转动，又酸又软。因时间紧，路程远，一直也不舍得休息一会。靠着用力快速蹬一阵，让车滑行一阵，再快速蹬，再滑行，不停的反复，坚持着一路前行。

     经赵县过宁晋到达巨鹿县城，己是中午十二点左右，用九个多个小时走了整个路程的一半，与先前设定的情况接近。一路上因为路况比较好，体力消耗还没那么严重，时速一直保持在平均每小时十三公里上下，仍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

   

坚持，无奈的坚持。

    路况最差的是平乡和广宗一带，走的几乎全是乡间小道，还要经常找人问路，体力也吃不消了。骑在车上蹬上十几分钟，两条腿酸软难耐，不得己时就下来推着车步行几分钟，然后再骑一会，再走几分钟，这样的走一会骑一会，骑一会走一会。到后来骑在车上双腿连一圈也不想再蹬时，就索性把自行车随便扔在地上坐在路边稍做休息，这样的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到广宗时天已经黑了。

       广宗境内的路依然不好走，天黑后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找个人问路都不容易。靠地图和手电筒只能知道大体路线，在没有路标和地名标识的乡间小道，只能凭着感觉和大致方向在黑暗中摸索。我们俩艰难的走着，一边走一边算计着当前的时间和余下的路程。暗暗想着必须在晚上八点前后赶到邱县，到达邱县，上了106国道，不仅路况好还不用找人问路，走的快一点慢一点都不再重要。

     劲可鼓不可泄，我们强打起精神，忍受着饥渴和一身的疲惫向106国道走去。还算挺好，晚上八点前后我们如期到达邱县。

       邱县到我家，沿106国道约八十公里。路况明显好了许多，可我们的体力消耗也到了极点，加上一整天没有喝水，整个人就象散了架一样。在邱县境内我们实在走不动了，就在路边找了个小饭馆随便吃了点东西，喝足了水，身体状况好了许多。

        人在处于进退两难的时候，都难免会对自己的行为方式产生质疑。我们俩对这次骑车回家的选择也都有些后悔。心里想着前面还有八十公里的路要走，少说也得再骑六、七个小时，更畏难的是过几天后还要原路骑车返回，内心真有些胆怯!

      往前走，精疲力尽，己经没有了当初的信心和勇气;往回退，就是在半途而废，前功尽弃。不会这样做，也绝对不能这样做。一个人的意志和毅力在极端条件下都会受到挑战，或坚定不移向前，或妥协退却崩溃。事到当下，别无选择，再难也只能往前走!

      约一个小时后，两个人的体力略有缓解，我们重新振作起来再次出发，并一鼓作气骑了四个多小时，约在午夜子时到达馆陶县城。到了馆陶，离我家不到二十公里，心里踏实了，大有胜利在望的感觉。

      快要到家了，用不着再着急，深更半夜里两个人坐在馆陶县城一个供销社门口的台阶上，静悄悄的休息了足有半个小时。

     可别小看这三十分钟时间，在过去的那二十个小时里从不敢享用。

       黑夜里安静极了，没有行人，没有往返的汽车，一路上只有我们俩人，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终于在夜间三点前后迈进了久别的家门。

     在家那几天也曾考虑过坐车返回。坐汽车换乘火车再坐汽车，在那个U字图形上倒着走一遍。人可以坐车，可借用的自行车还需要还给人家，用交通工具托运回去怕是倒来倒去的不好安排，有太多麻烦。

    四天后我们又起了个早，依然骑着那个自行车，在原来那条直线上倒着走了一遍。

(王建法)

                          

            写于2020年2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