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虫 一一陈碧

何秉忠

奇也，永安兄急电召我，告道，成都的徐彻，世修，秉中三友己到西安，点名见我，让我鼓楼下等他，一同迎接。我想，嘿，眼跳几日，必有所兆，不想是这几个哥子驾到，几年不見，正想得慌，极妙极妙。踩风火轮子似的赶紧赶去。

岂知还是迟了，他们四人己在鼓楼门洞的南口扎堆等我。兄弟见面，免不了一阵亲热，互道牵挂之苦。

永安问，先住下还是先填肚子？我道，就近找个宾馆先安顿下来，洗淑完毕，稍事休息，用膳不迟。三位兄弟如何？秉中道，上车前己稍用早点，不饿。就依碧兄所言，先安营扎寨，我拿有好茶，兄弟吃茶聊天，摆会龙门阵再说。徐，程迎合“最好，最好。"我接道，兄弟每有来陕，都是永安兄張罗，今日我做东，以尽地主之劳。

永安笑曰，见外见外，兄弟探望，情莫大焉，有甚要紧？徐彻解之，就依碧兄所言，红军哥哥选址，碧兄全程支付便是。永安应道，也罢，那就钟楼饭店，里边一应俱全。

饭店装饰考究，里外古香古色，我选了尚好客房三间，以供下榻之用。

吃茶毕，己近饭時，兄弟搭肩携手，下楼向后餐厅而去。

后餐厅西侧有一小园，但见假山怪石，异花奇草，小桥华亭，淙淙流水，甚是错落精致。時近中秋，只听蝉嘶枝头，虫鸣草圃，好不喧嚣。

突見秉中驻足不行，聆耳辩听，我问何也？半仙秘道，此几处蛐蛐儿叫声洪亮，气势不凡，不如捉它几虫回成都斗耍则个。谁知几人都乐此道，随声附合。我赶忙到小卖部买本信纸，分于众人，折成纸筒以备装虫。

大家分头循声觅跡，各自忙乎，形若探雷。

吾自幼喜爱此玩，每逢暑假，就到小南门外城墙跟草丛捉虫。(蟋蟀)家里大小蛐蛐罐二三十顶，一色的泥青瓦罐，有养罐，产罐，斗罐，笼罐不等，久而久之，对识虫之技，颇有收获。

我让过几处鸣声高亮清脆虫窝，不管不顾，只管细辩。世修轻问道，此虫叫声高亮，何不掘之？我回，此类虫虽好斗，但身瘦腿细，后蹬乏力，没有耐性。玩则能玩，但非上品。世修伸姆指笑曰“讲究。"

且前索行，忽听墙角一石板下有虫低鸣。声若闷雷，低沉苍劲，音律缓慢，一声一顿，嗡嗡震耳。吾一阵狂喜，心如鹿撞。天哪，几十年不听此鸣叫之声了，大虫啊！我俯身细辩，就在石板底下。便分开周边杂草，慢慢掀起石板，屏住呼吸，睁目望去，只见草根藤下有一穴，碎瓦杂陈，竞有一窝大蝎环绕，中伏一虫，不蹦不跳，紧贴地皮，双眉轻扫，虎齿微張。此虫身長若指，腿干粗壮，红头毛项，双翼金黄，二目炯炯，尾劍森森，犹如金龙下凡，不怒自威！这叫“赤头金翅"，天赐极品啊！

用树枝拨走蝎群，我拿一草叶在那虫面前撩拨它那箭眉，只見它咧开两齿，浑身抖擞，向前推进，准备迎战，没有絲毫的怯意。我用一个最大的纸筒慢慢的罩将下去，然后轻轻倾斜，用另一手将它赶进简內，立马封了筒口。

他们几个也都捕得两三虫，各自喜欢不己。秉中更是忘形，吹嘘道，我这三虫，个个精良，其中一乌头大个甚是罕见，带回成都中秋节斗赌，怕要搏得虫王，彩头不小。見我只得一虫，又不張不揚，故哂笑之。我道"人笨"，一带而过。

进餐厅，我到后厨借一瓷罐，到外边铺些土压平，然后回桌道，乘菜未上，先赌一把，秉中放下你那乌头将军，谁输谁认此餐开销。秉中笑面如花，“要得，要得"。开简放下那虫，那虫儿落将下去，绕罐三圈站定，我稳目看去，见得那虫，浑身墨黑，双翼如黛，肢体有力，牙齿似锯，未斗先呜，耀武扬威，兄弟们见此景象，无人再敢放虫下罐。徐兄道，我等知难而退，碧兄还敢一搏？

永安不服，且慢，我这其中有一花斑虫成色不差，下埸先搏。说着放下虫儿，这虫儿果然可以，一身土灰色，各腿花斑雕龙，气势纠纠，上来也不答，开牙就攻。乌头一惊，倒退几步，秉中失色暗呼“休也”！岂料乌头稳住后，一个前冲，将铁头一摆，竞将花斑虫顶翻，扑上前去，再咬位花斑一后腿，三甩两摆，腿掉下来，乌头竞自啃吃起來。秉中抚掌大乐，永安连呼"半仙造孽，造孽”！忙将花斑捞起出去放了。成都三兄直勾勾看我，世修调和道，罢也罢也，先吃饭再说，凉菜己上來了，算半仙得状元郎，李兄，陈兄各认一半饭资了结。

秉中问我如何？我答"要得，让你那虫儿也歇片刻。”

久不相聚，兄弟们自然鱼水相悦，一顿饭吃得天花乱坠。

饭毕，永安起身准备买单，我档住道，"不忙，我那虫儿还未斗呢，胜负未定呢。"秉中问，还斗？我点头。秉中果然见过世面的主，大度一笑.那好，规矩改一下，谁赢谁支消如何？他是想给我留点面子，怕我既输虫，又支消，难堪。

叫服务员收拾净桌面，我放罐下虫，再起干戈。那虫下去，举座皆惊，它也不转圈，不抖眉，不震翼，虎踞龙盘的紧贴罐壁伏卧推进，忽见乌头象鬼见阎罗似的，敛眉收翼，端祥片刻，身子一纵，竞跳出罐外。秉中不解，捉起虫儿，再投罐内，呐呐自语“给老子丟人！"

那虫下罐，似中魔症，自转圈圈不停。那边赤头金翅，仍是纹絲不动，只盯着乌头动静。乌头又是一蹦跳将出来，转眼逃得无影无跡。徐彻笑道，怕在园中都打惨了，认得。我说，还是我去买单，兄弟仰面大笑。徒笑醒，原是南柯一梦，情节历历在目，走不出梦境，看手机五点，故赶紧打字记此奇梦，供诸兄一乐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