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洋芋种子

苍海桑田

----母亲的洋芋种子

　　一九七二年正月十九日，在春寒中的下午， 瘦弱善良的妈妈生下了我，说我像猫娃一样大，怕活不了。

后来，一天天过去，一月月过去，一年又一年过去，我却活到了一九八零年三月，快春暖花开了，此时我已经八岁了。但仍然火柴棒身子。这一年，却迎来了社会大变革，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也叫包产到户。家里分到了地，还分了一头小毛驴，一对牙儿，活蹦乱跳，很年轻，我开始可以放驴了。说是放驴，其实那时山上就没草，只看驴满地乱啃，小草稀里吧啦几根。用镰刀剜下草带根喂它也吃不饱。第一天放自己家的毛驴，浑身有劲儿，骑驴时一蹦老高，直从驴背右边一个箭飞窜过驴背左边，摔了个嘴啃地。心里还是乐开花，不觉得疼！因为土地也可以由自家种了。听大妈说，谁家驴，谁家养。谁家地，谁家种。谁种谁收，归自家吃用，不归公！

虽说已春耕了，可就一头毛驴，除了它和地，家里就剩几个人。要种地，怎么种？！我已经懂事了，只能放驴。想什么也不起作用。

清明节的晚上，放了一天驴的我，又饿又乏，没有晚饭，早早睡了。

半夜，妈妈把我叫醒。迷糊中听哥哥姐姐说。别叫了，喜子梦他的毛驴呢。我冲他们笑。一爬起来就闻到蒸洋芋的香气。怪不得他们哄我！

接过妈妈给的一个鸡蛋大的洋芋三下五除二就吃下了肚。我伸手再要，只看见大姐从地上捡了一块洋芋皮吹了吹土放进了嘴里。我把伸出的手宿了回来。我知道我和妹妹一人一个洋芋已经是最高待遇了。哭叫着要吃的也是徒劳，白搭体力。只好又睡去了。

一家人都睡了。不用吹灯，因为没有油，灯只是个摆设。

突然听妈说:“你们娣妹六个大些，吃了三个大洋芋。我小儿子小女孩一人一个不是大洋芋。你们忍着。天亮了再想办法借点粮，妈让你们吃个饱。”我又听见三姐“嗯啊”一声好像不情愿，我知道她吃了大半个洋芋还嫌妈偏向我和妹妹。“今晚这半箩洋芋是我借的种子”妈妈又呢喃地说。

一会儿，月亮照进了窗眼。借着月光，我偷偷看见地上放了少半箩洋芋，一个个芽眼在月光下发亮。我多想用火烧烤着吃，但没敢多想。

刚迷糊了，就又听妈说:“宁吃屎，不吃籽。”

一夜再无话。中途只听大姐用胳膊肘捣二姐三姐，大概她俩饿得睡不着吧。

第二天，妈和姐姐几个切洋芋种子。姐几个一切两瓣。妈说，切小些，种子多。又把两半切成四瓣儿。每瓣上都有芽眼儿。

那一年秋天，洋芋收了。不大不小。老多，两蛇皮袋。妈又说，唉，种子少，又小。结的洋芋还算好。个个都比鸡蛋大！

那几年，我学会了用种子种粮食。

渐渐地，有各种粮食种子了，也有大的好的洋芋和粮食了。

这时候，妈老了，妈去了。

我再也不种洋芋和粮食了。

可是，这乡愁愈发浓厚了！ （未完待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