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门轶事——我的军旅生涯精萃(完整版)

盱江源

<p class="ql-block">文丨旴江源</p><p class="ql-block">图丨网 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写在前面的话</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年少。”</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时间不知哪儿去了?”这是许许多多上了岁数的人回顾过往时,喜欢嘟哝发问的话儿,总感觉日子过得像风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其实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并不会区别对待。人打从娘胎里一出来,时间就开始悄无声息地从我们身边流逝了,再当等到我们有空回眸自己的人生轨迹时,时间早就给我们贴上一张老年人的标签,社会的中心舞台上再也难见我们的身影,已有的悠闲与艰辛、幸福与苦难、喜悦与悲伤凝成了回忆;已有的成功与失败、荣誉与耻辱、光鲜与暗淡变成了曾经。这就是客观规律,任何人概莫能外。</span></p><p class="ql-block"> 然而,岁月钩沉,探索过去,展望未来,梳理人生,并加以总结和反省,是件十分有意义的事儿,当然也有人持相左意见,认为此举顶多算是消磨时光的自娱自乐,已无人生指导作用,做的是无用功。窃以为,回望人生的失败和成功,至少让自己活的清楚与明白,同时也为后辈汲取经验和教训提供实例和佐证,或许这就是一些老人喜欢将自己的人生变成文字的初衷和缘由吧。</p><p class="ql-block"> 假如我的人生像一串骊珠的话,那艰难的童年——穷困的少年——插队务农——投身军营——回归社会等各个阶段便是那串珍珠的颗颗珠粒。其中,尤以投身军营的那颗最为硕大和璀璨。</p><p class="ql-block"> 《红门轶事》以写实叙事的手法,以时空顺序为经纬,客观地描写了自己在消防部队成长的心路历程,许多内心的困惑和憋屈还是首次以独白的形式示人,现予公开是致敬我那远去的烽火岁月和绚丽青春。同时,《红门轶事》还多维度展示了消防官兵鲜为人知的有血有肉的军营生活,从一场场抢险救援行动中呈现出消防战士的英勇壮举,讴歌了新时期消防军人爱国爱民的赤胆忠心与家国情怀。</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八年三月,我从插队两年的农村“洗脚上岸”了,告别了亲爱的家人,离开了熟悉的故乡,投身于火热的军营,成了一名以水为伴,同灾搏斗的消防战士。在25年的军旅生涯里,历任战斗员、文书、防火监督员、教员、秘书、教导员、主编、副支队长和支队政委等职,曾在进贤、南昌、新余、宜春等地驻守和工作过,把最美丽的年华、最旺盛的精力、最饱满的热情献给了消防事业,献给了那抹橄榄绿,进而塑造了军人刚毅的品格,成就了我丰富多彩的人生。</p><p class="ql-block"> 一路走来,二十五载,</p><p class="ql-block"> 一路走来,筚路蓝缕。</p><p class="ql-block"> 昨天已经写进了人生的历史,今天正享受着国泰民安和家睦子孝的幸福生活,明天必将更加福寿延年和快乐人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〇二〇年三月五日京</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红 门 轶 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目 录</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进贤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学校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三、编辑部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四、新余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五、宜春篇</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冬天的太阳格外柔暖,即便合上了窗帘,一束束光芒仿佛一双双温热的大手,还是会从帘缝里伸进宽大的阳台,抚摸着我已略显苍老的脸颊和慵懒的身段。此刻,我正手捧一张《江西日报》,时不时扶扶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轻呷清香的绿茗,悠然地躺在那张历史感厚重的梨花木摇椅上。闻着还飘着墨香的报纸,浏览着一行行文字,一张张图片。一篇《消防:建军节前访老兵》的文章映入了我的眼帘。消防,这两字总在不经意间叩开我尘封久远的心门,也唤醒了我沉睡已久的记忆。从初入消防这扇红色大门到依依惜别那抹橄榄绿,所有的经历如同影像回放般一幕幕地浮现在脑海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进 贤 篇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一</b></p><p class="ql-block"> 大家知道,当兵的人最喜欢热闹,特别有了喜庆的事儿更是如此,要么召开表彰会,彩旗招展,隆重集会;要么庆功设宴,灯红酒绿,觥筹交错,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充分表达欢呼的心情和热烈的程度。</p><p class="ql-block"> 部队上的喜事无外乎入党、立功、受奖、提干、晋升等。入党这种挺严肃庄重的事,大家不敢造次胡闹,如果掺和着嘻嘻哈哈和吃吃喝喝,就太没眼力见了,咱们消防兵政治素质高着呢,才不会干这种没头没脑的傻事。所以闹腾的由头多半是诸如提干、立功等事儿。 </p><p class="ql-block"> 20世纪70年代初,消防部队内部结构很有特点,管理干部是地方公安编制,士兵是现役军人身份。后来,国家为了加强消防部队正规化建设,从1978年起实行管理干部现役制,把符合条件的原管理干部有选择性地办理入伍手续享有军籍,同时开始在士兵中大量提拔干部。正是在这种大环境下,我的中队好事一桩接一桩。 </p><p class="ql-block"> 最先降临的喜事是在五月间,诗怀获得任命,一提就是中队副指导员,直羡慕得我咋舌。厉害了,我的哥!命令宣布后,战友们纷纷向他表示祝贺,并讨要喜糖喜烟。那时,我才是刚下连队的新兵蛋子,老实待着没敢起哄,最后连糖果都没吃上一颗,可能全被老兵们截留了吧!那个晚上,最高兴最激动的自然是诗怀老兄了,悠扬的二胡声一直响到深夜。</p><p class="ql-block">  转眼又是秋天。一天,潘队长和雷指导员两人同时找我这个刚上任的中队文书,并再三强调要严格保密。我想一个小小的消防中队有啥事情如此重要与神秘呢?当指导员拿出两份表格,我瞄了一眼抬头,原来是《军队干部任免审批表》。哇!这等好事不知道又要砸到谁的头上?雷指导员不紧不慢地把两个档案袋和一本支部会议记录簿推到我面前道:“填填涂街生和郑茂火两同志的提干审批表,填好马上交给我!”并重申了严守秘密的要求。 </p><p class="ql-block">  作为一个小兵哪敢怠慢。“指导员,保证完成任务!”我一个敬礼转身进入领导指定的房间。我按照填表要求,参照档案材料,带着膜拜的心情书写着每一个字。这是我担任文书后,填写的最为重要的表格之一,所以格外地认真,字体端正娟秀,表面洁净无渍。花了一个多小时,两份表格才填写完毕。当雷指导员接过表格:“小易,不错,字写得真好。” 第一次得到中队最高领导的褒奖,我心里美滋滋的。其实在接受任务时,我心里就装了小九九,以最佳的状态来书写每一个字,让领导认可和欣赏我。要知道,那个时候可没电脑、打印机等文印设备,顶多的是刻钢板加油印,完全靠手写笔抄,一笔好字足可以撑起人的脸面。自己就是凭着几个漂亮字,大大满足了我年少轻狂的炫耀与知识能力的显摆。 </p><p class="ql-block"> 之后,表格寄出去不到一周,街生与茂火两人就接到上级通知,去上饶地区武夷山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全省消防部队预提干部培训班,看来两位班长由着解放鞋变为穿皮鞋指日可待了。</p><p class="ql-block"> 喜事如期而至。果然到了年底,街生与茂火两位提干的喜讯传到了中队。官兵们欢欣鼓舞,仰羡不已!一个20多人的连队,同时两人提干晋升,岂不是天大的喜事?</p><p class="ql-block"> 这么大的喜事自然有好事者起哄。任职命令刚宣布,不知谁喊了句“请客,请客!”,众战友立马大声附和“请客,请客!”满堂的欢声笑语传得很远很远。 </p><p class="ql-block"> 街生、茂火两位自然识得眼、懂得道。赶紧表态:“兄弟们,没问题,我俩的进步是组织的信任,领导的栽培,还有战友们的帮助,我们一定会感谢大家的!”一番暖心窝的话,让战友们愉悦受用,单等他俩践行“感谢”的承诺了。 </p><p class="ql-block"> 中队党支部对这件事情也很关注,因势利导,把简单的贺喜祝福行为,演变成了一次意义非凡的励志活动。先是举行了《部队让我成长》座谈会,主角当然是街生、茂火两人。他们介绍了自己成长的心路历程和感悟,并谈了今后努力的方向,战友们也各抒己见,踊跃发言,气氛浓烈,把一件表面上仅涉及个人的喜事嬗变成连队立志警营、树立榜样、刻苦训练、追求理想,争当一名合格消防兵的正事、大事。</p><p class="ql-block"> 庆祝的另一种方式撮一顿也是不可或缺的,诚然,那年月的聚餐与今日的“满汉全席”“金樽佳酿”有着天壤之别,只是让伙房加几个菜,为战友们的味蕾增添点芬芳而已,但是这种国人特有的庆贺方式却是凝聚官兵的心,挥洒战友的情最入心的途径,是部队经常性思想工作不可替代的。 </p><p class="ql-block"> 晚饭时分,餐桌上比平日里多了几道菜,而且还摆了糖、烟和一桶桶散装啤酒。烟还是当时最紧俏的“大前门”牌子。</p><p class="ql-block"> 饭前,潘队长高举着军用搪瓷茶杯,笑盈盈地开言:“今晚加餐,是祝福两位班长荣升,也是近段时间大家灭火救援、防火查患有成效的一次欢聚,当然费用是街生、茂火两人赞助啦!”随即一串串笑声绕梁回荡。</p><p class="ql-block"> 那次加餐,如今想起都非常甜蜜。虽然菜肴没有名厨操刀,场面也欠恢宏和华丽,可是官兵之间的融洽,战友们之间的纯真,情义之热络,正能量之高昂,或许今日的人们是无法享受与体会的。 </p><p class="ql-block"> 旧桃换新符,时光老人翻开了己未年(1979年)的日历。由于中队干部以身作则、亲民爱兵,官兵生活日益改善,争先创优气氛空前浓厚,训练热情空前高涨。尤其是11位新战友的加盟,使警营生活更加充满了活力与生机。进而,迎来了自建队以来最为光彩的集体荣誉和大面积立功嘉奖。 </p><p class="ql-block"> 那年,全省消防部队掀起了热火朝天、气势磅礴的大练兵活动。我们中队全员参训,两个战斗班分别由寿祥和建臣统率,训练项目与大练兵课目衔接,有两节吸水管连接、两盘水带连接,两人四节吸水管连接、两人五盘水带连接、原地着装、单人挂钩梯和双人挂钩梯等项目。防火班则由长水率领。课目相对单一,主要是防火基础知识与防火档案建立。</p><p class="ql-block"> 自从拉开大练兵的架势后,中队工作重心全面围着训练运转。战友们在几个老班长的带领下,除了枕戈待旦执行抢险救援任务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交给了训练场。夏练炎日,冬练寒霜,周比武、月对抗成就了士兵们争先的骄傲,报墙上的成绩标明了战友们创优的旗号。那种没日没夜地练,那种自觉主动地练,那种高强度、高频次、高标准的训练在我之后的军旅生活中少有鲜见,一直让我惊奇与动容。 </p><p class="ql-block">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几许汗水几许成果”。初冬时分,大练兵活动考核验收在全省消防部队范围内交叉进行。应考的那几日,中队营区寂静如海,全部人马都集中于训练场,接受总队近似苛刻的考核。 </p><p class="ql-block"> “张寿祥,原地着装10秒96”“柯兰平,两盘水带连接8秒79”……一个个好成绩冒了出来,一个个好消息传了过来。霎时,穿着笨重训练服的战友们泪水和着汗水,没缘由地哭了、笑了。几个过分激动的士兵把班长寿祥托起抛向了空中。 </p><p class="ql-block"> 胜利是将士擢升的资本,是踏入仕途的基石。</p><p class="ql-block">  考核结果不久就出来了,中队成绩傲视全总队,独占鳌头。共获训练标兵7人,训练能手7人,因防火考核量化难度大,没有标兵称号,只有能手,中队3人获得,我也是其中之一。</p><p class="ql-block"> 论功行赏的时候,有三四位同志荣立三等功,其余的战友都获得了上级嘉奖,中队被总队评为年度先进中队,获得全省训练先进单位等称号。</p><p class="ql-block"> 面对巨大的荣誉,中队领导自然喜笑颜开。营区内,张灯结彩,旌旗飘扬,像过年一样。庆功会,座谈会,犒劳宴,一个接一个。立功者斜挂“训练标兵”的绶带,胸佩红花,煞是风光。当然,我们这些获得嘉奖的人,也沾了立功战友的光,同样出了风头。</p><p class="ql-block"> 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呢!按常规,年终考核结束后,老兵退伍就将开始。像寿祥、建臣、长水、有层等老战友都已满服役期,准备打点行囊,解甲归田了。那些日子,战友们都沉浸在不舍与无奈的情绪中,天天都掰着指头度日。分别的时刻还是到了,几位老战友郑重地卸下了帽徽领章,向中队领导和战友们行了最后一个军礼,眼看就要登车返乡了, 此时,上级来了紧急电话:“张寿祥同志,因训练成绩突出,带兵有方,破格提干。”一阵寂静后,掌声响起。“太好了!祝贺,祝贺!”战友们一边向寿祥班长道喜,一边将他的行李从即将远行的车辆上卸载下来了。</p><p class="ql-block"> 当时这一幕让所有人都觉得离奇和不解,突破了提干需经过培训的限制。若干年后,我才从总队政工部门知道了内幕。原来,大练兵结束时,总队为了树立榜样,激发部队练兵热情,决定从全省训练尖子里提拔干部,以保留训练骨干。所以,才有了这出“别营解甲泪已洒,一纸号令复归位”的好戏。</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二</b></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过战士的生活是金戈铁马,战地黄花,边关冷月。要我说和平年代的军人生活就是隔几天不见,他给你一拳,你还他一掌……军营生活就是这般平凡而简单,世俗又纯粹,并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傲娇和可歌可泣的壮举。</p><p class="ql-block"> 当消防兵与其他兵种截然不同,任何时候消防车总停靠身旁,甚至可以说安车当步,因为它就是消防兵的“武器装备”。虽然那时候消防兵的地位与市民认可度比较低,被一些人嘲讽为“酒瓶盖”“消饭兵”,充满轻蔑和不屑。可我们这群“酒瓶盖”却觉得自己很神勇,蛮威武的,只要出警或公务,总是风光无限地出现在世人眼前,加上当时的消防车全是敞开式的,一出动,车身两侧站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一路呼啸地穿越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显得格外威风与豪迈,特别在进贤这种四五线的县城里,常会引起靓男俊女的啧啧称羡,为此,战友当中一些颜值和情商高的收获了一份朦朦胧胧的情感。</p><p class="ql-block"> 80年代初仲夏的一天,政府为了迎接创建卫生城市的检查,指派消防中队对城区几条主干道进行清扫冲洗,连队自然不敢怠慢,集合兵员,穿戴整齐,分乘两台车到达指定地点,然后扫的扫,铲的铲,再用高压水枪冲洗。那日,掌控水枪的是战友三毛。三毛可称得上是中队一号人物,生得白白净净,国字脸配上浓密的剑眉和魁梧的身材,加上看似憨厚实则精明的外表,可谓英气逼人,人见人爱。 </p><p class="ql-block"> 他操控着水枪,有条不紊地冲洗着街道,尘土和垃圾在强大的水流下被掀得老高老高,漫天飞舞。恰巧,迎面走来一位容貌姣好、身材窈窕的女生,不知三毛是无意还是有意,竟然将高压水柱向美女射去,霎时美女的筒裙成了鼓胀的灯笼并飘浮起来,下身近乎走光。美女恼羞成怒,秀目圆瞪:“瞎眼了,乱射呀!”三毛自知理亏,关罢水枪,趋身至美女面前,变戏法般地从战斗服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片,朝女生已脏兮兮的裙子擦拭,口里并不停地赔礼“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咋的,女生顿时安静了下来,不再气势汹汹,任由三毛帮她清理身上的污渍。 </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日,值班战士喊道:“邹三毛,有人找。”只见三毛焦急地对着警容镜认真整理着装,边答应“来啦,来啦!”</p><p class="ql-block"> “事有反常必有妖”。我透过营房窗户看见三毛三步并两步地向值班室方向走去,当他行至门口时,一个似曾见过的影子掠过,我脑海快速检索这道身影。“乖乖,厉害!”原来就是前几天在街上被三毛水枪狂扫一把的那位漂亮女生。刹那间,我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似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p><p class="ql-block"> 后来听战友们说,三毛与那位女生相好了,进而撕开了中队战士不能与驻地女青年恋爱的口子。再后来从不同渠道得知,中队每年临退伍时都有战士将进贤姑娘娶进家门成媳妇儿的。诸如,敦富,三毛,齐群,邓勇等。我真的服了那些后来者的战友,情商之高,荷尔蒙之盛,活脱脱地把我们这些老战士拍死在沙滩上。</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三</b></p><p class="ql-block"> 消防兵每天都在与死神打交道,堪称和平时期最具奉献精神的队伍。在那个年代,虽然我们肩负抢险救援的使命,但生活条件却很糟糕,甭说洗衣机、电冰箱、热水器和空调等电器产品,就连洗澡这等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小事都成了问题与困扰。</p><p class="ql-block"> 战友们灭火救援、日常训练、劳动生产等都是高强度的体力活,往往是汗一身,泥一身,污渍斑斑,味道浓重。夏天还好,年轻人仗着身体壮实,几桶清水就能让人“旧貌换新颜”,可是冬天就惨了,尤其灭火救灾后,不仅帆布战斗服被水一泡梆硬梆硬,而且每个士兵都浑身乌漆墨黑,寒风里全成“团长”了,蜷缩在狭小的车厢里。那阵,中队连小型的供热锅炉都没有,热水全靠厨房里两口大铁锅供给,几十人同时洗澡显然是杯水车薪,何况在部队中有种不成文的礼让,凡是这等事,肯定让领导先上,战士们只好慢慢等着轮流洗了。</p><p class="ql-block"> 中队领导也常为此事挠头,好在潘队长是土生土长的进贤人,又在派出所工作多年,所以,联系了江西第二造纸厂、县轧花厂等几家驻县大型企业作为共建单位,我们为企业诊断消防安全,帮助训练企业消防队,企业为中队提供必要的生活服务和营房维护,方便官兵洗澡就是其中一项内容。</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是1978年的隆冬,一场无妄之灾降临县城民和镇的西北街,那可是一片老城区。接到报警,中队灭火力量倾巢出动,虽然我们风驰电掣般地赶到火场,但过火面积已达四五百平方米。一些住户边抢运家中物件,边捶胸号哭,火场一片混乱。最要命的是起火点一家制革厂,烟火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皮肉烧焦味道。指挥员镇定自若,在公安警察稳定火场秩序后,冷静地按照以前制定的灭火作战预案部署灭火力量。火势,在多支强大水流的扫射和官兵的破拆分割下,逐渐减弱,最后熄灭并归于平静。</p><p class="ql-block"> 这场火灾虽不算惨烈,既没人员伤亡,损失也不大,可官兵们因灭火,身上寸无干缕,而且臭不可闻,都急吼吼地盼着能痛快地洗个热水澡。大家的心愿,中队领导早已了然于胸,一出警,就与第二造纸厂联系妥了。</p><p class="ql-block"> 消防车直接将官兵从火场拉到纸厂浴室门口,20 多名官兵蜂拥般地进了宽阔无遮挡的浴室。然而,只有那些老兵脱了个精光,扑通扑通地下了澡池。其余的战友却傻愣愣地立在那儿,也不宽衣解带,也不吱声。“什么情况?”带队干部大声发问。原来,没下澡池的全是像我这样来自小县城甚至于穷乡僻壤的山区,土得掉渣的乡下人,哪儿见过人扎堆洗澡的呀!</p><p class="ql-block"> 中队领导知道缘由后,不由得捧腹大笑“兄弟们,这里是男人的世界,长得都一个样,没有什么害羞的。实在觉得不习惯,请你们捂着脸,其他别管。洗澡时间是定时的,一个钟点后,就得撤离!”</p><p class="ql-block"> “捂着脸,其他别管。”中队领导这句话让我茅塞顿开、醍醐灌顶。为了荡涤满身污垢,拼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秒脱身上的披挂,用件衬衣围绑住下身,也勇敢地跳入齐腰深的澡池子,别的战友也纷纷效仿,陆续下了澡池。这种情形,可让老兵们笑得差点背过气去,总想在水中试图扯去我们那点最后的遮羞布。于是,池中水花四溅,春光无限,追逐与抵挡,拉扯与挣脱两股力量,此消彼长,结果是我们这些害羞的战友全部加入裸男行列。</p><p class="ql-block"> 自上回洗澡后,怀有土鳖似害羞的人正缓慢消失,自觉与不自觉地在改变着。然而,这是一个渐变的过程,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理念正悄然地撞击着我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士兵。</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件让人悚然的活计——装谷壳。谷壳是那时中队食堂的唯一燃料,不同于如今,有燃油、燃煤、燃气等能源。或许很多人没有装运谷壳的经历,这看似轻松,实则艰难的活儿,其过程让人蚁噬般的遭罪,不及时清洗,甚至身上会起成片的红疹子,奇痒难耐。</p><p class="ql-block"> 这天,中队派出一辆卡车和一辆消防车到地处江边站的粮食加工厂装运谷壳,战友们在密闭且狭迫的谷壳仓库里奋战了两三个小时后,顺利完成了任务。此时,每个人只有一双眼睛在闪动,从头至足全被糠尘沾凝,笨重的战斗服和着涔涔汗水,米糠和谷壳都钻入衣裤粘在皮肉上了,一阵阵瘙痒向士兵们袭来,大伙都像猴似的,窘态百出。</p><p class="ql-block"> 见此景,中队领导一声:“走,洗澡去!”直奔临近的轧花厂浴室。此浴室不同于造纸厂的,没有澡池子,偌大的澡堂数十个沐浴莲蓬头分两排安装。依然是老兵们首先站在了水龙头下,然后我们新同志才慢吞吞地学着老兵样子各就各位。两排白生生的肉体在热气雾水的笼罩下若隐若现,个别闲得蛋疼的战友,扭着光溜溜的身子在浴室里来回走动,眼光总在其他人身上扫描,偶尔还发出啧啧称赞或瞧不起的嘘声。起初,大家并没在意其的荒唐,当醒悟时,我们这些傻帽又紧张起来,赶忙用毛巾围住腰身,遮挡住重要部位。更过分的是,他还逐个点评起来,哪个大哪个小,全被其“巡视”了一遍,真无聊!不过,年轻人在一起,倒不认为他有什么不对,反而在他一番评论后,引来了哄堂大笑。本钱大的自然雄赳赳气昂昂的,而一些零件小的却自惭形秽,悄悄地把腰身的毛巾勒得更紧实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四</b></p><p class="ql-block"> 20世纪70年代末,当兵的业余生活枯燥且乏味,除了夹着滚圆的篮球在球场上奔跑外,就数偶尔看看电视了,可频道却少得可怜,还满屏满屏的雪花点,时间一长,就再鲜有人光顾,因而训练之余和茶余饭后竟成了业余生活的死角。不过,年轻人总是有N多的方法消磨时光的,聊女人,讲笑话,下赌注,自然就成了这时段最接地气的嬉闹。在那物质尚不富裕的年份,吃请充满了十足的诱惑,所以,美食往往成为战士们最喜欢的对赌方式,胜者免费口舌添香,输者忍痛掏袋买单,给白开水一样清淡的军营生活增添了一份别致的欢乐。</p><p class="ql-block"> 深秋,硕果累累,金黄耀眼的蜜橘压弯了枝头。连队斜对门的五七干校的橘园喜获丰收。一天,干校为感谢连队在停电停水时给予的支援,送来了好几百斤橘子,除了给干部们预留一些之外,剩余的以班为单位全分了下去。</p><p class="ql-block"> 当时,诗任、树平、兰平、龙国、锡金、瑞浔、家柱等都是一班长张寿祥的兵。</p><p class="ql-block"> 在他手下当兵可不易,训练不专心,没长进,日子会很难熬的。他常因训练中的小失误而大发雷霆,小眼睛一瞪:“再不好好练,罚你五遍!”恰逢又赶上了全军大练兵大比武,所以,那段日子里真的很苦、很累,人也容易饥饿。</p><p class="ql-block"> 看见班里分了一大筐<span style="font-size:18px;">橘子</span>,刚从训练场脱下浸透了汗水,泛着盐渍白光的迷彩服的战友们一双双眼睛都冒光了,个个口角流涎,直撮哄着寿祥班长赶紧吃<span style="font-size:18px;">橘子</span>。班长见大伙的馋相,便将装着约莫六七十斤<span style="font-size:18px;">橘子</span>的竹筐从床底下拖至寝室中央。</p><p class="ql-block">“吃吧!都在这儿。”班长说。</p><p class="ql-block">“哇!这么多呀,爽!”人称“司令”的副班长诗任接过话茬。</p><p class="ql-block"> 不由分说,大伙闷着头吃将起来。一会儿工夫,都吃不动了,终究<span style="font-size:18px;">橘子</span>不是主食,吃多了还容易倒牙,何况午饭才用过不久呢? 只有树平嘴里仍吧唧吧唧着。寿祥班长乜斜了他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训练就是只死甲鱼。有本事半小时内再吃个两三斤,吃了你今天就不用训练了!”</p><p class="ql-block"> “什么?班长,再吃三斤今天就不要训练,说话可要算数哟?”树平也不是善茬,将了班长一军。</p><p class="ql-block"> 大伙也起了哄:“班长,赌一把,赌一把!”</p><p class="ql-block"> 寿祥班长见树平当了真,大家又催促,只好顺水推舟了,“行,家柱,拿个脸盆过来。”</p><p class="ql-block"> 班长接过家柱递过来的脸盆,往还余下大半筐<span style="font-size:18px;">橘子</span>的竹筐中一铲,望着树平道:“吃了这些,就算你赢了!”</p><p class="ql-block"> 树平也不示弱,笑盈盈地说:“吃,我吃,但有个小小的要求!”</p><p class="ql-block">“什么要求?就你事多。”寿祥怒目一瞪回了句。</p><p class="ql-block">“请两个人,剥好皮,我来吃,这样快。”树平又言。</p><p class="ql-block"> 寿祥再瞥了其一眼,用手指点了点家柱和瑞浔:“就你俩吧!”</p><p class="ql-block"> 一场热闹的大戏拉开了帷幕。</p><p class="ql-block"> 刚开始,树平似乎信心满满,接过家柱与瑞浔递来的一个个去皮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橘子</span>,眨眼工夫就进了他深渊般的喉咙。嘴里还不停嘀咕“真甜,好吃,好吃!”</p><p class="ql-block"> 不过,才过了六七分钟,树平下咽的速度就明显放慢了,并由坐着吃变成站着的姿势了。</p><p class="ql-block"> 见此情形,不嫌事大的战友们边笑边大声喊:“树平,加油!树平,加油!”</p><p class="ql-block"> 喊声,把其他班的战友也吸引过来了,五六十号人围成了一个硕大的圆圈。站在寝室中央的树平和方凳上已剥好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橘子</span>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p><p class="ql-block"> 此时的树平,见连队战友全围上来了,心中暗忖:完了,吃不下就糗大发了,遂故作轻松状,脸上勉强堆起笑:“可别围得太紧,气流不畅,吃不下去的。”人们自觉地往外腾挪了几步,中间位置自然宽松多了。</p><p class="ql-block"> 树平的嘴并没有歇着,咽下去一口,马上就有一个去皮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橘子</span>递过去。时间在大家的哄笑声与树平的咀嚼声中一分一秒地逝去,当离约定时间还差五六分钟、橘子所剩无几时,树平眼神出现了呆滞,停止了吞咽,偶尔一个饱嗝,更让人感觉他已是含哺鼓腹了。</p><p class="ql-block"> 有的战友见状,“算了,认输吧!”</p><p class="ql-block"> 但更多的人却在给他打气鼓劲。 “加油,坚持!”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p><p class="ql-block"> 树平原本就是好强爱面子的人,在众战友面前哪甘心认输,仍示意递<span style="font-size:18px;">橘子</span>,当家柱把最后一个<span style="font-size:18px;">橘子</span>送到他手边时,树平“哇!”的一声,一股浓<span style="font-size:18px;">橘</span>味的液浆瀑布般从其口中喷出。可怜坐在他正前方的家柱与瑞浔,满身沾满了腥乎的呕吐物。</p><p class="ql-block"> 打赌自然以树平的“食物回吐”而落幕,他也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训练场。</p><p class="ql-block"> 事后,连长还为此事批评了寿祥班长:“不能这样搞,出了事怎么办?” 然而,这种无伤大雅的对赌并未绝迹,反而时常上演。像笔者本人就以吃油饼为赌,想赢10元人民币;锡金以训练成绩为赌,想赢几支香烟,反正对赌标的五花八门,其目的就贪个嘴甜,图个笑和乐,并没有违法性质的赌博心态和实际危害,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小赌怡情的把戏吧!</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五</b></p><p class="ql-block"> 每当午睡时分,自己有种习惯,就是打开微信通信录,看看心里边那些死党和挚友多久没联系了,凡是感觉有日子未联络的,忙发个笑脸过去,表示我的思念,也不在乎其回复不回复。这不,在回忆进贤服役过往时,突然想起几位与进贤,与中队有关的好友,虽然年龄只差五六岁,毕竟相识那会,咱是解放军叔叔,他们才是十四五岁的初中生呢,所以,称其为小友亦恰如其分。</p><p class="ql-block"> 与洪波、卫群、列平三位友人结缘,此乃天意。假定我不在进贤服役,他们不随父母落户进贤,我们就是世界芸芸众生中的陌路人,永远没有交集。因此,进贤与消防是我们相识相知几十年的介质与红绳。</p><p class="ql-block"> 认识他们兄弟仨已有40年了,回忆起来也是余味无穷,情意绵长。</p><p class="ql-block"> 刚下连队,我就分在寿祥班长的班里,一段时间后,他就轮换去厨房当炊事员了。还别说,寿祥不仅带队伍有板有眼,他的厨艺也是呱呱叫,烧的菜肴,色、香、味俱全,蒸的馒头和包子,软、松、形俱佳,很受大家的欢迎。</p><p class="ql-block"> 那时,洪波、卫群,列平仨,正是长身体的初中学生,节假日常来我们中队玩耍,喜欢与寿祥腻在一块,尤其他进厨房之后,这几位走得更勤了。刚开始,我很困惑,为啥他们几个毛头小伙子总粘着班长?观察一阵后,我揭开了其中的秘密。</p><p class="ql-block"> 一天晌午,厨房里云蒸雾罩,寿祥正在忙着午饭呢!这时,三人肩挎一色的军用挎包,洪波头上戴了顶当时颇流行的绿军帽,卫群手臂夹一只橡胶皮篮球,列平紧随其后,他们一肩高一肩低晃悠悠地进了中队院子。中队那条黄黑大狗远远地摇着尾巴,吐着舌头走近他们跟前,又是嗅,又是挠,似乎在迎接着这几位。死狗!连我这个刚下连队的入籍战士,也没此礼仪,偶尔相遇,还朝我瞪眼狂吠几声!</p><p class="ql-block"> 哥仨径直地进了厨房,显然又是去找寿祥班长了。恰巧,我去食堂倒开水,隐约传来班长与三个小伙伴热呵呵的说笑。我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何况寿祥待我不薄,挺欣赏我的为人。所以,当我趋身进入厨房,哥仨正吃着馒头,每人嘴上叼着一个,手里还掂着一个!见我突至,似乎有点慌神或也有些羞赧。卫群急忙把手里的那个馒头塞入了书包,洪波、列平倒像无事般,还边吃边向我致意,气氛反正挺尴尬的,幸好此时寿祥发了话。</p><p class="ql-block"> “吃,没啥!这是我最喜欢的兵,叫易殿群”,并用手指了指端着水的我。</p><p class="ql-block"> 我也笑盈盈地说“吃吧,没事。”简单的几句对话,化解了难堪,增加了信任与了解。</p><p class="ql-block"> 从此,他们再来中队时,除了有时进寿祥独居的炊事员宿舍,享用大块鱼肉和白面馒头包子外,还经常与我进行乒乓球或篮球的对垒,有时还会安静地坐在一块,畅谈时事,交流情义,偶尔他们还会跟着寿祥,蹬着人力三轮车上市场采购食材,俨然真成了我们中队的一员。</p><p class="ql-block"> 接触久了,我才知道,洪波、卫群、列平三人都不是池中物,全是高干子弟,颇有来头,他们的父辈分别在中组部、中央档案局、中央警卫局等单位谋事,家庭背景是我等草野莽夫望尘莫及的。怪不得有时与他们聊天,他们了解的事儿比我这个在中队号称百事通的懂得多了去,尤其对京城的天安门、纪念碑、故宫以及中央各部门的名人轶事的熟悉程度,还有那一口标准得近似《新闻联播》的京腔京味,让我诧异和佩服。</p><p class="ql-block"> 他们三人是县里一所中学的同班同学,而且都是学习优等生,洪波还是班长。他们的家就在距中队营房十几米远,被一堵高高的褚红石围墙圈起来的中办五七干校内。进贤中办五七干校,据说是全国办得最好的干校。鼎盛时,40多名省部级领导干部,100多名老红军,还有许多国家领导人的子女也被安置在这里,最为典型的是我们敬爱的毛泽东主席的两个女儿,李敏、李讷也曾是干校的一员。瞧,他们就是在这样的人文环境和家庭氛围里出生与成长起来的,难怪视野、见识和格局异于常人。</p><p class="ql-block"> “鹿鸣得食而相呼,伐木同声而求友。 ”距离可以让人与人互相阻隔,却无法阻断心与心的连接。五七干校于1979年结束了历史使命,洪波哥仨也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列平与卫群北上回了北京,而洪波则南下去了广州。然而,同类相从,同声相应,我们虽天各一方,40年间却从未中断彼此的惦记与挂念,因为我们是朋友,有共同的第二故乡——进贤;有共同的红门印象——消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六</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爱,是人性中最蓬勃的种子,是人与人之间最美妙的链接。年轻的消防兵那份热烈而深沉的爱,不仅献给了祖国和事业,也献给了朦胧的初恋和志同道合的爱人。</p><p class="ql-block"> 德国诗人歌德一句“哪个男子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的名言,道出了人类情感的共性。警营里充满了坚毅和刚强,同样也弥漫着强烈的薄尔蒙的味道,这是人之常态,也是自然法则。只是我们那个年代的军人恋爱观与情感表达方式异于现今的青年,少了奔放多些含蓄,少了摩登多点传统,但那份对爱的执着与追求,一样感天动地,羡煞后人。</p><p class="ql-block"> 诗任、太平与我年纪相仿,脾性相投,是我在连队里最为贴心的两个知己,训练与学习之余,我们身影总在一块,尤其是夏日里,寝室里像个桑拿浴室,丝风不入,闷热难耐,为了休息好,中队统一在操场露营。为此,傍晚时分,我们会早早把床铺拖到操场支起蚊帐挨在一起,以便聊私房体己话。</p><p class="ql-block"> 所谓的私房话,就是年轻人内心蠢蠢欲动的情愫和那点秘而不宣的恋情。在诗任和太平面前我似乎成了恋爱专家,他俩总缠着我,要我介绍谈情说爱的经验。天啊,这不是为难人吗?我也是白纸一张,从未涉入情感的河流,可是他们就是不信,拷问般道:“中队,就你女生来信多,没有情况才怪呢!?从实招来!”</p><p class="ql-block"> 原来如此,他们以此推断我有心仪的女孩!听罢,我哈哈大笑:“大逗了,凭此就能判定我有恋爱对象?没这容易的好事!”于是,我把自己与云、文一起下放插队的交往细数出来,他们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似乎还可听见诗任咽口水的声响。</p><p class="ql-block"> “这么好的女孩,追呀!”太平言。</p><p class="ql-block">“怎么追?舌头能舔到鼻子?咱当兵的能给人家什么?”我连着反问。</p><p class="ql-block">“喂,你把两女生说得天仙似的,有照片啵?”诗任得寸进尺。</p><p class="ql-block"> 我犹豫片刻,考虑这是人畜无害的事,要看就看呗。随后,钻出蚊帐,到储藏室的行李包中翻出相册,小心翼翼地将两张小照取下,重新回到他俩之间。俩家伙猴急似的,“拿来,拿来,让我看看!”</p><p class="ql-block"> “哎呀呀!真是漂亮!”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了惊叹。</p><p class="ql-block">“漂亮是漂亮,但只是朋友!”我接腔。</p><p class="ql-block">“要是我呀!死缠烂打,肯定有戏!”太平又说。我笑笑,没接茬,收回了他们手中的照片。 </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心中是清亮的,即使我有此心此意,拼命去追、去缠,结果肯定还是无功而返的。因为,像我的家境、现状、外貌、学识都不足以和她们之间任何一位联姻,所以,关系定位于知己才是上策和明智的。</p><p class="ql-block"> 没过多久,太平收到了一封家书。不同往日,他没当着大伙的面拆封阅读,而是悄悄地并有意识地避开我和诗任。</p><p class="ql-block">“有情况!”我告诉诗任。</p><p class="ql-block">“真的?找他来坐坐!”诗任说。</p><p class="ql-block">“坐坐”是我们仨私下聊秘事的暗语。</p><p class="ql-block"> 傍晚,夕阳西下。操场上蚊帐一顶靠着一顶。刚用消防车洒了遍清水的地面,热气升腾,和着暑气直让人感觉窒息般的难受。断暗时,有微风吹来,焦躁的心才算安放好。</p><p class="ql-block">“太平,过来!”诗任开口了。</p><p class="ql-block">我也帮腔:“快!入帐,就差你了!”</p><p class="ql-block">太平三下两下地钻入蚊帐中。</p><p class="ql-block">诗任说:“太平,看你乐呵呵,是不是有啥喜事?有的话,别瞒着独乐!”</p><p class="ql-block"> “呵,没啥喜事呀!”太平装憨回应。</p><p class="ql-block">“没?看你今天来了信,你就一直傻乐,肯定有什么好事瞒着我和诗任。”我索性揭开底牌。</p><p class="ql-block"> 太平见搪塞不过,只好实话实说。</p><p class="ql-block">“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p><p class="ql-block">“好呀!漂亮吗?”诗任问。</p><p class="ql-block">“都没见过,我怎知靓不靓?”太平脸上红霞飞。</p><p class="ql-block"> 我见状,也不便再追问下去,却以爱情高手般的口吻说:“赶快回信,以示诚意,再央求寄张近照来,单独通信!”</p><p class="ql-block"> 太平果然很快回了信件。一周后,女孩的信也如期而至。这回,我与诗任没放过他,早从邮递员手中截住了复信。当我举着信喊着:“太平,信!”</p><p class="ql-block"> 太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我面前:“给我!”</p><p class="ql-block">“不行!当着我和殿群面看。”诗任提了要求。</p><p class="ql-block"> 无奈,太平只好拆开信,与诗任和我坐在营房一隅的台阶上仔细地看了起来。一行行娟秀的钢笔字,一句句柔中带羞的话,直抵我们年轻的心灵,让人怦然心动。在花笺的深处果然还附有一张寸照。一个亭亭玉立、浓眉大眼,容貌出众的姑娘展现在我们面前。</p><p class="ql-block"> 还是诗任先开了口:“太平,这妹子俊俏温柔,你有福了!”</p><p class="ql-block"> 我也鹦鹉学舌似说:“兄弟,定下来,过这村没那店的。”</p><p class="ql-block"> 太平没吱声,但我知道他内心已拿定了主意。从此,太平开始了让我们羡慕的有滋有味的恋爱生活。</p><p class="ql-block"> 丰富的感情生活,让我们这群外人看似冰冷消防兵的形象变得有血有肉而丰满起来。那时候,姑娘们找对象喜欢选择的职业是“四个轮子一把刀,革命红旗两边飘”。所以,军人的情缘并非难觅,在我们中队就有街生、建臣、寿祥、太平等获得了一份纯真的爱,有的还修成了正果,结为了伉俪,组成了幸福的家庭。</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秋去冬来,中队大门面前的那两棵高耸的翠柏葱郁的青叶和垂落的黄丝,像年迈老人枯瘦手掌上的脉络,见证了岁月的匆匆流逝,见证了我们进贤消防中队一代代年轻军人的家国情怀,见证了警营里面缤纷多彩、平实凡俗的喜和乐!我们这些“上进贤达”的红门卫士也和着时代的节拍,在离开第二故乡的日子里,珍藏起那份不可复制的感情,张扬骨子里不灭的军魂,用汗水与努力,用智慧和大爱,谱写了一曲曲自己人生幸福的动听赞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学 校 篇》</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b></p><p class="ql-block"> 退居二线,远离了政治舞台和喧嚣的俗事而醉心于多姿多彩的业余生活,这似乎成为人们退休前的唯一选择。 </p><p class="ql-block">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与友人相约,来到了远离市中心坐落于南昌828招待所内的翠林高尔夫球场挥杆锻炼。这儿树高林密,绿草如茵,空气清新,曾经是专门接待国家领导人赴赣视察时的小憩之地,连国人敬仰的一代伟人毛泽东主席也先后四次下榻这里,因此,这座招待所有江西“中南海”之美誉,可谓是闹市里的一片净土,是滚滚红尘中的世外桃源。</p><p class="ql-block"> 练球的间隙,我独自沿着高耸的红石围墙,在绿荫遮蔽的林子里转悠,望着一棵棵参天大树的绿枝轻盈地伸向墙外,目光所至是苍翠欲滴掩映下的幢幢新楼和宽广的练兵场。那儿,以前我是何等的熟悉,一条条布满荆棘的小路,一丘丘平如银镜的水田,还有一户户朴实的农家,扎根于心底,了如指掌。而今,自己又顿生陌生与疏远,一列列雄壮整齐的方阵,一幅幅激奋励志的标语,还有一排排红砖绿瓦的营房,令人目不暇接,心存敬畏。这就是武警江西省消防总队教导大队。在此,我曾经度过了最美好的五年青春时光,迈出了平凡人生追梦的前进步伐。</p><p class="ql-block"> 教导大队,起起落落,反反复复,门楣几经更迭,规格不断攀升。从80年代初的教导队(正营)、南昌指挥学校消防教研室(副团)、消防分校(正团),再到眼下的教导大队(副师),风雨兼程四十年,经过一代代消防军人的努力与奋斗,把一支只有其他部队留下几栋简陋营房为家底的队伍,建设成了占地百余亩,建筑面积十万多平方米,拥有齐全配套的训练、演练、竞赛、阅兵、生活等设施,初具规模的省级消防培训教育基地。其中,初创时的艰辛与欢乐,只有参与建设的亲历者们心里才能领略其个中滋味.…</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一</b></p><p class="ql-block"> 庚申年的岁暮深冬,天空飘着飞絮般的雪花,寒冷的老北风嗖嗖地呼号着。我与其他1 0位刚刚提干的战友,来不及享受战士变军官的喜悦,甚至还未给父母报个信,就被总队一纸命令拉上了北上的面包车,分配到总队教导队工作。</p><p class="ql-block"> 面包车迎着雨夹雪的天气,在蜿蜒曲折、坎坷不平的沙石路上缓慢地移动。车内肃然寂静,一个个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欢声笑语、凫趋雀跃,而是各人怀揣心事安静地靠在座椅上,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凝神盯着车窗外飞驰而过肃杀般的冬季景致。我的心情与大伙一样忐忑不安,沉甸甸的,难觅安放的位置,迷茫多于信心,好奇胜过兴奋,只能怯弱地裹紧身上厚重的棉大衣,缄默无言地任由命运之神的主宰。</p><p class="ql-block"> 眼看春节临近,我们一拨人却仍不知身居何处,游离于部队,漂荡于生活之外,尤其是离开了熟悉的连队,别离了朝夕相处的战友,那种孤独无依的感觉阵阵袭来。</p><p class="ql-block"> 车,傍晚时分不知不觉开进了闹市区,瞅着五光十色的店匾和流光溢彩的霓虹灯,还有鳞次栉比的现代建筑,心里泛起了层层涟漪,如真能在省城工作那是件幸事。我暗暗思忖着。</p><p class="ql-block"> 面包车顺着宽广亮堂的八一大道向北驶去,在经过省公安厅门前时,车停住了。带队领导离开了副驾驶室并朝我们大声说道: “下来几位跟我走,其他的留在车里!”</p><p class="ql-block"> 坐在前面的初平、金生、承平三位战友旋即下车,跟着带队的进入了公安厅院内。</p><p class="ql-block"> 这时,一辆卡车停在了面包车的前面。接着,只见带队领导与初平等三位战友扛着十多把铁铲和一摞畚箕也出了公安厅的大门,并把那些工具物件全撂上了卡车。之后,由卡车开路,我们紧随其后,往黑灯瞎火的城外驶去。</p><p class="ql-block"> 黑夜,吞没了慢行在湿滑、飞雪中的车辆,若不是汽车闪烁着灯光,我们宛如置身于昏天黑地的盒子里。此时,我的情绪糟透了,刚刚在进城时萌发的庆幸,又让驶入夜色中的面包车给带走了。教导队到底在何方?条件到底怎么样?相信同车的战友们一样在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p><p class="ql-block"> 出了城,车辆七绕八拐又驶入了坑坑洼洼的沙土路,虽然我们不知道终点在哪儿,但凭颠簸的程度和微弱的光亮,笃定车辆是向山区方向行进。</p><p class="ql-block">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车终于在一条断头路的末端熄火了。</p><p class="ql-block"> 带队领导一句:“全体下车,带好行李!”的喊声,大伙才如梦初醒,急忙背上自己的行囊,打开车门鱼贯而出。</p><p class="ql-block"> “哎!这是什么鬼地方?”初平轻声嘟囔道。</p><p class="ql-block"> 虽然天黑黝黝的,但凭着地面薄薄一层皑雪的反光和远处忽闪忽闪的灯光,还是可以隐约看清周边环境的。</p><p class="ql-block"> 所处之地是在一条长长呈口袋形走向山沟的上游,顶端是座容量不小的水库,沟壑两边则是绵延起伏的山峦。在山的半腰和水库岸边,孤零零地矗立着几栋闪着昏暗光线的房屋,除此再没其他人居的痕迹。</p><p class="ql-block"> 带队领导又发话了“集合!跟着我走!”</p><p class="ql-block"> 队伍在羊肠小道上行走了约莫十分钟,带队的把我们领进了一栋宽大却已败落的厂房里面,没猜错的话这就是下车时望见有亮光的地方。厂房的一角,一张方桌上插着几根摇曳着火苗的蜡烛,地面上是稻草垫好的大通铺。</p><p class="ql-block"> 此景,让我们这些马上就可以穿上皮鞋的准军官心里瓦凉瓦凉的,个别人直接就愣在那儿动弹不了了。</p><p class="ql-block"> “给大家五分钟时间整理内务,然后到对面食堂就餐!”带队领导又发出了指令。</p><p class="ql-block">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午饭已经过去十几个钟头,怪不得肚子里咕咕作响,加上零下三四度的寒冷气温,更让人的心情灰暗到极点。</p><p class="ql-block"> 晚饭还是挺丰盛的,八菜一汤,还准备了一提江西名酒——四特。后来听说上白酒是那位带队领导的主意。真亏了他的用心,还清楚这是接风洗尘的第一餐呀?!</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白酒驱散了寒冷,还是饭菜填饱了肚皮,大伙的情绪慢慢地活跃起来,个个精神抖擞地向带队领导和后勤保障人员敬起了酒,以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不一会,隔膜与陌生的藩篱拆除了,我们知道了带队领导便是教导队朱贤福副大队长,是我们今后的顶头上司,更巧的是,炊事班里还有一位我的正宗老乡,叫昌宝,是个比我早两年入伍的士兵。</p><p class="ql-block"> 天已放亮。昨夜睡在厚实的稻草床上,战友们一个挨着一个,温暖而舒适。当起床哨响起,我们才从美滋滋的梦里醒来。或许是昨日的酣畅豪饮和心灵拉近,加上军人特有的融合能力,我们已和打前站的战友迅速形成了一支新的队伍,有了踏实的归属感。</p><p class="ql-block"> “队长,这就是教导队吗?我们在什么地方?”</p><p class="ql-block"> “队长,这里怎么连电都没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大家将一个个问号抛给了朱副队长。</p><p class="ql-block"> “同志们,我知道你们有许多问题要问,但我们是军人,一切行动听指挥!现在总队命令我们先驻扎这里,那么,此地就是我们的军营,这儿就是我们的学校!”</p><p class="ql-block"> “这个地方,叫幸福水库,距南昌市25公里左右,离湾里管委会也有8公里。我们的营地是一家已倒闭的拖车厂的厂区。”朱副队长简短地介绍了驻地情况。</p><p class="ql-block"> “幸福水库!搞笑,不明白我们今后的幸福在哪里?”又是初平的自言自语。</p><p class="ql-block"> 严寒的冬天真难熬。自驻扎下来后,上次拉回来的铁锹和畚箕可派上了大用场,我们每天除了用一定时间学习、训练外,大部分时间就是修公路、竖电杆、架电线和清扫环境卫生。经过近半个月的劳动,总算把道路延伸到了营区,将电源拉进了营房,开通了座机电话,营区四周也拾掇得干净整洁,营地焕发了勃勃生机。</p> <p class="ql-block">  一晃就是年关,为了让大家过个快乐热闹的春节,领导要求把营区装点一番,于是,我们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春联,安装了小彩灯,还采购了各式各样的年货,整个营区洋溢着一派节日的气氛。</p><p class="ql-block"> 除夕夜,营区里张灯结彩、年味十足,尤其是厨房里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淘洗的,备料的,掌勺的,人们摩肩接踵。一会儿,六个冷盘、十个热菜就端上了餐厅里的大圆桌。战友们整队进入饭堂后围着餐桌各自落座,单等领导的开席的指令。</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年三十,是传统的除夕夜,也是我们教导队成立之后的一次盛大聚会….”朱贤福副大队长作了开场白,启动了晚宴的程序。一刹那,烟花升空,鞭炮齐鸣。耀眼的光芒和经久不息的响声,在这前不着店后不靠村的山沟里传播得格外遥远。</p><p class="ql-block">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已有些微醺,个别不胜酒力的已趴在餐桌上昏昏欲睡了。此时,朱副队长举着酒杯,大声喊话:“战友们,清醒点!刚才总队首长来了电话,向大家拜早年呐!另外,还通知了两件事!一是要选派四名同志去中央警校深造,希望大家踊跃报名,做好考前准备;二是教导队新址已选定,地点在南昌县。同时,队里也决定今晚迎新茶话会后给大家一项福利,每人可以打一个电话给父母,时间为一分钟!”</p><p class="ql-block"> 朱副队长的话一落,餐厅里突然一阵沸腾,人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p><p class="ql-block"> “好!有人情味的领导。”不知哪位说了句。</p><p class="ql-block"> 迎新茶话会不一会儿就结束了。</p><p class="ql-block"> 战友们全聚集在值班室外,自觉地列好了队,等待和家里通话。室内由通信员拨号和计时。</p><p class="ql-block"> “妈,您好!我是承平,给爸妈拜年了!” 肖承平第一个给家里报了平安通了电话。</p><p class="ql-block"> 当轮到我时,犯傻了,真不知道这个电话往哪儿打?因为我家还没安装电话哩!突然,我灵机一动,报了老家隔壁单位的电话号码。通信员拨通了电话,可电话那头迟迟没人接。时间一秒秒过去,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眼看没啥盼头了,正准备让位于下一位战友,却不料这时电话竟然通了。</p><p class="ql-block">“喂!哪里?”传来了对方的问话。</p><p class="ql-block"> 我忙用乡音答道:“我是隔壁易家的老三,在部队上,麻烦您帮喊下我父亲接个电话,要快!”</p><p class="ql-block"> “好吧!稍等。”电话那头回答。</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阵焦急的等待,急得我直跺脚。</p><p class="ql-block"> 好在父亲来得快,我才有时间说上几句拜年的话:“爸,新年好!我调总队教导队工作了。给妈妈拜年请安,问兄弟妹好!有空我就请假探亲。”</p><p class="ql-block"> 简短的通话,缓解了自己思亲思乡的惦念,也表达了自己孝顺父母的至诚心意,平抚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忧郁的心境,让我度过了人生中最难以忘怀而又热闹有趣的除夕夜。</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二</b></p><p class="ql-block">  春节很快就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我们这些各地选调来的士兵沾着节日的喜气,美事接连,成了省消防教导队的首批教员,换上了干部服装,穿上了锃亮的三节包皮鞋,个个心里美滋滋的,幸福挂在了脸上,真正实现了草鞋到皮鞋的华丽转身。</p><p class="ql-block"> 上班的第二天,就接到通知,要求所有教员到总队考试,遴选中央警校进修人员。我们一行人乘车出了幸福水库,赶早就到了设在公安厅内的总队机关,当时总队还是厅里的一个处级单位,对外称谓江西省公安消防总队。</p><p class="ql-block"> 参加这次考试的人员,连同总队机关的几位战友在内,拢共二十人左右。考试卷是一张涵盖初、高中知识点的数理化综合卷,份量也不大。我用了不到一小时就轻松地交了卷。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总队肯定早已内定了人选,绝不可能让我这种毫无背景,军龄又短的人去进修。因为,那时候考试只是一种形式和程序,考试成绩也仅供参考,所以,自己本就没指望有什么好的结果,自然也就看轻了这种考试。</p><p class="ql-block"> 然而,事情出乎人们意料之外,考试一结束,就判了卷并确定了人选。记得当时总队主要领导姜兴业老首长(后任武警江西总队副政委),还戏谑地问担任此次考试的总负责人、总队战训科刘启纯科长(后任武警江西消防总队副总队长)说:“没有一个及格的吧?”</p><p class="ql-block">“呵呵,考得还好。有一个91分呢!”</p><p class="ql-block">“哦!不错!”姜兴业首长自语道。</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在毫无征兆和思想准备的情形之下,参加中央警校进修的美事竟然落在了我这个23岁年轻军官的头上,听说我还是这批学员中年龄最小、兵龄最短而成绩最好的那个人。此事之后,我才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知识改变命运”和“机遇是留给有准备的人!”</p><p class="ql-block"> 阳春二月天,乍暖还寒。泽辉、发燕、承平和我四人踏上了去沈阳进修的旅途。泽辉是这次进修的领队,他主修的是建筑防火专业,发燕和承平是战训专业,我则是石油化工企业防火专业。</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交通尚不发达。南昌到沈阳,路途遥远,节点繁多。从南昌起程,沿浙赣线到长沙,再经京广线至北京,然后在北京转车,最终抵达目的地沈阳。北京是必经之地。所以,我们先登上了南昌至北京的列车。说来惭愧,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跨省出远门,也是第一次乘坐火车,加上刚刚提干,内心的感觉自然是超级棒,激动的心情无以复加!</p><p class="ql-block"> 火车“咣当!咣当!”地往北驶去。刚开始,我总寻思,火车咋就有这么大力气,竟能拖着二三十节车厢欢跑着?并傻乎乎地想去车头处看个究竟,可是被乘务员挡回了座位。或许是好奇心渐消,抑或久坐无趣和困乏,迷迷糊糊地靠着车窗打起了瞌睡。</p><p class="ql-block"> 经过近36小时,火车终于停靠北京站。</p><p class="ql-block"> “沈阳车票是后天晚上8点的,离现在还有约两天的时间,各位有什么安排?”泽辉领队用商量的口气征求大家的意见。</p><p class="ql-block">“我想去八达岭的长城!”发燕先表了态。</p><p class="ql-block">“我来过几次北京了,这次走走亲友吧!”承平也有了明确的目标。</p><p class="ql-block"> 最后我开了口:“我就在城里转,去看看故宫和天安门!”。</p><p class="ql-block">“ 既然这样,那我们各自行动,后天下午五点仍在此汇合。另外,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泽辉领队作出了决定。</p><p class="ql-block"> 我将行李寄存好,独自一人出了站,开始了短暂的北京之旅。</p><p class="ql-block"> 哇,北京真热闹呀!才刚过完年,往哪儿看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尤其是车站、地铁、公交及各旅游点,更是人头攒动。</p><p class="ql-block"> 我首先来到天安门。过去只是从书本、收音机和他人口中得知天安门的雄伟壮丽,天安门广场又是多么的宽广。这次自己亲临圣地,怀着虔诚的心情,把天安门周边及城楼仔细游了个遍,对天安门有了真实的感受。固然可以说天安门雄伟壮阔,但我认为更多的是它的政治意义和国家形象罢了。但不管怎么说,它毕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象征,所以在金水桥上还是花了几块钱让摄影师为我拍下了一张青春焕发的军人照,至今还完好如初保存在我的相册里。</p><p class="ql-block"> 接着,又直奔天安门广场,拜谒了人民英雄纪念碑,最后把时间花在了瞻仰毛主席纪念堂上。</p><p class="ql-block"> 毛泽东主席在我们这辈人眼里不仅是一代无与伦比的伟人,也是心目中的神,人们发自内心地敬仰与崇拜。因此,瞻仰他老人家的遗容是自己向往已久的一个愿望,只想面对这位开国领袖鞠躬致哀,以表达自己的景仰之情。</p><p class="ql-block"> 观瞻的队伍宛如长蛇阵,排得老长很远,一眼望不到边。此时,天公也不作美,天阴沉沉的,寒风袭人。但人们似乎不在意天气的阴冷,还是安静而有秩序地站着队,自己也被裹拥在长长的人群里,耐心等待着。</p><p class="ql-block"> 时间过去两个多小时,才轮到了自己踏入纪念堂的门口,按要求在参观花名册上签了名和登记证件号码,并接过工作人员的小白花,随着拜谒的队伍缓缓进入了瞻仰大厅。</p><p class="ql-block"> 大厅里庄严肃穆,哀乐低回,卫兵们持枪拱卫在地下一层的灵柩的两侧。毛泽东主席静卧于松柏环围、花团锦簇的水晶棺椁之中。人们绕着瞻仰线路可以清楚地俯视领袖安详的遗容。当移步最佳瞻仰位置时,我停下了脚步,恭恭敬敬地给他老人家鞠了三个躬。</p><p class="ql-block"> 余下的时间,我参观了故宫、人民大会堂,游览了颐和园、天坛、北海公园等名胜古迹,还到东、西单闹市区逛了一圈,从而对首都北京有了一个粗略的认识。</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整天的火车,总算安全抵达关外最大的城市——沈阳。从此,拉开了我们在中央警校进修生活的序幕。</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三 </b></p><p class="ql-block"> 中央警校是公安部警察干部学校(现中国刑事侦察学院)的简称,坐落于沈阳市皇姑区后塔湾,校内林木葱茏,花草茂盛,雕塑散落,是座富有诗意和园林般的校园。那时候,能到这所学校培训或进修的,多是有发展前景或立下赫赫功勋的警务人员,可我算哪类人员,至今也没闹明白。</p><p class="ql-block"> 37年前的警校生活历历在目,许多人和事的记忆印在心际,虽然会有些模糊,甚至可能支离破碎,但犹如保存得不太完整的珍贵镜头,仍能一个个还原和回放….</p><p class="ql-block"> 在警校,我有幸与德福、云明、建淮等战友成为同窗和室友,共同度过了十个月的欢乐时光,视野渐开,获益匪浅。不仅结识了众多来自天南地北、五湖四海消防部队的精英,而且还演绎出一份可厮守终生的挚友情怀。</p><p class="ql-block"> 德福与我还是上下铺关系。他来自黑龙江总队,年龄、兵龄都长我两年,是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初识时,彼此不甚了解,但未出一周,都清楚了对方的底细,知道了各自的脾性和爱好。相比德福的多才多艺,常令自己汗颜,他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还能填词作诗,更让人膜拜的是能拉一手不亚于专业人士的二胡。</p><p class="ql-block"> 初听他的琴声是学校组织的一次文艺演出。由全队学员中筛选出来的德福、自强、迪宁、端文、建新登台献艺,参演的剧目是《金蛇狂舞》等乐器合奏。几首名曲,让人魂牵梦萦、如痴如醉,尤其是德福的二胡演奏,如其平和、低调和善良的品格,舒缓、低沉而又悠扬,使我这个乐盲也聆听入迷了。</p><p class="ql-block"> 从此,我成了德福的粉丝,每到节假日、课间空隙或晚间,都要缠着他露一手。他也很少推辞,多般操琴就拉,一个爱听,一个喜拉,就这样,整个进修期间,寝室里时常飘出《二泉映月》《江河水》等悦耳的琴声和欢乐的笑声。一份浓烈的友情也随之悄然滋生,最终历久弥新,坚守至今。</p><p class="ql-block"> 与德福从警校毕业分别再聚首,已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了,他已官拜总队政治部干部处处长,我也在消防杂志社当了主编。</p><p class="ql-block"> 德福到我所在的城市是参加消防部队一个全国性的会议。凭着同学加室友的亲密关系,自然与我的会面成为他行程中的内容之一。当第一眼见到他时,虽然外貌上变化不大,但举止与言谈已初显政工领导干部的气派,内敛加稳重,哪像我呀!仍是特立独行,嬉笑散淡,一看就没为官的派头与潜能。不过,在我的面前,德福还是同窗时那种随和与大气,像大哥一样地关心与呵护自己。</p><p class="ql-block"> 一阵暖心的互诉衷肠,十五年的离情别绪得以释放。接下来,虽然德福再三推脱,但架不住我的感情攻势,只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按常理觅一处清雅之地小酌就行,可我思前想后,挚友远道而来,隆重邀请他认认家门才是该有的礼数。</p><p class="ql-block"> 最后还是把德福请进了寒舍,以彰显客人的尊贵和感情的亲近。</p><p class="ql-block"> 半小时后,几个下酒菜就端上了桌。</p><p class="ql-block">“老兄,你是北方人,今天少喝点白的,多尝尝我们南方人的米酒,我这有一坛多年的陈年米酒,咱哥俩就边喝边聊吧!”我真诚地说。</p><p class="ql-block"> 德福二话不说“殿群,行!就喝它!”</p><p class="ql-block"> 哥俩推杯换盏,各人先喝了几两江西产的四特酒,再揭开了陶罐盖。聊着往事,聊着分别后的变化,聊工作、生活、家庭、孩子,总之敞开心扉,叙述着人生的变迁与现状。</p><p class="ql-block"> “殿群,这酒忒甜,好喝!就同饮料酸梅汤。”德福面前的大瓷碗已空了。</p><p class="ql-block">我起身又为其斟满一碗。</p><p class="ql-block"> “哥,欢迎光临蜗居!为了几十年的友谊,我敬你!”我仰脖喝下了一大碗酒。德福不是等闲之辈,很干脆地跟了。</p><p class="ql-block"> 眼看一坛五六斤的米酒见底了,此时,白加黄的酒性开始逞威,德福脸上泛起了红光,眼神也有点迷离了。</p><p class="ql-block"> “老兄,还剩一点,怎么?干掉去!”我说。</p><p class="ql-block"> “好!干!”德福附和。 又是满当当的一碗。</p><p class="ql-block"> 此时,兄弟俩勾肩搭背地紧靠一块儿,说着知心话,偶尔抿一口酒,不知不觉地酒也见了碗底,人也醉意朦胧!</p><p class="ql-block"> “殿群,不能喝了,再喝得醉!这酒贼厉害,进口绵甜,后劲贼猛。”德福说。或许常喝这酒,我似乎比德福稍好些,行走还算自如。德福可真有点醉了,总嚷着要回宾馆。无奈,休息片刻后我搀扶着他,踉踉跄跄回到了他下榻的酒店。</p><p class="ql-block"> 在2013年,我们还见过一次面。那次不同,已转业地方工作的我去龙江出差,是顺道去看望德福老兄的。当时,他已不在当地了,而是去了吉林总队任副政委,但他得知我到了龙江,还是风尘仆仆几百公里赶来相聚,可见我们几十年的战友情义是多么的深厚与坚实,犹如早年德福弹奏二胡响起的美妙琴声,余音绕梁,飘扬至今,也同我们共饮的那坛陈年老酒,醇香四溢,口齿留香,毕生难忘。</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四</b></p><p class="ql-block">  祖国山河辽阔,南北差异大,这只是自然景况。然而,哪曾想,饮食也如此,南北迥异。</p><p class="ql-block"> 刚进警校时,啥都习惯,就是吃这关可难住了自己,苦了肠胃,每天早餐简单至极,就馒头加稀饭,稀饭还没点稠劲,全是“浪打浪”,小菜就更寒酸了,直径不过10公分的小碟盛着几粒小黄豆、咸菜丝、腐乳或土豆丝,天天一个样,除了咸味还是咸味。不像如今,物流通达,人际流动,不管你身处什么地方,不愁找不着适合你味蕾的那道菜。</p><p class="ql-block"> 至于中晚餐的菜肴,更是奇葩,仅菜名简直就要把人逼疯,往往点的菜根本不是你心里所要的,转眼变成了别的东西,不得不佩服东北人的幽默与诙谐。土豆、甜椒加丁点肉丝称其为烩三鲜,炒鸡蛋叫木须肉,西红柿炒蛋是关公战秦琼,豆干是黄龙缠腰,黄豆炒黄豆芽是母子相会,两个剥好卤蛋是小二黑结婚,紫菜蛋汤是乌云蔽日,去了皮的黄瓜段是玉女脱衣。还有更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菜名呢!诸如,青椒加红椒是绝代双娇,卣肉拌猪耳朵是悄悄话,辣子鸡丁竟然会是红灯区。哎哟,吃餐饭就是一场猜谜语的考试,真让人心累,却也让人笑得直不起腰来。我就多次出了洋相,点此得彼,缘由是因为记错了菜名。</p><p class="ql-block"> 固然吃饭点菜麻烦和要花心思,但总得过日子吧!大家清楚,南方中部省份的人,饮食有个习惯,菜品喜欢色、味、形俱佳,尤以好辣味,可是学校食堂里的菜肴尽管名字花哨逗趣,却大都是蒸、煮、炖等单味,炒、炸的很少,辣菜更是寥寥无几,难得有几道像“红灯区”这样的品种,所以,在校期间,餐间只若是“红灯区”开放,包准挤在最前边的学员大都来自南方的。</p><p class="ql-block"> 然而,也有让人“爱不释手”的食物,那就香喷喷、软糯糯的东北大米饭,可以说这是我进修那段日子里的最爱,可惜当时要饱吃一顿这样的米饭并非易事。先是供应少,每周只供几天,而且一天至多一顿,供应还有限制。因此,每当有米饭供应的日子,必须尽早排队,否则轮到你的时候,米饭早没了,只好委屈吃面食了。开学初时,自己不懂,总吃不上大米饭,慢慢也摸出了门道,做足了功课。首先得了解清楚食堂的食谱,弄清哪天供应的主食与菜品是什么,记在心中或写在记事本上。其次,就是要在供应米饭那天,早早前往食堂排队。再就是要准备一只够大的不锈钢碗。从此后,我常能吃上软香的大米饭,最多的一餐能吃一斤半。这个吃货秘籍一直保留至今。现在回想起来特有趣,年轻时的自己竟然会为了吃餐米饭煞费苦心,而且还是个饕餮般的大胃王嘞!</p><p class="ql-block"> 队里的学员来自祖国四面八方,成份也多样,消防部队占了主体,还有来自解放军、铁道、海港等领域,甚至人民大会堂也派了人来学习。最惹人注意的还是两位少数民族的战友,一位是来自西藏总队的琼色,他最后成为国家消防局的首任局长。另一位则是新疆总队的牙哈甫。我是第一次与少数民族战友接触,这种近距离的共同生活更是处女入洞房——首次。</p><p class="ql-block"> 每到上课时分,我个高总爱坐在后排,免得遮挡其他同学的视线,也方便自个偶尔早退或晚到。有此想法的何止我,牙哈甫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久而久之,我俩自然成了喜欢后座的同桌。</p><p class="ql-block"> 牙哈甫是位典型的维吾尔族帅气小伙,生得浓眉大眼,膀粗腰圆,最富有特征的是他那黑糊糊、硬生生的虬髯,更突显了他的魁梧与威猛。坐在他身边,我就是棵瘦精精的豆芽菜,我俩如此反差的身形,却很和谐地成了同桌。</p><p class="ql-block"> 客观地讲,牙哈甫的汉话讲得不太流利,吐字也欠清楚,毕竟人家的母语是维吾尔语啦。所以,他喊我时,总是“小——易!”,前后音拉得长长的,后来他干脆把我叫成了“小——东——西!”我也懒得计较,任由他叫啥。</p><p class="ql-block"> 刚开学时,他总是安静地坐着听课,不同于我们汉族学员,边听边做笔记。时间一长,我俩稔熟起来,见我笔记做得快,他就会将自己的笔记本往我身边一推,虽然无言,但我知道,他是要我帮他记笔记。这事没说的,战友之间应该互相帮助,遂打开写有乐谱般和蝌蚪似维吾尔文牙哈甫名字的笔记本书写起来。偶尔,我会忘记,他就会倏地把我拉向他面前,用他那粗硬的胡须猛地扎我脸颊,以示提醒。这时,我会摸着火辣辣的脸,瞪他一眼,自觉地又在他的本子上忙活着,此刻,他会冲我淡淡一笑,以示感谢。我俩就是在这种欢趣中,接受学校的教育培训,互相帮衬着。同时,我也没少挨他的大胡子狠戳。以至于用胡须扎人,成他表达与我关系亲密的标志性动作。虽然当年的我,不敢与眼下的伪娘比嫩,但在牙哈甫面前,我可称得上小鲜肉哟,因此,牙哈甫络腮胡子扎人的生疼,让我记忆深刻,痛并快乐到如今。</p><p class="ql-block"> 牙哈甫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虽然他话不多,但当他打开了心门,一定会把你当作知心朋友。譬如,记得很清楚的是他把太太的靓照给我看,还告诉我,嫂子是新疆文工团的舞蹈演员,漂亮得很。还有,见我多次问他为什么总爱吃自己带来的馕当主食时,他说“习惯了,好吃!”并硬塞一块给我,要我也尝尝,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吃上的维吾尔族食品。</p><p class="ql-block"> 斗转星移,转眼过去32年了,我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进疆公差的机会,顺道拜访调往新疆总队的好朋友、老战友傅荣华副总队长。傅总设宴热情款待我和家乡的宾朋,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曾经同桌的牙哈甫和同为学员的廉钰总队长。</p><p class="ql-block"> 两位老同学一踏入包厢,牙哈甫一声“小——东——西!”的招呼,刹那间,把人的思绪拉回到从前。我赶忙向前,紧紧握住两位老同学的手,并冲着牙哈甫笑道“不再是小东西,而是老东西了,呵呵!”解嘲般的回应,立即化解了分别几十年间的生分与尴尬。</p><p class="ql-block"> 席间,觥筹交错,杯酒言欢。酒至半酣时,我真诚地对牙哈甫说了句“代向漂亮的嫂子问好!”</p><p class="ql-block"> “代什么呀,当面去向嫂子问安,行吗?”</p><p class="ql-block"> 牙哈甫以这种将军的方式发出了邀请。</p><p class="ql-block"> “oK,走,去拜访拜访!”我欣然应邀。</p><p class="ql-block"> 坐上牙哈甫的私家车,不一会就到了他的家。抬眼望去,一派具有民族特色而又有异域风情的居室,满堂地毯与挂毯,美轮美奂,让人感觉似乎进入了富丽堂皇的宫殿。</p><p class="ql-block"> 依旧美丽照人的嫂子正陪着孙辈嬉戏,互相致意后,老同学递上一杯绿茗,我俩又坠入了浓浓的幸福回忆里.......</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五</b></p><p class="ql-block"> 警校归来,还没来得及歇息一会儿,甚至连铺盖都还未打开,就被紧凑的教学计划催上了三尺讲台,亏得自己有过代课的经历,加上警校老师的言传身教,所以“赶鸭子上架”式的授课于我而言并非难事。等教学步入了正轨,自己才有时间关注周边的环境。</p><p class="ql-block"> 1981年3月,省消防教导队从幸福水库搬迁到了离南昌县城莲塘镇不足3公里的西高坊,原省军区独立营的驻地。营区内几幢营房和一些附属房屋散落于前后院,一边毗邻828宾馆,另外三面全被庄户人家和大片的农田包围着,仿佛像茫茫大海上的一座半岛。</p><p class="ql-block"> 位于僻壤的消防教导队,前后院隔着四五百米地,黄土路绵延起伏,坑洼不平,要是遇上刮风或下雨,不是尘土飞扬,就是整条路泥泞不堪,出行十分困难。</p><p class="ql-block"> 虽然地处郊外的农村,少了繁华与热闹,却有着春的翠绿,夏的火热,秋的金黄和冬的萧瑟,四季分明,自然循序,尤其是陌上稻田与纵横的河汊,时而显露着春意的盎然,时而展现出秋实的阑珊,让我们这些远离闹市的士兵尽情享受了大自然不吝的恩惠。</p><p class="ql-block"> 春天,草长莺飞,江南总是绵绵阴雨,地势稍低处笃定是水天泽国,各种鱼儿溯流而上,在水田与沟渠里撒欢似的闹春。那会,我们这些了无牵挂的官兵,每当夜幕降临,就会套上长筒战斗靴,带上网兜或桶盆之类的物什,在加长电筒的光照下,三两人一拨,巡逡于田间和河渠,一个时辰下来,塑料桶或脸盆就装满了鱼儿,居多的是鲫鱼、鲇鱼,再就是泥鳅和鳝鱼了。</p><p class="ql-block"> 把鱼抓回来之后,后面的事儿就交给伙房的战友了。这点,我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我的乡党昌宝就是主理厨房的掌厨。那些日子里,天天晚上都有一餐以鱼为主打的鲜美夜宵。煸泥鳅、红烧鲫鱼、清炖鳝鱼、溜滑鳝片或一大盆鲜鱼面条等美食美味横陈餐桌,再添上几瓶当地产的廉价三花白酒,战友们暂时忘却了寂寞和孤单,在酒肆欢笑里度过了一个个清苦的夜晚。</p><p class="ql-block"> 时间长了,营区方圆几公里范围内的鱼虾都遭了殃,被我们这些吃货扫荡殆尽,开始还见些小鱼小虾,到后面小鱼虾的踪影也稀疏了,以至于到最后碰见蛇类也不会放过,成了兄弟们的盘中餐、腹中食。可见,在我们这样的国度里,外来物种是难以形成气候的,这不,早就有了事实佐证!</p><p class="ql-block"> 更有趣的是,有时候抓回来的“草丛之物”过多,当事者就会用篾箩或铁皮桶之类的物件覆盖住,以免其逃之夭夭,留待慢慢享用。正因此举,从而还引发过一出让人啼笑皆非的插曲。记得在那个夏天,泽辉、发燕和金生几位家属结伴省亲了,由于简陋的生活条件,教导队连间浴室也没有,家属们只好先备足热水,再用桶提到空敞的教室里沐浴,然后由他们的爱人在门口轮流“站岗放哨”。当泽辉、发燕两位的太太先后悠悠然地洗完澡后,金生的家属进入了教室,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传来了惊悚的疾喊:“救命,救命!”只见金生的家属衣衫零乱地夺门而逃,已是花容失色,把守大门的金生见自己的女人如此狼狈,迅即张开了双臂揽住太太:“出什么事?快说,快说!”</p><p class="ql-block"> “蛇……有蛇!……”金生的女人一见金生,一句话还没说完,头一歪晕厥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蛇,怎么会有蛇?”金生安顿好了妻子之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偌大的教室里搜寻。一刻钟后,金生果然从教室天花板电线木槽缝中拽出一条足足一两斤重的菜花蛇,这场闹蛇的风波总算平息下来。原来这蛇就是前一晚上兄弟们刚抓回来装进篾篓搁在这间闲置教室里的,不知怎么回事还是被它溜出来了,幸好是条无毒的菜花蛇,如果是毒蛇咬到了人,事儿可就闹大了 。</p><p class="ql-block"> 建队初期,生活真的艰辛,幸亏常年有上百官兵和学员驻守,凭着双手与铁肩,才逐步改善了诸如水、电等基本生活条件。其间,领导的率先垂范至关重要,尤其是我们队长肖永华的事迹感人至深、可歌可泣,他平凡而务实的行为不仅影响了我们这帮心浮气躁的青年人,还稳定了不断涣散的军心,着实是扎根警营的榜样。</p><p class="ql-block"> 肖队长,是位1965年入伍的全国首批现役消防军人,籍贯江苏太仓。虽然文化程度并不高,但他是个为人真诚,平易近人,生活俭朴,谦逊低调的人,深得官兵们的爱戴。</p><p class="ql-block"> 受命组建教导队时,他就拖家带小的往这个黄土高坡上奔,似乎早下了定决心,准备打“持久战”,以队为家。这可苦了随军不久的妻儿了,原来安定的城市生活全被搅乱了,妻子丢掉了稳定且清闲的工作,只能临时在营区的军人服务社找了份差事,更委屈的是他才刚上小学的儿子,小小年纪,生活在这片橄榄绿里,只能独自上学,连个玩伴也没有,真是“军功章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军人家属的牺牲与奉献精神 ,既让人心疼更令人敬佩。</p><p class="ql-block"> 自从家安在了队伍上,肖队长就没了后顾之忧,一心一意专抓农副业生产。当时,由于急于改变一穷二白的面貌,学员们课堂之外,安排的全是各种建队劳动,打井、开荒、种地、安装自来水管、竖电杆、砌围墙等,建设工程与农副业生产齐头并进,规模之大,项目之多,在教导队的历史上鲜见。红火的生产与建设必然引起开支的暴增,有限的资金往往东拼西凑,有时候连部队的伙食费也会挪用。教导队异于基层连队,经费不足可以向当地政府申请补助,而教导队没有政府的依靠,只能向总队伸手求援,但总队仅是省公安厅的一个处室,自身的经费也有限,怎有款项倾斜于教导队?此时,肖队长只好眼睛向内,盯着营区周边的荒坡和滩涂,与班子一道,率领官兵们开荒种地,在坡地上栽红薯、种菜、种花生,在滩涂里种水稻、养鱼、养鸭。一时间,教导队俨然成了一座大型农场,漫山遍野流动的都是橄榄绿的身影。最忙碌最苦累的自然要数肖队长,他几乎是每天天刚放亮,总是嘴上叼着“喇叭筒”,脚蹬一双解放鞋,荷着锄头在稻田、菜地里转悠,上午或下午便是牵着牛、扛着犁耙在这片空旷的田野上耕耘,以至于后来战友们和周边百姓戏谑称其为“牛尾巴”,这看似揶揄中带贬,我却理解为实干、勤劳接地气的褒扬,是逆境崛起过程中最值得人们尊敬与效仿的。</p><p class="ql-block"> 风雨兼程,春华秋实。隔年的秋天,晒场上堆满了稻谷、红薯、花生;栏圈里十几头生猪膘肥体壮;那成片的菜地里更是叶绿花红、蜂飞蝶舞,完全摆脱了等、靠、要的经济困境,像蔬菜类都基本上可以自给了,极大地改善了官兵们的日常生活,也为教导队后来的腾飞奠定了基础。</p><p class="ql-block"> 永华队长离开部队返回家乡已有30多年,现在也该是耄耋之年了,不知是否安好?或许他在消防部队里的过往已淡忘在悠悠岁月里和人们的记忆中,然而他效力与奉献过的江西省消防教导队,不管经历过多少风云变幻,其历史丰碑上一定会留下他艰苦创业和无私奉献的芳名。</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六</b></p><p class="ql-block"> 转眼间,自个儿在外当兵四五年,调教导队也快两年了,工作与生活也趋于稳定,虽然目前教导队的条件差些,但因为工作性质相对单一,战友人数又多,来源也更为广泛,所以日子过得既单纯还惬意,人的精神头旺了许多,便有空余时间考虑与处理一些个人事务了。</p><p class="ql-block"> 记得念书时有篇古文, 其中有一则故事,说的是古人皋鱼周游列国去寻师访友,故此很少留在家里侍奉父母,岂料父母相继去世,皋鱼惊觉从此不能再尽孝道,深悔父母在世时未能好好侍候,现在已追悔莫及了。这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子欲养而亲不待。”警句的出处。我们消防兵也是吃五谷杂粮、熏人间烟火长大的血肉之躯,并非铁石心肠、薄情寡义的不孝之徒。自己多年为追求内心的那个梦,告别了养育自己的父母,离开了一方热土的家乡,现如今稍加安定,思亲思乡之情油然而生,萌生了尽一份为人之子的孝心。</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探家异常兴奋。当得到请假报告被批准的消息,我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打点行装,几番辗转至市里购票购物,当日就坐上晚班车赶往近三百公里外的家乡。</p><p class="ql-block"> 家的引力是那么的强烈,故乡的味道又是如此的熟悉,我好像一个漂流在外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了亲人的怀抱。</p><p class="ql-block"> 父母和亲人们见我回家省亲,开心极了,连一向不太下厨的老父亲也帮着母亲忙开了。</p><p class="ql-block"> 席间,一家人边吃边聊,温馨弥漫了整个家庭。尤其是父母对自己的工作与生活超乎寻常的关切,问东问西,问这问那,不时还会提出一些建议与告诫。诸如,你现在是部队干部了,应该更加严格要求自己,要好学上进;你要学会节俭,以后花钱的地方很多;你该为自己的个人问题考虑了,找个品行端正就好,等等。我静静地听着父母不断地絮叨,默默地记在心里。同时,父亲还提出了一个看似荒唐实则现实的请求:“老三,看哪儿有上好的杉木没有,直径要40~50公分的那种。” 我沉默了,虽然知道父亲常年身体不好,可没想到他早早地在为自己的后事划算,心里顿时黯然起来并回了声“嗯!”算是应承了父亲。</p><p class="ql-block"> 返队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但我觉得家还未住腻,家人还没亲够,还有许多贴心的话要与父母述说,还有很多欢乐要与兄弟们分享。可是军人的纪律、使命又不允许自己恋小家顾私情,只好将浓烈的情感深深藏起,重返自己的哨位。临别时,我拿出当兵这些年所积攒的一千元钱交到了老父亲的手心里:“爸,这点钱是我孝敬你和妈的,买点你们想吃和要用的东西。”瞬间,心中涌出一种依依不舍的情愫。</p><p class="ql-block"> 生活在继续。回部队后的一段日子里,心却还停留在故乡,父母的叮嘱常在耳边响起,尤其父亲交代的任务成了自己的心病,甚至有点一筹莫展。突然想起四弟在吉安支队服役,井冈山可是全省的重点林区呀!那里肯定有合乎要求的杉木,于是,我又是写信又是电话,与四弟敲定了此事,心里才踏实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几个月后四弟通过关系,费了不少精力,花了近百元“银子”,总算将两根直径近50公分的寿材七转八拐地运抵南昌。咱哥俩分别将此消息告诉了父母,父亲回言道:“先放在老三那儿,家里没有合适的地方安放”。</p><p class="ql-block"> 显然,放在我狭小的单人宿舍里是不合适的,因为常有不定期的内务卫生检查。我只好向领导求援,这两根上等的寿材才有了安身之处——进了单位后勤仓库,恰好管理仓库的就是我的老乡、志愿兵昌宝。</p><p class="ql-block"> 时间又过了年余,其间,我借调总队工作,但心里总惦着那两筒木材,毕竟于我言意义非凡。所以隔三差五自己会向昌宝询问情况,而他总是说:“放心吧!由我保管,不会丢失的。”我自然信任他。</p><p class="ql-block">  一日,父亲来电话,称有一开货车的亲戚,近日会到南昌,顺便将那寿材运回去。我遂赶往教导队,准备启运之事。然而找到昌宝,想去仓库看看,可他总以种种理由搪塞,不是钥匙不在身边,就是活忙走不开,反正不让看。纠缠了半晌工夫,见我真的生气了,才坦白道:“老弟,对不起,我把木头卖掉了!”</p><p class="ql-block">“啊!把我寄放的寿材卖了?”我惊讶无比。</p><p class="ql-block">“卖给谁了?快告诉我!”我急吼吼地问道。</p><p class="ql-block">昌宝满脸通红,没吱声,愣愣地站在我面前。</p><p class="ql-block">“快说,到底卖给谁了?”我终于发飙了。</p><p class="ql-block">这时,昌宝才从嘴里蹦出三个字“熊真颜”。</p><p class="ql-block"> 我没敢怠慢,拖拽着昌宝三步并两步进了后勤办公室,找到会计熊真颜。</p><p class="ql-block">“真颜,问你个事,昌宝卖了两根杉木给你了?”我问道。</p><p class="ql-block">“是哦!怎么?”熊真颜并未回避。</p><p class="ql-block">“木头还在吗?”我又言。</p><p class="ql-block">“在,拉回老家去了。”他说。</p><p class="ql-block">听罢,我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如果已经他用,我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老父亲,又如何去承担这不孝之名?</p><p class="ql-block">“真颜,告诉你,这木料是我们兄弟为父亲买的寿木,我不管你与昌宝是怎样交易的,请你一周之内将其归还我!”我下了最后通牒。</p><p class="ql-block"> 两筒寿材最后还是完璧归赵了,运回了老家。但经此事,使我知道了“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的意思,第一次看清了人世间的阴暗,只有在利益面前,一个人的劣根秉性才能真正地暴露。有些人可以抛弃高尚的感情或友谊,全然不顾及道德与颜面,活生生地将自己的良心钉在耻辱柱上而遭人鄙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七</b></p><p class="ql-block"> 韩愈《师说》曰:“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 当教员,最重要的是肚子里要有真才实学,有远高于受众的知识水准与专业素养,否则就是误人子弟抑或滥竽充数,不配传经布道,授业为师。毫不夸张地说,在当时教员中自己的综合素质不亚于他人,然而还是常有一种危机感和紧迫感,深感自己的知识贫乏、基础不牢靠,需要系统地学习与提高,恰逢此时,大专院校的扩招遂了我的意和圆了我的梦。</p><p class="ql-block"> 说起高考,它是我内心的一个痛点,也是我最不愿示人的隐秘。下放时,曾参加首次高考,只因准备不足和志愿填报过高而失利;次年,在部队里,省公安厅为我参加地方高考专门发文,又因紧张训练而复习时间少,考分仅刚上线,录取学校不如意自己再次放弃。种种原因,让我与正规大学擦肩而过,但继续深造的愿望从未减退,反而因从事消防教育变得愈加强烈与迫切。</p><p class="ql-block"> 1982年,是改革开放后教育界具有标志性的年份,突破了固有的招生模式,开启了计划外自主招生的先河。在这种历史大背景下,江西大学(南昌大学前身)也在当年高考结束后不久,在南昌市范围内试点自主招收哲学、中文、法律等专业的走读生。</p><p class="ql-block"> 江西大学招收走读生的消息一经公布,就不胫而走。我立马向组织上提出了参加考试的申请。在得到不影响教学前提下允许我参考的批复后,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全副身心投入了紧张的考前复习。我知道,这次类似于高考的招生,竞争会是异常的激烈。从招生简章得知,试点的三个专业,总共才招收三百人,而报考人数竟然万人以上,连我们驻昌消防部队中就有浩浩荡荡三四十人报了名。</p><p class="ql-block"> 考试在桂花飘香的季节里如期而至。那天,我摘去了领章帽徽,拎着装着一瓶水和一包饼干的挎包趁早赶到了考场。望着年龄参差不齐、来自各行各业、乌泱泱的考生人群,我手中攥着安排在第35考场的准考证,在江西大学院内各教学楼之间穿梭般地寻找考场具体位置。</p><p class="ql-block"> 考试十日后,公布了总分成绩。</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周,录取分数线与体检通知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庆幸的是我都榜上有名。</p><p class="ql-block"> 再之后又陷入了漫长的等待。</p><p class="ql-block"> “教员,这有你一封信!”门岗值勤士兵喊着经过大门的我。</p><p class="ql-block"> 接过寄信人为江西大学的落款的大信封,我没有心急火燎地拆开信封,而是像平日里一样若无其事地返回了寝室。</p><p class="ql-block"> 我窝在软沓沓的藤椅上来了一个葛优躺,打开台灯,从桌屉里拿出剪刀,小心翼翼地拆开信件,内装有折叠方正的粉红色纸张信函立刻映入眼帘。我心想,有戏,一定是录取通知书!旋即我展开信函,果然“录取通知书”几个字和鲜红的“江西省高等教育招生办公室”“江西大学”两枚印鉴赫然在目,我被法律专业录取了。此时此刻,才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终于圆了大学梦。</p><p class="ql-block"> 后来得知,这次被江西大学录取为走读生的有两位军人。一位是武警内卫部队的康毅,它被录取在中文专业; 另一位就是我这个消防兵了。</p><p class="ql-block"> 几年浪漫而紧张的校园生活结束了,我终于拥有了大学文凭,并在1986年通过全省律考获得了律师资格。这些当时看似闪亮的硬性条件虽然没能为我的仕途加分,但系统掌握的法律理论知识却给了我正确的人生导航,在顺境里没有陷落于灯红酒绿的包围,经受住了权力、金钱的诱惑;在逆境中没有坠入厌世冲动、铤而走险的极端行为里,保全了家族的名望和个人的清誉。时至今日,年逾甲子的我或许可以高调地宣称,人生由于有了书卷的熏陶,格局与骨气有点契合了自己一直在追求的“胸有诗书气自华”的境界,平凡而平顺地快乐生活着。</p><p class="ql-block"> 人生在世,有得必有失,这仿佛就是天理。自己的生活历程似乎也可印证这点。在消防教导队,看似失去了在喧嚣世界里的潇洒与安逸,却让我获得了知识的积累和寻找到了心灵的安宁; 看似失去了在红尘中呼朋引伴的光鲜热闹,却也收获了知心朋友的和善与关心。在这块红土地上自己初步完成了幼稚的蜕变,也开始接触了社会层面的善与恶、美与丑等现象,慢慢地自己不染红尘的心被现实推送至纷纷扰扰的大千世界,进而迎接人生最为光彩也最为复杂的漫漫征途。</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编辑部篇》</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曾记否?20世纪90年代初,上演了我国第一部电视情景喜剧,热播时创造过万人空巷的奇迹,它就是电视连续剧《编辑部的故事》。剧中人物性格迥异却都热心助人,小小编辑部里演绎出了一幕幕动人且暖心的故事。我也有过一段与《编辑部的故事》中人物相似的经历,其中的酸甜苦辣,把我的生活修剪得支离破碎,人生的运程也由此发生了偏转。时至今日,头脑里总在想假如光阴能倒流多好,我一定会忤逆组织的调配而早早转业地方工作,绝不会委曲求全地留在编辑部苦熬九年而耗去最宝贵的青春。然而没有如果,九年的编辑生活是我实实在在的人生存在,无法从脑海和现实里抹去,何况在这段苦闷与冷藏的时段里,还是有一些值得回忆的片段与场景……</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一</b></p><p class="ql-block"> 要厘清脉络,须得费点笔墨。我1980年底提干后,立马调到江西省消防教导队从事教学工作,1985年底进了江西省消防总队。那阵,总队还没完善的建制,除了司、政、后三大部门外,之下的处室尚未建立,司令部统辖了防火、警务、建审、秘书等办公室,均称其为“摊”,我任了司令部秘书办公室的“摊”长。几年后,从陆军部队调来一位正营级领导,我的“摊长”之位就让贤了。至1989年初,我又折返教导队任职,满了一年,再被一纸命令调到编辑部任副主编,把当时在编辑部工作的好朋友晓钧调整至秘书办公室当头。</p><p class="ql-block"> 这样,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一介武夫,就稀里糊涂地走向了“著书立说”的岗位,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主编”,当时真的诚惶诚恐,后脑勺都有些凉飕飕的感觉,虽然我知道这是个又苦又累又没前途的岗位,但军人具备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我还是老老实实地走马上任了。幸亏这只是本专业性科普刊物,对文学素养、写作技能等要求并不算太高,在人才匮乏的消防部队里,我虽不是科班出身,但仅凭自己在消防业务方面的“两把刷子”,勉强可以滥竽充数。就是在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心境下,我硬着头皮履新了,却不料一干就是八九年,把人生最美好时光留在了默默无闻的爬格子上面。<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 《江西消防》杂志,是由江西省消防协会、江西省公安(武警)消防总队和江西省人民保险公司合办的一本科普刋物。它的前身最早可以追溯至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它起初只是省公安厅消防处内部的一份简报,称其为《防火宣传资料》,装订、印刷也不讲究,就是几页油墨打印的材料,只不过有个鲜红硕大的刊头标识罢了。后来,随着消防事业的蓬勃发展,消防的社会职能越来越宽泛,消防安全形势愈加严峻,加强全社会消防宣传教育势在必行,就是在这种大背景下《江西消防》应运而生了。在那时段里,全国各地的消防部门都陆续办起自己的刊物或报纸,可谓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p><p class="ql-block"> 《江西消防》杂志大约在20世纪80年代初获得了省级正式刊号,向社会公开发行,迈开了它壮大与发展的步伐。初创时,发行量不过万份,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达到了顶峰,月发行量接近10万份,在省内同类刊物里数一数二,曾多次评为全省优秀科普刊物。</p><p class="ql-block"> 在《江西消防》杂志发展历程中,几经全国性的报纸刊物整顿,都在编辑部同仁的共同努力下,涉险过关,保住了刊号。在我担任主编任期内,就历经过两次大规模的整顿。第一次,始于1991年3月间,省新闻出版局召开一次报刊主编会议,传达了中央做好报纸刊物整顿工作的指示精神,并指出: “对实际上已成为宣传资产阶级自由化的阵地,而又没有继续存在必要的报刊,应予停办。对错误比较严重,在群众中造成了恶劣影响的报刊,一般应先停刊整顿,视情决定是否继续出版。……”并强调除了报刊思想内容的整顿外,还要整顿新闻队伍。</p><p class="ql-block"> 当时,有关部门认为《江西消防》杂志的主要问题是强行摊派订阅、杂志缺寄或迟收等两个方面,订户反映强烈,状都告到了省委宣传部和新闻出版局那儿去了。闻此言,我花了近半个月,天天泡在省委宣传部和省出版局,找部局领导汇报,请主管业务处室协调,搞起了牛皮糖式的“公关”外交。我死死抓住杂志没有政治导向错误这点,与新闻出版部门周旋。由于《江西消防》杂志主办单位的部队属性,采编人员又全是军人等特点,最重要的是杂志确实没有中央规定需要整顿的错误,最终省出版局在当年的7月底,同意《江西消防》杂志重新注册登记,并将省内统一刊号升级为国内统一刊号,采编人员悉数领到了记者证。</p><p class="ql-block"> 有了前次的整顿经验,发生于1996年的报刊集中治理也顺利过关。虽然那次的整顿力度空前,压缩面积广泛,许多报刊,尤其是一些行业报刊都被取消了刊号,但《江西消防》杂志仍然屹立不倒,照样出版发行。</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二</b></p><p class="ql-block"> 初进编辑部,如同《编辑部的故事》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各有各的长处,但却是一群极好相处的同事和战友。</p><p class="ql-block"> 程锋,是位与我同年入伍的军人,只是小我两岁。他是消防部队自我生长的一位文化人,他文笔犀利,下笔如神,观点独特,是个文字游戏的快枪手。正如他的文笔一样,他有鲜明的个性,不随波逐流,不阿谀奉承,不事张扬,不蝇营狗苟,在外人看来还有点我行我素与特立独行。他在编辑部待的时间并不太长,后来被省公安厅要去了,最后成了省厅文化宣传处的骨干与领导。</p><p class="ql-block"> 明才是个与我军龄相差一年的哥们,虽说资历不浅,干的却是繁杂冗长的发行的活,每天骑个“洪都”牌摩托车在印刷厂和邮局穿梭,任劳任怨,从没牢骚,是大家公认的“老黄牛”。他还天生一副好嗓子,拜省歌舞团歌唱家罗德成为师,成就了不可多得的男中音,只要是总队举办歌舞欢庆活动,明才一亮歌喉,大家都会为之倾倒。</p><p class="ql-block"> 春生是编辑部的大管家,他曾经留学日本,工于财务计算,哪个地方欠多少钱,哪个地方订了多少杂志,该付多少纸张及印刷费用,心里澄清明亮,每月准有一张细致精准的报表放在我的办公案头。他还是太极拳的忠实粉丝,拳打得刚柔并济和行云流水,是位办事认真,耐得住寂寞的人。 </p><p class="ql-block"> 尤招蔚老师是编辑部的首任美编,这位20世纪50年代毕业于福建美专的高材生,一生有着坎坷经历的老军人,他为人和蔼可亲,工作认真细致,一笔一画即山水,一涂一抹是美丑,为杂志的装潢、插图、封面设计等付出了所有的智慧。可惜他已经仙逝了,带走了他引以为傲的军人尊严,带走了令大家钦羡的美工造诣,战友都怀念他。</p><p class="ql-block"> 刘洪元主编是我前任,是我崇敬与欣赏的一位好领导。他拥有“文革”前的大学学历,有良好的文学功底,在编辑部他就是一枚“定海神针”,他勤于思考与谋划,为编辑部的成立耗费了不少心血,为杂志的发展奠定了扎实的基础。可以说,他是《江西消防》杂志的核心人物。虽然我们共事不足两年,但他对我的帮助与提携永铭心田。据说,如今他也驾鹤西去,很是扼腕痛惜,与老主编有近2~30年未曾联系与谋面,其去世的消息也杳然,错过了送一程的机会,只愿老领导在天堂和顺静美。</p><p class="ql-block"> 俊霞与选萍是我们编辑部的宝贝,抑或可以说是整个总队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是《江西消防》杂志的新生代。她俩同时毕业于一所大学,均是该校新闻系的佼佼者,在橄榄绿的感召下投笔从戎进了编辑部。在编辑部里,她俩几乎包揽了文字编辑的工作,还不定时要完成总队交给的重点采访任务,可谓是编辑部的中流砥柱。她俩漂亮靓丽,多才多艺,凡是总队的各种演艺活动,总有她俩的身影,而且每次都能捧回奖杯或奖状。若干年后,她俩各自都有了更好的前程。俊霞追逐开放的风潮,去了深圳,而选萍在调到广东珠海消防支队之后,又转战珠海政界,找到了更能展现自己魅力的舞台,成为一位优秀的领导者。 </p><p class="ql-block"> 在我任期内,编辑部还陆续有几位战友加盟,他们是徐亚敏、汪文斌和刘永。这几位都是优秀的军人和具有高素质的文化人,他们是《江西消防》杂志功臣,是这本杂志的继任者,虽然他们后来也先后离开了编辑部,开拓了新的发展空间,但他们对杂志作出的贡献和塑造的形象,为《江西消防》杂志愈加添彩。其中,刘永同志坚持到了最后,见证了这本杂志的悲壮结束,成了我们这代《江西消防》杂志采编者的唯一关门人。</p><p class="ql-block"> 当时编辑部就这么几号人,虽然朝夕相处多年,但对他们的了解或许还很肤浅,他们身上的许多亮点及能力都没能说明白,不过好在是一家之言,相信本文所涉及的战友不会怪罪我的糊涂与无能。</p><p class="ql-block"> 我自己就不用介绍和描述了,相信读者能从文章的字里行间看见我的影子,如果细心的人还能从中了解我的为人处世,甚至于脾性与品格,至于怎样,留予读者与时间去评说。(待续)</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新 余 篇》</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一</b></p><p class="ql-block"> 太阳已经落山了,酷热却迟迟没有退去。</p><p class="ql-block"> 在高大的水杉树荫底下,几个40开外、身穿迷彩服的军人围坐在球场边的石桌旁,汗水顺着脸颊、沿着臂膀直往下流淌。他们每个人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偶尔仰着脖子豪饮几口,又不时盯着摆在石桌上的规划图,环视着周围刚刚建起的机关食堂、消防调度指挥中心、警勤分队大楼。带着创造者的兴奋与自豪,他们捧起了酒瓶,唱着混合了酒味、走了调的“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这一切,竟在夕阳光芒下涂抹出了一幅极有军旅生活气息的画面。</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群快乐的“单身汉”。</p><p class="ql-block"> 这群欢乐无限的“单身汉”就是新余市消防支队里的班子成员。说他们是“单身汉”,并非他们是没有婚娶的“王老五”,其实他们也有家有小,也有父有母,只不过他们别妻离子远离故土,责无旁贷地承担起了保一方消防安全的重任,过起了近似单身汉的生活。正是在这几位“单身汉”带领下,短短10个月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支队正大踏步地迈向全省消防部队前列。</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单身汉”之一:龚来水</b></p><p class="ql-block"> 虽然身为支队主官,龚政委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威严,他的脸上时常挂着笑容,因此官兵们冠其名为“慈祥的老人”。而这位“慈祥老人”是那么的善于团结众人,又是那么的钟情事业和看重责任。</p><p class="ql-block"> 龚政委搞基础建设在全省消防部队里小有名气。入伍这些年,他建了6个消防中队、上万平方米的营房。难怪只要走进他的办公室,首先看到的全是那些码得整整齐齐的建筑图纸。一翻开那些图纸,龚政委眼里就会流露出一道道亮光。自豪感、成就感油然而生,话锋也转为劲健。</p><p class="ql-block"> 今年2月12日,龚政委被一纸命令调到了新余市消防支队。刚来时,龚政委一连三个晚上都没睡好觉,每天天蒙蒙亮就起床,然后点上一支烟,悠然地绕着营区踱步。等到了第五天,龚政委再也按捺不住那份加快建设支队的心情,拿出了连夜赶出来的一张草图,召开了首次党委会。用他那永远也改不了的南昌方言说:“支队里面太凌乱了,要整一整,我们几个坐在这个位置上,不能让单位有所改变,那是我们的无能,也很丢人现眼,更是对这份事业的不负责任呀!”</p><p class="ql-block">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场难苦建队的战斗就这样拉开了序幕。每当晨曦微露,工地上出现的第一个身影就是龚政委。望着那日复一日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分管消防的市公安局袁海根副局长感慨地说:“你们这些人确实是办实事的,了不起。与你们相处,我似乎也年轻多了。”</p><p class="ql-block"> 随着龚政委花了大量心血设计的图纸陆续变成现实,当初的营院已悄然变了样,取而代之的是合理的营院布局和漂亮的营区环境。高耸矗立的语录碑;亮丽大气的机关食堂;满眼碧翠的绿化和五彩斑斓的花卉;功能齐全的调度指挥中心和勤务分队大楼;就连原先他们几个“单身汉”喝酒行乐的地方,如今也建成了一个独特的水磨石篮球场。面对眼前的变化,已退休的老同志朱文卿说得好:“这帮人会办事,能办事。他们这样干,新余消防大有希望。”</p><p class="ql-block"> 知道龚政委的人,都晓得灭火也是他的长项。这位与火灾打了20多年交道、入火场上千次的硬汉子,可以说摸透了火的脾气,也深知怎样提高部队灭火战斗力。龚政委从省会城市南昌调到新余时,正值隆冬季节,他清楚,这季节是火灾的多发期,所以他一放下行囊,就往基层部队钻。在基层转了一圈后,龚政委脸上常挂的微笑消失了,变得满脸凝重。面对几辆性能落后的消防车和士气低落的官兵,他心急如焚,春节也不敢回家,硬是把妻女从南昌接到了新余,一家三口挤在一间破旧的房间里冷清地过了个年。春节那几天,龚政委没有去串门拜年,而是关起门来,一方面做好随时参加灭火指挥的准备,一方面思索着提高部队灭火救援能力的办法。</p><p class="ql-block">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对!先把部队武装起来。一个成熟的方案由支队党委提交到了正在召开的市人大会上并获得通过,紧接着当地政府拨出专款给予财力上的支持。时间一晃就到了6月份,一台与登高车配套的中低压泵水罐车服役了;7月份,又一台常规泡沫水罐车从上海接到了支队。摸着漆色锃亮的消防车,龚政嘴边有了笑意:“有这两台消防车的入列,一般的火灾,不怕它了!”</p><p class="ql-block"> 虽然灭火装备有了初步的改善,但龚政委远没有放下那颗悬着的心,他懂得人的素质与灭火装备的完美结合,才是克敌制胜的法宝。一次,市城南西街发生火灾,一中队奉命前去扑救。龚政委亲自赴火场指挥,他把一中队的主官带在身边,一边调整和部署灭火力量,一边为其讲解这种部署的合理性。大火扑灭后,龚政委又在操场上垒起了讲台,时而手把手地教新战士如何操枪,时而又在地上写写画画,和官兵们一起探讨刚刚这场灭火战斗的排兵布阵。听着龚政委那深入浅出的实战总结,官兵们赞叹道:“原来政委还是个灭火的行家。”</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单身汉”之二:江炳华</b></p><p class="ql-block"> 江炳华,支队长。一脸严肃,不苟言笑,但常常偷着乐。</p><p class="ql-block"> 到新余市消防支队打听一下,江支队长的严厉是出了名的。他上任不到半年,官兵们就一再领教了他的厉害。用他自己的话说:“不论是部队管理,还是防火监督,都应该高标准严要求,丝毫不能马虎。否则就是渎职,就愧对肩上扛的牌牌。”</p><p class="ql-block"> 上班点名是支队机关的惯例,也是部队生活的要求。一天,上班号吹过后,官兵们都端坐在会议室里等候着早点名。江支队长扫视了一遍会议室,发话了:“军装没有缝臂章的同志,请站起来!”话语不响,可威严有余。大家面面相觑。一阵寂静之后,有两位干部半遮着脸扭扭捏捏地站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原来,刚换夏装时,支队就明确要求短袖制式衬衣必须佩戴臂章。规定虽早已宣布,但早点名时仍有两位警官穿着无臂章的制式衬衣上班,碰巧遇上了这个不讲情面的“黑脸包公”。尽管他们解释了许多理由,江支队长还是宣布了处理结果:一是当场纠正过错,若再犯,纪律处分,以正军纪。二是扣除当月考评绩效奖励,以儆效尤。</p><p class="ql-block"> 自从有了“臂章事件”后,支队长姓“严”的典故就不胫而走。尽管如此,官兵们还是打心底里服气的。都是当兵的,谁不明白这个理呢?</p><p class="ql-block"> 支队召开半年工作讲评会,二中队官兵在中队长的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准时进入会场。由于中队长粗心,忘记了下达“坐下”的口令,听任官兵自由落座,一时肃静的会场里响起了一阵“噼噼啪啪”的椅子碰撞声。顿时,江支队长眉头紧锁,责令中队长把队伍带出会场重新进来。在“齐步走”“立定”“整理着装”“坐下”等口令——落实之后,才算通过。会后,江支队长指着操场上正在整队离开的队伍,与另外几位“单身汉”低声闲聊:“看!部队必须严管。这排面多整齐、多威武。”他暗暗地乐了。</p><p class="ql-block"> 江支队长分管战训和防火两块工作 。对此,他有一番理论。他说,抓部队管理似女人做针线活,要从细微入手,防微杜渐;而搞防火工作,则要像球场上的裁判那样,不偏不倚,执法如山。不久前,对新余新华金属制品有限责任公司消防违章一事的处理,就是他这番理论的践诺。</p><p class="ql-block"> 一向受宠的新华公司可受不了这份委屈,马上把事情捅到了政府有关部门。一时间,江支队长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不断。什么要保护外资企业利益,招商引资不易,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等等,各种理由劈头盖脸的砸来,甚至有人搬出上级的红头文件加以抵制。但江支队长始终坚持一条,哪位领导要说情免责,请签字留底;谁违反了消防法律,谁就得受罚。将一个个说情者堵在了门外。万般无奈之下,新华公司才不情愿地来到了消防支队接受处罚。当公司秘书从执法人员手中接过处罚决定书时,说了一句话:“在新余,我还是第一次拿到这种东西。”</p><p class="ql-block"> 新华金属制品有限责任公司,是一家中外合资企业,也是新余市唯一一家上市公司,对于这个经济浪潮中的宠儿,各级政府与领导可谓对其关爱有加,可到了江支队长这儿却没有给它如此“厚爱”。1998年新华公司向消防支队申报建设一栋办公楼,在施工过程中,公司擅自更改建筑消防设计,留下了先天性火灾隐患。对于这一公然违反消防法律的行为,支队一而再再而三地责令其整改,然而新华公司仗着上面有人,一直拖着不改,支队遂对其依法进行了处罚。 </p><p class="ql-block"> 处罚是结束了,可是后面的事情并没有完。一个月后,市政府有关部门一个通报下来了,消防挨了批评。江支队长看后,淡淡地笑一笑:“按消防法的规定办事,我们没有错!慢慢地他们会理解的。”他抿抿嘴,又偷偷地乐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当然,江支队长也有开怀大笑的时候,并不总是暗地里偷着乐。闲暇时他喜欢打“拖拉机”,当抓到4个“王”时,他会扬起右手,拍拍自己的胸脯:“哈哈!老江!”其乐其欢溢于言表。</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单身汉”之三:易殿群</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从初次见到副支队长易殿群时,就忘不了他。他总是那样忙忙碌碌地干事,快快乐乐地生活。</p><p class="ql-block"> 或许是易副支队长长期从事文字工作的缘故,他爱看书勤思考,追求新知识、渴望新生活,总能与时代合拍,与战士共鸣,找到工作与生活的乐趣。以前,支队只有两台低端的电脑,主要用于灾情统计和文字处理。谁也不敢去碰它,生怕它“生病”罢工。自从几个“单身汉”落户新余后,易副支队长便主动承担起了支队电脑的维护和管理工作,并利用晚上的时间,在支队机关和分宜大队办了两期电脑知识培训班,使过去对电脑望而生畏的官兵逐渐对电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时为了“救活”一台软件崩溃的电脑,他可以整宿不合眼,查资料,对参数,直到电脑正常运行为止。</p><p class="ql-block">  新余支队“119”消防调度指挥系统的建设,也浸透着易副支队长在学习新知识道路上的心力。建设刚立项时,支队两位主官就找到易副支队长:“看来,这个任务非你莫属了。”他没说二话,接受了这个困难重重的任务与从未涉及的课题。先是找来有关书籍,从通讯基础理论开始学起,一页页地啃,碰到疑难问题,记在本本上,等回到南昌,再去寻访专家教授,拜师求教。经过一个多月的灯下煎熬,一份按规范设计要求的《新余市消防调度指挥系统建设方案》摆到了领导面前。后来,这份文案就成了市政府公开招标的主件。</p><p class="ql-block"> 易副支队长爱学习肯钻研,干起力气活儿也不含糊,官兵都喜欢他、敬重他,乐于和他交朋友说心里话。连政委、支队长也愿意把那些急、难、险、重的事情交给他。因为放心呀!</p><p class="ql-block"> 那是5月份,支队为了加快分宜县消防大队这个窗口单位的建设,要派人去蹲点指导,但一时支队又腾不出人手。本不在那儿挂点的易副支队长,主动请缨,卷起铺盖一头扎到了离市区30多公里外的分宜。一到大队,他就扛起铁锹,与士兵们一道干了起来。由于多年没有从事强体力劳动,第二天,副支队长的手掌上就磨起了几个大血泡。劳动中,战士们见不惑之年的首长与自己一样,顶烈日,挥汗水,很是过意不去,所以每次出工时,有意把顺手的工具留给他或让他做些稍微轻松的差事。但是易副支队长不领这份“情”。一次,为了把菜地水沟里的一根水泥电杆挖起来,七八个战士一阵忙活,非但未见一点动静,反而越陷越深了,易副支队长见状,心一急,“唰”的一声,跳进了泥淖里,等到和大家一起将这根上千斤重的水泥电杆抬上岸时,他才发现两只脚上还蹬着鞋呢。</p><p class="ql-block"> 易副支队长就是这样,善于把知识运用于消防实践,又能与士兵同甘共苦搞建设,也乐于向官兵传授知识。6月份,支队要办一期执法学习班,特意安排易副支队长上一课。课程确定后,他把念大学时的全部教材和笔记清理了一遍,找出适合消防执法实践的内容,自编假定作业,布置执法习题,剖析现实案例。由于准备充分,课讲得生动、清楚,官兵们听得认真、明白。大伙都说:“跟着易副支队长在一起,可学的东西多呐!”</p><p class="ql-block"> 易副支队长也常常说:“现在是21世纪了,知识更新快,不学不行呀,现在我‘单身’一人。权把学习当乐趣,要不才闷得慌呢!”看来,易副支队长的快乐,俱在事业里,全在忙碌中。</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单身汉”之四:徐淼</b></p><p class="ql-block"> “ 啷个哩个啷,啷个哩个啷……”一段地道的山东快书从一位大个子军人嘴中汩汩流出来。这位大个子就是新余市消防支队司令部参谋长——徐淼。</p><p class="ql-block"> 只要瞅瞅徐参谋长古铜色的脸庞和壮实的身子,就知道他是一块抓部队训练的好材料。当参谋长几年,他带领部队扑救过多少次火,训练磨破了几套衣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反正他乐在其中。</p><p class="ql-block"> 去年,当他得知总队要举办第六届全省消防业务竞赛时,心里可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这是一次部队训练水平和战斗力的检验,也是一次向其他部队面对面学习的好机会;忧的是,新余是个小支队,从兵员仅几十个人的队伍中挑选出来的业务骨干要同从几百人乃至上千人的大支队里精选出来的强手对抗,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所以接到比赛通知后,连处事一向豁达的参谋长心里也没有了底——慌了神。然而,他转念一想:我们支队虽小,但现在官兵士气高昂,训练热情高涨,只要准备充分,发挥出色,没准就能出好成绩。想到这里,他心里的忧愁少多了,反而有了几分底气,立马向支队领导立下了军令状:“竞赛不拿名次,不留好印象,唯我是问!”</p><p class="ql-block"> 开弓没有回头箭。集训期间,徐淼抛开了一切事情,没有节假日,没有星期天,一门心思抓训练。在训练场上,他有时忘记自己已是40开外的人,竟然敢与年轻战士单挑。每当看到一些战士动作不规范时,他还会亮起大嗓门,亲自上场示范指点。一次不行,再来一次,直到战士的动作规范标准了,他脸上才会泛起满意的微笑。其实,战士们心里明白,参谋长嗓门虽然大,但心不坏,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物。所以战士们并不怕他吼,倒是在训练时听不到他的大嗓门,总会感到少了一点什么似的。</p><p class="ql-block"> 8月28日,全省第六届消防业务竞赛在南昌拉开了帷幕。比赛开始那天,新余支队没有一分进账。徐参谋长心里那个急呀,无法形容,但他没敢表露出来,生怕影响参赛战士的情绪。和往常一样,他仍乐呵呵地对战士们说:“别灰心,今天不行,还有明天,还有后面的日子,千万要相信我们自己的实力!”徐参谋长的乐观态度既安抚了大家的心情,又鼓舞了队员们的士气。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参赛战士镇定迎战,顽强拼搏,稳定发挥,终于获得了两个集体项目的名次。夺得了移动炮操项目第一名、爬绳上四楼项目第4名。一时间,新余市代表队成了人们议论的中心。许多人见了徐参谋长第一句话就是:“真想不到,也不容易,你们竟然拿到了集体项目的第一名!”徐淼听了这样的话,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的甜。</p><p class="ql-block"> 徐参谋长不仅平易近人,更有一副菩萨心肠,战士们都拿他当兄长。</p><p class="ql-block"> 1997年初,渝水区消防大队二中队战士高庆明右腿膝关节经常疼痛。医院诊断为关节外侧半月板断裂,会导致残疾。严重的病情,使小高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徐参谋长知晓后,一方面与小高谈心,用保尔、张海迪等英雄事迹开导和鼓励他。另一方面,积极为他联系医院治疗,替他办理评残手续,还从自己菲薄的工资中拿出钱买营养品给小高补养身子。看见参谋长这样关心自己,小高感动得一头扎进了参谋长的怀抱:“参谋长,放心吧!我不会做蠢事了,我会好好地生活”。小高退伍后不久,还特意寄来了一封感谢信。信里说:“参谋长,是您的爱心扬起了我生命的风帆。现在,我开了个小店,过得很充实、很幸福!”徐参谋长见自己的战士有了好的归宿,心里那个乐劲,就甭提啦!张口就是一段山东快书:</p><p class="ql-block">“啷个哩个啷,啷个哩个啷,</p><p class="ql-block">新余消防忠于党,</p><p class="ql-block">队伍威武向太阳,</p><p class="ql-block">崇高目标记在心,</p><p class="ql-block">捷报频传美名扬;</p><p class="ql-block">抢险救灾冲在前,</p><p class="ql-block">保家安邦筑平安,</p><p class="ql-block">牢记职责为人民,</p><p class="ql-block">战士个个都是好儿郎!</p><p class="ql-block">啷个哩个啷,啷个哩个啷……”</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8px;">“单身汉”之五:刘小林</b></p><p class="ql-block"> 在这群“单身汉”中,刘小林处长,不论是年龄,还是个子,都是最小的。然而,他肩上的责任并不小,每天找他的人不断,难怪同志们都诙谐地称他为“中锋”。</p><p class="ql-block"> 刘小林是位舍家的工作狂人。从年初坐上防火处长这把交椅起,他就像上紧了发条的时钟,没完没了地转着。白天到各单位检查消防安全,晚上又加班加点地整理材料,常常三更半夜他办公室里还透着灯光。短短二三个月的时间,他几乎跑遍了市、县(区)150多个重点单位,脑袋里装满了消防监督的各种情况。他常说: “防火就要能吃苦,吃不了这份苦,就别搞防火。”</p><p class="ql-block"> 自己苦点累点倒也无所谓,只是苦了远在樟树的妻女。想到妻子和女儿,刘小林的心里总是充满了内疚与歉意。去年5月份,全省消防执法月期间,新余市同时开展了易燃易爆场所、建筑装修工程、公共娱乐场所等三四个专项整治活动,而且消防信息管理IC卡的征订工作也在紧张地进行……全处上下每个人都忙碌得团团转。就在这节骨眼上,妻子不小心摔坏了腿,脚脖子肿得碗口粗,连地都下不了,家里顿顿都是开水泡方便面,脏衣服也积了一大堆。望着妈妈清瘦的脸庞,刚读小学四年级的女儿急得没了主意。深夜给远在新余的父亲打“求援”电话。听着女儿揪心地低声抽泣,刘小林的心都碎了,可真的是脱不了身呀!因为第二天还有一宗违章的案子要处理。听说爸爸没空回来,女儿撂下电话搂着母亲号啕大哭起来。</p><p class="ql-block">  刘小林或许不是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但他对部属却有副热心肠。当聊起处里战友情况时,他能如数家珍般地娓娓道来,清楚得如同“管段民警”一样。</p><p class="ql-block"> 周小忠是处里的参谋,小孩已经两岁多了,可妻子的户口还在老家吉水。为了照顾小孩,妻子一直停薪留职在家,每月只有100多元的生活费,几个月前,小周总算给妻子在驻地联系了一家单位,但手续还得自己去办,这对一位年轻的部队干部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细心的刘小林发现小周心事重重,忙向其了解内情,小周见处长真诚地询问,遂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了处长。刘小林听后,一边安慰他,一边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小周爱人的具体情况。几天之后,刘小林敲开了分管消防的副市长办公室的门:“市长,今天我不汇报工作,也不请示问题,只是支队有个参谋有些实际困难,想请市长帮助解决一下……”经过多方努力,周参谋爱人的工作调动的事终于有了眉目,周参谋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刘小林见状心里更是美滋滋的。</p><p class="ql-block"> 刘小林就是这种人,既重事业又重感情,所以部下都喜欢围着这个“单身汉”中的“中锋”转,和他一起挥洒着青春,享受着欢乐…</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编外单身汉”袁海根</b></p><p class="ql-block"> 要把“单身汉”的故事讲精彩,还得不惜笔墨叙述一番“编外单身汉”——新余市公安局副局长袁海根同志。袁副局长虽然分管消防时间不长,但他却与消防结上了深厚的感情,尤其是这群“单身汉”来了之后,袁副局长更是精神焕发,连他自己也说:“与这些人在一起,我也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其实,是袁副局长带给了这帮“单身汉”许多欢乐,就像兄长一样关心着这帮年轻人的成长与发展。1999春节,“单身汉”们聚在一块,准备草草地过个年。 没想到,袁副局长早已有了安排,把班子成员通通请到了家,还系起了围裙亲自下厨房,又是炒,又是烩,真可谓“清醴盈金觞,肴馔纵横陈”。席间,“单身汉”们望着两鬓已染霜的袁副局长,热泪盈眶,纷纷举起了酒杯。一时间满怀的孤寂早丢爪哇国去了。以后每逢传统节日,袁副局长都要将这些“单身汉”请到自己家里坐坐,炒上几盘菜肴,斟上醇香的美酒,一起叙叨事业,畅聊情谊。若是哪位同志有个头痛脑热的,袁副局长总会挤出时间到支队看看,送上一份浓浓的关爱。</p><p class="ql-block"> 袁副局长不仅在生活上关心他们,在工作上更是悉心帮助和全力支持。</p><p class="ql-block">新老班子刚交接时,“单身汉”们牢记总队领导“夺旗子、站前列”的嘱托,铆足劲儿想干出一番事业来。但大家初来乍到,什么事情都还未理出头绪,工作方向迷茫。身兼支队党委书记的袁副局长,见同志们有如此高昂的工作热情,就带领这一班人熟悉政府领导,了解干部底细,摸清支队家底,制定发展规划,使党委班子很快进入了工作角色,顺利地完成了新老班子的交接。头二三个月里,袁副局长只要一有时间就泡在消防支队,和大家一起共谋新余的消防未来,以至于大伙儿呼吁着要给袁副局长在支队找间办公室,以免天天来回跑。</p><p class="ql-block"> 看见支队一天一个样,袁副局长甜在心里,喜在眉梢。在消防支队的工作完全走上轨道之后,才抽出身来抓他分管的其他工作去了。但此时袁副局长已养成了习惯,只要一有空,即便有时候只是路过,都会情不自禁地到支队转一圈,询问询问情况。一次,袁副局长路过支队建设工地,看见旧房拆得十分艰难,影响了工程进度,他着急了。于是,从自己掌管的单位调来20多人,与官兵们一道,猛干了几天,为加快支队建设争取了时间。</p><p class="ql-block"> 冬去春又回,这帮快乐的“单身汉”在新余努力地工作着。他们用一方平安回报当地政府和人民的哺育,用出色的成绩回答部队首长的嘱托,用欢乐与微笑回应部队火热生活的每一天,开创了空前浓厚的团结风气、空前高涨的工作热情、空前振奋的精神状态的良好局面,带出了一支训练有素、作风优良、能打硬仗的消防铁军。或许这帮“单身汉”终有分离的日子,但那份执着、那份真情、那份快乐,犹如深埋地底的美酒,只会随着时间的久远越来越甘醇,越来越清香,永远让人难以忘怀。</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二</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消防部队的生活不只有正统和堂皇,也有许许多多凡人琐事,甚至于趣事。这种混搭与构架,丝毫不影响消防军人的光辉形象,反而可以从工作、生活的多个维度去探究这支队伍何以能在短时间内成为全省消防部队排头兵的奥秘,还可以通过严肃与活泼的对比,感知这帮有血有肉、富有激情的现代军人的魅力。</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垂钓 · 闲暇时的瘾癖</b></p><p class="ql-block"> “披蓑荷笠钓鱼矶,钓得鱼儿大更肥。</p><p class="ql-block"> 钓雨钓晴还钓雪,冰心一片已忘己。”</p><p class="ql-block">———明代诗人陈壁一首《渔家》,将酷爱钓鱼的人的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的确,钓鱼成癖之人有时候图的不是渔获,而是钓的是心情,钓的是专注而忘我的境界。</p><p class="ql-block"> 我学会钓鱼,抑或说到后来酷爱垂钓,都与新余这块热土有着必然的联系,若不是到新余和龚来水政委等战友共事,估计时至今日,我对垂钓仍像个倚在门缝向外张望的小白,停留在儿时钓鱼的水准上。</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每当节假日,就是我们几个类似“单身汉”班子成员的留守日。刚开始,我的假日大多在清理卫生、看书、练书法与打篮球中度过。久而久之,心里就有了倦意。龚政委视之,直撺掇我同他去垂钓。我说道:“钓鱼?没意思,我也不太会。”</p><p class="ql-block"> “呵!钓鱼好处多多,在大自然里呼吸,比关在房里舒心多了!”</p><p class="ql-block"> “你不会?不是有我吗!钓具是现成的,是我从南昌带来的!”龚政委如是说。</p><p class="ql-block"> 见政委如此热情相邀,我终于点头跟着他一块出去。</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垂钓,是1999年春节的初五吧!有人说,你能说出确切的日子?实话,我不能,但那已经发黄的日记本是不会撒谎的。2月12日由总队徐永华副政委送我们几位到新余上任,2月16日是春节,龚政委留队过年和值勤,我初四归队。真是应了古人那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警训。</p><p class="ql-block"> 江西的正月里,寒气浓重。连续下了几天的雪,大地被皑皑白雪覆盖着,水面也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那是个极冷的一个冬天。</p><p class="ql-block"> 一辆悬挂武警牌照的小车,在城边泥泞的道路上缓慢行驶,车载着我与龚政委之外,支队后勤处的邓勤助理员、一中队陈金龙排长也一块跟来了。</p><p class="ql-block"> 由于春节战备执勤,我们不便远行,就在离支队十分钟路程的卫校周边一处池塘里作钓。</p><p class="ql-block"> 缓缓推开车门,望着平镜似的冰面,我双手深插在军大衣口袋里,冷得哆嗦地问“政委,这怎钓?”</p><p class="ql-block"> “哈哈,不懂了吧?你看着点。”龚政委笑呵呵道。只见他开了汽车后备厢,拿出一把锹:“邓勤、金龙,你们每隔几米砸开一个冰窟窿来!”</p><p class="ql-block"> 两人依令行事。龚政委则又从后备厢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钓具、钓饵等。一会儿,几支鱼竿就悬于冰窟窿之上。龚政委与邓勤各守一竿,我和金龙则立在旁观看。</p><p class="ql-block"> 五六分钟过去了,鱼漂纹丝不动。我有点泄气地说:“没戏了,早点回队,冻死了!”</p><p class="ql-block"> 龚政委吸着烟,盯着漂说 : “兄弟,别急,这才几分钟?肯定能上鱼的。”</p><p class="ql-block"> 果然,他话音未落,浮漂就有了动静,竿一挥,一条四五两重的鲫鱼活蹦乱跳映入眼帘。金龙快步上前卸鱼入护。接着,邓勤也上鱼了。见状,我也有了兴趣,坐上了邓勤的钓位继续守候。</p><p class="ql-block"> “双飞!呵呵!”我这儿也不断中鱼。</p><p class="ql-block"> 没过多久,就有了一桶的渔获。望着满桶鲜活的鲫鱼,我疑惑地问龚政委:“你刚才为什么笃定能钓到鱼?我印象中大冷天鱼儿是不咬食的!”</p><p class="ql-block"> 龚政委笑言:“那是老皇历了。今天钓的鱼都是人工喂养的工程杂交鲫鱼,密度很高,又多日未进食,即便天气再冷,还是有鱼上钩的。”原来如此,这是养鱼人发财的小伎俩。</p><p class="ql-block"> 我们带着满满的渔获回了支队,立马交给食堂的炊事员岑建斌处理。晚饭的时候,餐桌上就多了一大盘香气扑鼻的红烧鱼,看着战友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的心里也是乐滋滋的,毕竟其中也有我的功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从此,只要是假期,忍不住那股惯性,心里总想着河里塘边,往往徘徊踌躇多时,最后还是出门了。</p><p class="ql-block"> 垂钓,后面成了自己的一项业余爱好至今。</p><p class="ql-block"> 坐在水岸边,心里的那种焦躁没有了,倾倒在这波光粼粼浪花里了。天地间充斥着过滤过的空气,是清新甘甜的,呼吸均匀了,神态安详了,心里舒坦了。</p><p class="ql-block"> 我是来钓鱼的吗?是的,我手里拿着钓竿,坐着专用的精致小椅子,旁边放着盛鱼的网兜,用精心调和的鱼饵来诱鱼。想象着陈壁《渔家》诗词中的那个渔翁,他会怎样钓鱼呢?一杆瘦竹,一根纶绳,一个用缝衣针弯成的鱼钩,穿上蚯蚓,用古老的方法钓鱼。这样的方法我也曾沿用过,小时候家乡的河流旁有我耐心执着的身影,也能有让自己满意的收获。而今,在现代化的先进渔具帮助下,也的确能让自己更满意。不过,真的满意过吗?内心好像说不清楚,这水,有着神秘的吸引力,所以,我又坐到了这碧清的江水边。</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灭火 · 理论的升华</b></p><p class="ql-block"> 古人云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而消防兵则是养兵千日,用兵千日,这是由火灾和险情的突发性与不确定性决定的。消防部队是一支以保护国家和人民生命财产为己任的军事武装。所以,部队时刻都处于备战状态,官兵都是弦上的箭、刀上的锋。</p><p class="ql-block"> 说实话,去新余前,我几乎没有经历过惨烈灾难的洗礼,缺乏灭火救援现场指挥的锻炼,仅在当战士的时候,跟在前辈身后灭过几场小火,难怪有人背地里说我充其量是个“穷酸文人”,称不上合格的指挥员,我也懒得计较与理睬,只能留待时间去评判。还好自己有中央警校工企防火专业进修的资历,有6年多消防学校专业教学的生活。因此,不管是灭火技术,还是防火理论,自信地说水平绝不逊于他人。但在基层担职,没有丰富的抢险救援经验,没有应对火场瞬息万变的过硬本领,光凭“满嘴跑火车”是不能服众的,也难以得到部队官兵的认可。</p><p class="ql-block"> 现实仿佛有意考验我一样,不经意间的两场火灾就像考卷一样摆在了面前。官兵们就是裁判,火场就是考场,救灾结果就是成绩。就是凭借着这两次救援行动,给了我施展本领的机会,并因此获得了领导的褒奖和官兵的肯定,让我在一线部队站稳了脚跟,没有人再戏谑我是个“眼高手低”“光说不练”的领导了,取而代之的是点赞与信服,自己算是交了一份上级比较满意、官兵比较认可的答卷。</p><p class="ql-block"> 1999年3月18日,新余市肉联厂发生重大氨气泄漏事故。支队值班室接警后,按责任区划分,命令驻守城北的二中队的一台车为首发力量出警。此时,我作为唯一留守值勤的支队领导,(其他支队领导,包括四大部门的主官,全到总队参加年度工作会议。)带上司令部邓红俊参谋,与一中队的一台车组成的第二批出动力量,急速向现场赶去。</p><p class="ql-block"> 当第二批力量到达肉联厂门口时,没见熊熊燃烧的火光,也没见首批力量的踪影,只能隐约看到厂区里不远处笼罩在白雾之中。为此,当距现场百米左右时,我让第二批力量停止行进待命,遂向前来的厂领导及保卫人员了解事故发生原因。原来是厂里一座容量近50吨的液氨储罐因闸阀损坏而产生泄漏,大量氨气外溢,近千平方米的厂区弥漫着刺鼻的氨气。</p><p class="ql-block"> 面对险情,我依据氨的理化性质及燃烧爆炸性能,果断地采取了四项措施:一是,凡未波及的工厂区域,关闭所有用电设备,禁止烟火和人员走动,划定警戒区与设立警戒标识;二是,一中队即刻战斗展开,抢险人员佩戴空气呼吸器,出两支喷雾水枪,由外向内推进,设法和厂技术人员一起,堵住漏洞或更换阀门;三是,责令厂方派员将连接储罐的所有外围阀门关闭;四是,加紧联络首批力量,令其为现场供水,同时做好向其他方向进攻的准备。</p><p class="ql-block"> 灭火力量及厂方迅速按照几项措施行动起来,邓红俊参谋也用对讲机联系上跑错方向的首发灭火力量,他们也很快在外围接上了市政消火栓,完成了供水的配合。</p><p class="ql-block"> 喷着雾状水的两支水枪成扇形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p><p class="ql-block">60米,</p><p class="ql-block">50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0米…</p><p class="ql-block"> 越接近储罐,刺鼻的味儿越浓。幸亏首批力量到达后保证了不间断的供水,否则,抢险施救将会功亏一篑。抢险行动仍在紧张而有条不紊地进行,除了几位戴着空气呼吸器的战士外,现场上其他的官兵只好用湿毛巾捂住脸与鼻子,避免呼吸道和皮肤灼伤。</p><p class="ql-block"> 当灭火力量艰难地抵近事故源头时,只见两股十多米高的白色气柱腾空而起,紧随其后的技术人员查看一番之后,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储罐主闸损坏,而是离主阀三米左右的前置阀门垫圈腐烂了。”于是,在水枪掩护下,技术人员关闭了主阀门。瞬间,泄漏处的气流衰弱了,又过了一阵子,再也无氨气溢出。</p><p class="ql-block"> 一场事故就这样有惊无险地消弭了,正如我在后面的战评中所说:“这次抢险成功,关键有三点。首先是控制了火源,避免了爆炸的可能;其次,就是充足的给水,保证了氨气的稀释与救援的推进; 最后,是官兵的勇敢精神与有效地协同,确保了扑救措施落实到位。”</p><p class="ql-block"> 从抢险回来后,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样的结果,我已很满足,成就感爆棚,因为这是我灭火指挥的处女作,至少交了份合格的答卷吧!不过,欣喜之余,我知道,这得益于自己多年的消防专业教学,所以,才能熟练掌握氨的理化性质,才没有盲目使用灭火剂,才有了正确的措施与部署,从而最终赢得了这场抢险行动的胜利。</p> <p class="ql-block">  翌年的2月26日,细雨霏霏。这是个特别的日子,其特别就是我生日。然而,在这本是“点蜡烛,吃蛋糕”的良辰吉日里,老天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竟然是一起不寻常的火灾,其中灭火过程中的起起伏伏,更让我感觉当消防兵不易,当个消防指挥员更难,光靠勇敢远远不够,仅凭经验也未必能取胜,必须具备良好的专业素养,否则,无知鲁莽与盲目蛮干,必定会造成指挥失策和行动失败。</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家占地面积十多亩,且拥有四座单个容积250立方米的烘房,在当地称得上中等规模的木材板料加工企业。烘房呈一字形排布,利用两台燃油锅炉道生油管道供热。着火时,烘房全处于工作状态,近900立方米的优质木材处于火灾的威胁之下。</p><p class="ql-block"> 接到出警指令,我与王在洪参谋乘坐指挥车赶往火场。途中,通过对讲机,要求首发灭火力量到达火场后,切勿盲目出水,应见机行事,并给出了临时施救总原则: 如已形成敞开式大面积的燃烧,按常规灭火方法处理;如是密闭状态的阴燃,切忌开启烘房灭火,保持冷却即可,详细施救方案等视情后再定。</p><p class="ql-block"> 指挥车警铃鸣响,警灯闪烁,风驰电掣般向火场驶去。</p><p class="ql-block"> 不足五分钟,指挥车穿城而过到了城北地界,在几里开外就看见了蔽天的浓烟乌黑乌黑的。我清楚,此时火场的燃烧还没形成外露火点,即使有了火点也不会太大,是典型的阴燃表现,不然烟雾不会是如此浓黑,除非是石化产品起火。</p> <p class="ql-block">   到达火场,只见首发的二中队战士在石献仁队长的指挥下,不知怎么就打开了起火点所在左侧第二间烘房的门,正组织水枪手向吐着火舌的门洞里猛烈狂扫。我立即命其停止向烘房内射水,并下令封死烘房门洞保持冷却。之后,我与王参谋、石队长几人,在厂方人员带领下,进行了火场侦察,经过斟酌与权衡,迅速作出了部署:让首发的灭火力量与刚到达的第二出动力量,出四支水枪,对着火点和邻近烘房进行定点灭火冷却,同时组织其余力量装填沙包,加强起火烘房缝隙的封堵;责令厂方将高位罐的燃油排放至零位罐,把加热管道中的道生油排空。</p><p class="ql-block"> 滚滚浓烟和久攻不下的险情,惊动了市政府分管安全的毛木根副市长。毛副市长一到火场,我旋即陪其火场四周察看,并汇报了火灾处置方法与措施。</p><p class="ql-block"> 等我陪毛副市长从火场转了一圈回到正面火场时,只见炳华支队长也亲临了现场,同时发现刚才封死的烘房门又被开启了,灭火力量正往内扫射呢!</p><p class="ql-block"> 见状,我赶忙问带队干部:“谁命令打开烘房门施救?”</p><p class="ql-block"> 带队的瞅瞅炳华支队长,又看了看我,没有吱声。</p><p class="ql-block">“我让战士们这样干的。”炳华支队长开了口。</p><p class="ql-block"> 如此,我没多言,只是悄悄把江支队长请到不远处,说明为什么不能这样灭火的道理。</p><p class="ql-block"> 炳华支队长也是通情达理的人,见我讲得言之凿凿、头头是道,点头同意了我原有的灭火方案,并给出了一条重要的建议,认为既然用窒息法灭火,也不能被动地冷却等待,应采取主动的攻势,在烘房顶部斜对角设置水枪,由顶往内喷水,效果可能更佳。</p><p class="ql-block"> 听罢炳华支队长的建议,队伍仍照原方案操作,只是将防止火势蔓延的两支水枪,设置在着火烘房顶部远离起火点的部位,凿孔并往洞内喷射水流。</p><p class="ql-block"> 随着强大的水流汩汩注入冒着浓烟的烘房,烟雾和着水汽拼命地从各种裂缝里钻出来,现场霎时间笼罩在一片雾霭中。20多分钟后,浓烟开始慢慢变稀,最后形成了淡淡的水汽,从烘房底部流出的水渍温度也由70~80c,降至20~30c,至此,险情完全排除,火灾彻底扑灭,使企业上百万元财产免遭了火灾的吞噬。</p><p class="ql-block"> 灾后,毛副市长针对这次火灾的指挥与施救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认为: 指挥有方,方法正确,措施得当,部队勇敢。然而,静后思量,我的指挥还有失误。就是采纳了炳华支队长的建议后,罔顾烘房顶部位置消防员的生命安全,保护措施没有及时跟上,幸亏火灾发生时间不长,烘房密封性差,否则,如果出现轰燃现象,后果不堪设想。</p><p class="ql-block"> 正确指挥灭火战斗、抢险救援是每位消防指挥人员成熟与合格的标志,也是一门基础课、必修课,不可有丝毫的马虎与懈怠,更不可滥竽充数,因为背后是鲜活的生命和不计其数的国家与公民财产安全。此后,每当我率领部队奔向灾害现场时,总会感觉背负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压力,首先顾及的是战士的安危和抢救人命,再是从燃烧物质、周围环境、气候状况、力量布置、水源情况、灭火剂选择、安全保护等诸方面考虑,尽可能制定出一个相对周全的救灾方案,然后再付诸实施。</p><p class="ql-block"> 有了近两年在一线大小十多次理论指导实战的磨砺,自己越来越热爱这种富有挑战性的职业,也越发敬畏生命与自然了,纵然有朝一日离开了火热的军营,但在火场上练就的从容不迫的心态、理论联系实际的方法与缜密思考的习惯,是份我终身受益且又宝贵的精神财富。</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替身.当了一回娘家人</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主持人把银光闪闪的话筒伸向观众席已站立起来的我:“您是韩祈的什么人?作为亲友团,请您谈谈参加这次《相遇在钢城》的感受。”我理了理略微蓬松的头发,用柔意和温情的眼光瞅了瞅台上的8号女嘉宾,侃侃而谈起来……</p><p class="ql-block"> 想起20多年前在新余自己莫名其妙参加那次《相遇在钢城》的事儿,既觉得有些离奇和唐突,同时也感到妙趣横生。</p><p class="ql-block"> 时光悠悠,站在21世纪20年代的门槛上,回首世纪之交的中国社会,经济飞速发展和文化生活丰富无疑是一道最绚丽的风景。就是这道五光十色的风景深刻地影响了国人固有的价值取向和思维观念,人们思想变得愈发活跃,生活方式变得更加多元。</p><p class="ql-block"> 婚恋作为人生的重要节点,早已不再拘泥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有了更宽阔多样的交谊空间和方式,电视相亲就是当初最劲爆和时尚的方式之一。湖南卫视《玫瑰之约》则是全国电视婚恋相亲栏目中的魁首,引发各地电视台争相效仿。</p><p class="ql-block"> 己卯年的金秋,满山枫叶映红天边,阡陌稻菽丰收开镰。此刻,一场别开生面的大型电视相亲晚会将在赣西北这座钢城举行。我被龚政委钦点,作为韩祈女士亲友团成员参加这次相亲晚会。</p><p class="ql-block"> 剧情是否挺怪异?怎么一个当兵的咋就替人当起了亲友团,变成了相亲人士的娘家人呢?若要弄清原委,须得从头说起。</p><p class="ql-block"> 1999年初,总队全面调整了我们支队班子。虽然工作千头万绪,困难重重,幸亏班子坚强团结,谋事干事,带领广大官兵严管理、重训练,抓建设,不出数月,工作就打开了局面,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为了鼓舞士气,宣传部队形象,支队与地方联手,开展了“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主题的宣传,就是在这次活动中,支队把市广电局集采编播一身的韩祈请进了军营,为消防鼓与呼出力献策,从此,她与我们这些消防兵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也和我们几个班子成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p><p class="ql-block"> 随着交往深入,我们对韩祈有了更多的了解。原来她家在10公里之外的一个县城里,父母同为一家工厂的工人,手下还有个读初中的弟弟。她自己在十五岁时,因能歌善舞,人又长得漂亮秀气,被省文艺学校招录了。三年后中专毕业,本想继续留在省城的文艺团体,可总因学历不够和没有傲人的奖项被招人单位拒之门外,她只好回了故乡钢城,最终谋了份自己喜欢的新闻媒体工作。</p><p class="ql-block"> 自进入广播电视行业,韩祈深知,要在这个人才济济的地方立身,必须夯实文学基础,提升业务素养,否则,会因此短板而最后遭受淘汰,所以,入职后,她废寝忘食地读书、写稿、改稿和编排等,那简直就是把自己逼疯的节奏。就这样,她凭借好学、勤写、勤跑,用了三年左右的时间,不仅靠自学取得了汉语言本科文凭,文字功底日渐深厚,而且还初步掌握了视频采编和播音主持的基本技巧,进而经常在报纸能读到她的文章,在电台里能听到她的声音,在荧屏中能看到她的形象,慢慢地她成了单位里的业务骨干。</p><p class="ql-block"> 正因为其业务娴熟,加上年轻活泼,当部队伸出橄榄枝,请求联袂开展消防宣传时,广电部门很自然地想到了韩祈,认为她是最佳人选。</p><p class="ql-block"> 一晃,韩祈与我们合作小半年了,工作之余,常与我们几个交往,彼此间友谊不断加深,私底下她称呼我们为叔叔,俨然把我们当成了娘家人。一日,我从市里开会回来,正准备向龚政委汇报和销假,遂推开了半掩着的办公室门,见韩祈脸色绯红的正与龚政委交谈,我那双刚想迈进门槛的腿赶紧收了回来,龚政委见状,笑吟吟喝住了我:“老易,来,来,有件事还得你去做。”我只好返身折进了他的办公室。</p><p class="ql-block"> “什么事非得我干?”我一边用眼神与坐在一旁的韩祈打招呼,一边好奇地问。</p><p class="ql-block"> “坐下谈,刚好小韩在此,她说得更清楚。”龚政委又淡淡地笑着说。</p><p class="ql-block"> “哦,什么好事嘛,小韩?”我把话头引向了韩祈。</p><p class="ql-block"> 韩祈看了看龚政委又瞄了一眼我,忸怩不安道:“还是请龚政委说吧!”</p><p class="ql-block"> “是这样,小韩有件喜事。她近期准备参加一档电视相亲节目,由于父母走不开,想请我们支队领导去当她的亲友团,小韩要我去,我哪是这块料,嘴笨舌拙的。老易,我看你行,去帮小韩当回代表。”原来如此,龚政委把缘由说了个透。</p><p class="ql-block"> “我去?政委,开什么玩笑?看看我这样子,人见人愁,鬼见爬上楼,丑暴了。再说,往亲友团位置一坐,肯定露馅,谁也不会相信我是韩记者的亲人。”我笑着打趣地聊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政委,还得你去。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魁梧挺拔英俊潇洒,观众一准相信你就是韩记者的家人。”我笑容可掬地又是句玩笑话。</p><p class="ql-block"> 我与龚政委有来有回地调侃,把一旁的韩祈逗乐了。她接过话茬,耍赖般地笑着说:“政委、副支队长,不管怎样,这事就交给你们了。谁叫你俩当叔叔?” 言毕,她二话不说,笑嘻嘻地抓起手袋扭着柳腰就出了门,只留下鞋跟敲击花岗岩地面发出的“咯哒、咯哒”的响声在悠长的走廊里回荡。</p><p class="ql-block"> 顷刻间,我与龚政委面面相觑。还是龚政委打破静默“老易,你去吧,权当是支队派给你的任务。”</p><p class="ql-block"> “啥,又变成任务了?那我还说什么呢?”我带着委屈的心情算是应下了这活儿。</p><p class="ql-block"> 既然答应了去当韩祈的亲友团,那就得精心准备一番,千万别让好事砸在自己手里。我这人呀,死脑筋,有点轴,办件事,要么不办,要么就做最好,况且这是人家的终身大事,怎敢丝毫马虎呀?</p><p class="ql-block"> 隔天,我就急吼吼地电话韩祈,说要找她谈谈,想了解她对情感的认识以及对未来一半的要求。她倒好,揶揄道:“易副支,你咋啦?皇帝不急,太监急。”电话那头传来她银铃般的笑声,我竟被她取笑了一回。但她还是约定周末到皇冠咖啡厅面谈。</p><p class="ql-block"> 周末早饭过后,我脱掉了那身惹眼的军装,挑了套米黄色的休闲服穿上,简单将自己捯饬一番,毕竟是与一位妙龄女郎约会,邋里邋遢肯定不合礼仪,也少了起码的尊重。等我优哉游哉地出现在步行街皇冠咖啡馆,认为时间尚早时,却不料韩祈已经在一靠窗的卡座落坐了。看来正如《唱情歌的人》那首歌中“女人的心思永远猜不透”的歌词,韩祈嘴上说不着急,其实她的行为早已出卖了自己。</p><p class="ql-block"> 韩祈远远见我,招了招手,向我示意所在的位置,我径直坐在了她对面。她招呼服务生给我要了份拿铁。她知道我喜欢这种含有细腻温和的牛奶香味,晃动的时候,会有一种跳舞美感的咖啡。</p><p class="ql-block"> “易副支,想了解我点什么?”韩祈嬉皮笑脸地开了口。</p><p class="ql-block"> “才不想了解你呢,但没办法,龚政委硬把当亲友团作为一项任务交给我。我当然得找主角问清情况,不然,众目睽睽之下串了帮咋办,我可丢不起这人,相信你也不愿发生这种事吧?”我含着笑,软中带硬地对她说。</p><p class="ql-block"> “好啦,别一本正经的,受不了你这种公事公办的样子。易副支队长,说吧,想知道些啥?”终于见到韩祈认真的样子,那双水灵的眸子忽闪忽闪地盯着我。</p><p class="ql-block"> “就想知道你心目中喜欢的男生是个什么样子?你的三观如何?”我平静地答道。</p><p class="ql-block"> “哇,题目挺严肃宽泛的。像布道似的”。说完这句,韩祈滔滔不绝地给我讲了许多,我也就像个小学生一样认认真真地听着。</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易副支队长,可以了吧?我都口干舌燥了。”韩祈一口气说了半个小时才停嘴,随后呷了口咖啡望着我,又恢复了那种活泼散淡的口吻。</p><p class="ql-block"> 我也从冗长的叙述中对她有了更进一步了解。原来这个才24岁芳龄,外表温柔斯文的小女人还有一颗远大而坚强的内心,让我由最开始的好感逐渐过渡今日有些敬重起她了。</p><p class="ql-block"> 转眼就是电视相亲晚会的日子,不是韩祈电话提醒,我差点就忘了,毕竟还有许多正事在身。之后,自己麻利地处理好了手头上的工作,简单地梳理了一下韩祈的情况,并默记在心。</p><p class="ql-block"> 傍晚时分,韩祈又来了一个电话,叮嘱我穿军装出席晚会。“几个意思,还有这等讲究?”,我都捡好了一套灰色套装,准备西装革履地出行,这倒好,“瞎子点灯——白费蜡”了。罢,罢,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我只得老老实实从衣柜里拿出套崭新的军服,缀上领徽佩上肩章套在了身上,然后又花了些时间整理下仪容,对照镜子左看右看差不离了,这才自信满满地往电视台演播厅赶去。</p><p class="ql-block"> 在韩祈好友的引导下,我很快的与亲友团其他成员汇合。原来除我之外,韩祈还请了五六位年轻同事和闺蜜助力声援,每人手持两根荧光棒,其中两人还撑起了印有韩祈巨幅相片的声援牌,仿佛置身于粉丝对明星的追捧狂热中。我穿着笔挺的军装,坐在一群莺歌燕舞的女生堆里,别提多别扭,幸好不一会儿晚会就开始了,我与观众们全淹没在微弱的光影里,才缓解了我的羞怯与尴尬。</p><p class="ql-block"> 华丽旋转舞台,流彩七色灯光。这台相亲栏目的程序与湖南卫视的《玫瑰之约》相差无几,只是台标换成了《相遇在钢城》,否则的话,肯定让人有种时空错位之感。</p><p class="ql-block"> 或许这种电视相亲晚会首次在钢城举办,男女嘉宾都是主办方之前从众多报名者中筛选出来的,因此,站在台上的女嘉宾个个天生丽质,端庄秀丽,而轮番上场的男生则人人风流倜傥,才高俊朗。</p><p class="ql-block"> 望着台上的8号女嘉宾韩祈,一袭粉红色长裙搭配着简练的头饰,既展现了女性的婀娜多姿,又透出了美女的仪态万方,一个现代与古典结合的完美形象呈现在观众面前,成为台上12名女嘉宾中最靓丽的那一位。</p><p class="ql-block"> 在相亲的每个环节中,女嘉宾之间的博弈都相当激烈,各自尽显长处和本领,总想俘获最心仪那个男生的心,亲友团也没闲着,每当台上女嘉宾展示才艺,或朗诵,或唱歌,或跳舞,亲友团都会高高举起手中荧光棒,为嘉宾造势助威。此时的我,也被这股热烈的气氛所裹挟,情不自禁地跟着这帮小年轻一起疯狂,特别当韩祈演唱的《我不想说》这首歌一停,我们亲友团如同癫狂般地举着韩祈的照片,挥动着荧光棒,有节奏的高喊着:韩祈韩祈,靓女贤妻的口号,一度把演播厅的气氛推向了高潮。就是在这样一波接一波的高潮中相亲晚会落下了帷幕,几对既有眼缘又两情相悦的男女嘉宾牵手成功,韩祈就在其列。</p><p class="ql-block">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年轮转了一圈又一圈,许多曾熟悉的人和事,早已变成了记忆长河里的流水,留下的只有碎片般的印象,与韩祈的认识,就是我脑海中那块仍清晰可见的片段。20多年过去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但愿她如我在那场电视相亲晚会结束后接受记者采访时所言“…韩祈是个好姑娘,今天她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是她幸福生活的开始,是她快乐人生的再出发!愿她一生平安,青春永驻!”</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饮酒 · 功过难分辨</b></p><p class="ql-block"> 一提起酒的话题,相信许多国人都会侃侃而谈,定然能聊个不亦乐乎和唾沫横飞。也难怪,早年一大批人建议把酒文化列入“国粹”之中,因为它在人们的社会活动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君不见?20世纪的8~90年代,举国上下“酒水滔滔”“酒气熏天”。“无酒不成宴”“少酒难成席”成了工作联系、社会交往的铁律。谁违逆,纵然有尚方宝剑或法规合约,也会让你举步维艰和千回百折。这股“无酒不成宴”的风气在社会上广为盛行,吹遍大江南北和四面八方,办什么事儿都有酒的影子,军营自然也不例外……</p><p class="ql-block"> 龚来水政委早年不胜酒力,自到新余支队任主官,各色各样的应酬多了起来,逼得他要去适应这种环境。虽然顾及健康和其他,一些不必要饭局他会毫不犹豫地推辞掉,但有的却必须到场,否则,不论是因公或是因私都会遭人微词的。许多饭局,龚政委是硬着头皮上的,幸亏支队班子在喝酒问题上形成了一条共识:“政委倒下,支队长先倒;支队长倒下,副支队长先倒…… ” 加上他身边常常带着徐淼参谋长和我这个副手,这样龚政委心里才有了些底气。徐参谋长可是我们支队的“津巴布韦”(斤八不为),算得上支队“煮酒论英雄”的一张名片,大凡有需要攻克“堡垒”的饭局,政委与支队长都会让他前往。我嘛,对酒兴趣不大,平日里滴酒不沾,可是在场面上也不怵,归纳起来就是四个字,“量小胆大”,争的是那口气。</p><p class="ql-block"> 1999年盛夏的一个夜晚,支队设宴答谢公安局看守所给予支队建设的鼎力相助,请来了一手托两家的市局袁海根副局长(分管看守、消防)和看守所的班子成员。作为东道主,支队则由着便装的来水政委、炳华支队长、徐淼参谋长和我参加。</p><p class="ql-block"> 出发之前,我就与政委、支队长商量好,今天这顿饭,我就不喝酒了,因为我轮值战备执勤指挥。</p><p class="ql-block"> 依约定时间和地点,两拨人马先后进了酒店包厢,简单寒暄之后,宾主握手落了座。对于看守所这班人,我们并不太熟悉,幸好有袁副局长,他给双方作了介绍,加上有“杜康”助兴,餐席上很快就出现了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热烈气氛。</p><p class="ql-block"> “起步就一斤,准是解放军”。三巡之后,看守所长边说边端着酒杯,站到了龚政委身旁,一看就是拼酒的架势。</p><p class="ql-block"> “所长,我酒量有限,少喝点,行啵?”龚政委微醺地笑言道。</p><p class="ql-block"> “感情深,一口闷。难道我们感情不深?”看守所长又是句顺口溜。</p><p class="ql-block"> 徐参谋长见状,冲着所长笑着说:“龚政委不能多喝,我替他喝了这杯,行不?”</p><p class="ql-block"> “不行,这是我单敬政委的。要喝,等会儿我再敬。”看守所长阻止了代酒。</p><p class="ql-block"> 此时,酒桌上已形成了捉对“厮杀”的局面。江支队长对看守所指导员;看守所副所长与徐淼参谋长;我则用饮料陪着袁副局长与另一位看守所副职。</p><p class="ql-block"> 一个多时辰之后,酒席已入尾声,我们带来的一箱四特酒,只见六个空瓶整齐地躺在纸箱里,所幸大家还算清醒,没人烂醉。</p><p class="ql-block"> 我、徐淼参谋长陪着步履踉跄的两位主官回到了宿舍。江支队长醉意朦胧地望着我,“易副支,你没喝酒,去找两副牌来,我们拖拉机!”</p><p class="ql-block"> “行!没问题。”我回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转瞬间,我们四人边喝着浓茶边打着牌,以度过酒后的闲暇时光。</p><p class="ql-block"> 约莫晚上10点,“嘭、嘭、嘭”的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支队防火处刘小林处长一推开门便说:“哈哈,各位领导都在呀!报告一个好消息,新华公司同意整改和接受处罚了!”</p><p class="ql-block"> 江支队长合上了手里的牌,笑道: “哦,好事,这块硬骨头啃了几个月,终于攻下来了,为今后依法监督铺平了路。值得庆贺!”</p><p class="ql-block"> “庆贺?”刘处长满脸堆笑地望着房内的人。</p><p class="ql-block"> “隔天不如撞日,现在夜宵去吧,反正人都在。”刘处长诚恳地邀请。</p><p class="ql-block"> 闻言,你看着我,我望着你,却没有人吱声,最后倒是江支队长开了腔 :“我从不夜宵的。大伙去吧。哦!记得明天上午体检,别晚了。”</p><p class="ql-block"> 经不住刘处长的软磨硬泡,我拿起对讲机,和龚政委、徐淼参谋长一道步行至不远的夜宵摊。防火处的熊军、王志斌、彭怀等几位参谋早已在此张罗等候。只见桌子上摆着一盆小龙虾、一盆唆螺、一摞烤肉串、一盘花生米和一盘新余特色菜麻辣鸭头,挨桌旁放了三四箱啤酒。看样子,就是个极简的撸串。我们几个支队领导也不讲究,目的就是鼓励褒扬部属,所以,不在乎形式与场面,何况,晚间也无所事事,这种小聚权当是休闲与消遣。</p><p class="ql-block"> 一帮人喝着啤酒,聊着开心的事……一晃就是凌晨一点多了。仰望着当空皎洁的月亮,沐浴着凉爽的晚风,我们结束了夜宵的吃喝,酒足饭饱地返回了偌大的军营里。</p><p class="ql-block"> 清晨,支队组织机关官兵到新余钢铁厂医院进行年度例行的健康体检。当实施B超检查时,出现了令人尴尬的一幕。先是龚政委被医生告知腹内胀气,看不清脏器,要其稍等复查,接着我也被医生留置待查….等轮到刘处长,已经有六七位战友B超检查显示模糊。医生脸色紧张、紧锁着眉头地问 :“之前,你们吃啥了,什么时间?”</p><p class="ql-block"> “昨晚12点左右,吃了夜宵,喝了点啤酒!”刘处长急忙回答。</p><p class="ql-block"> “原来如此,那就没事了。”医生这才松了口气,微笑地说。</p><p class="ql-block"> 见医生的表情由凝重到舒展,刘处长迈着轻盈的步伐出了B超室,对坐在门外的龚政委和我,扮了个鬼脸笑言:“酒不是好东西,我们肚子里全是泡沫,医生以为都患了什么怪毛病呢!”</p><p class="ql-block"> 我耸了耸肩,与龚政委相视一笑:“还不是怪你,吃什么夜宵。”我盯着刘处长,揶揄地回了一嘴。从此,我对喝酒就有了忌惮和收敛,特别是各种无关紧要的吃请,能推则推,能躲则躲,真怕误了事和折了颜面,何况部队有严格的纪律和要求,谁也不敢越过雷池一步。但有的宴请又必须出席,甚至还要挺身而出和“舍命陪君子”,否则,办不好事情也会吃瘪的。在我的从军生涯中,曾出现过多次这样的情形。</p> <p class="ql-block">  在世纪交替之初,由于城区面积不断扩大,市内原有两个消防站的力量明显单薄和不足,有时候城北遭灾,城南又遇难,城西城东则无暇顾及,可谓是捉襟见肘。鉴于此,省里批复增建一座消防站,而市政府则把落实新站选址等具体事宜交给了支队。为此事,支队依据《城市消防站建设标准》,最终从几个候选地点里,敲定了水西镇胡家村的一块地作为新建消防站地址,并指定我负责价格谈判与办理土地转让手续等。面对艰巨的任务,我无法推辞和讨价还价,因我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我知道,虽然有省、市两级政府的红头文件,但要真正落实地皮,可以说关卡密布和困难重重,因为涉及多个部门,也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然而,敢于接受挑战正是军人血性所在。为此,自己还是欣然领命,挑起了这副担子。</p><p class="ql-block"> 市发改委、市土地局、区政府、区土地局、水西镇政府……一趟趟跑,见领导,递材料,盖公章,拿批文。两个多月下来总算将政府与部门间的有关手续办齐,只剩与村里打交道了。原以为,上面都搞定,基层应当简单多了,谁知,其难度超越了我的想象和颠覆了我的认知。</p><p class="ql-block"> 清楚地记得,首次到胡家村是镇政府的一位罗姓副镇长陪同的。</p><p class="ql-block"> 胡家村就在国道边上,离市中心大约有五公里的路程,是典型的城乡结合部。当罗镇长带着我来到村主任胡小军家时,我惊讶万分,一幢漂亮的三层洋房展现在我面前,真难以想象,一个中国最小的“官”,却有着如此金璧辉煌的府邸。</p><p class="ql-block"> “胡主任,在吗?”罗镇长拍着那扇双开铁门轻呼。</p><p class="ql-block"> “来了,来了!”屋里有了回应。</p><p class="ql-block"> “吱!”铁门洞开,迈出一位平头、身材健硕又矮敦的中年人。他就是村主任胡小军。“镇长,你们来得真快,有失远迎!”胡主任满脸堆笑上前几步与罗镇长握了握手。</p><p class="ql-block"> 罗镇长指了指一袭橄榄绿的我,介绍道:“这是市消防支队的易副支队长,和你有事商量,请你们村委认真配合。”</p><p class="ql-block"> “一定一定!”胡主任含笑又与我握上了手。我也笑着说:“胡主任,幸会!以后得多麻烦了。”</p><p class="ql-block"> 寒暄过后,我把征地一事简要地给胡主任讲了一遍,并着重强调了地皮面积与地价。胡主任脸露为难地说:“这么大的事,我怕一人做不了主,要村委研究才能决定。之后,我们再磋商,好吗?”</p><p class="ql-block"> “行!不过请尽快研究,市里催得紧。因为地皮不确定,一切无从谈起!”我老实说。</p><p class="ql-block"> “那就这样吧。村里尽量少要点,毕竟事关公益,事关部队。具体的,与市支队商量吧!”罗镇长望着胡主任接了话茬。初次与胡小军主任的接触就这么结束了。</p><p class="ql-block"> 几天过去了,村里没有丝毫反应,我只好给胡小军去电话。电话那头说,还没定下来,得再等几天。唉,求人办事难哟 ! 我这个七品芝麻官只好耐着性子迁就这个“村官”,若不是部队的事,或许早已吃了闭门羹呢!</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周,才接到胡主任的电话,说是经村委们碰头,同意支队征地10亩,每亩8万元。我马上说:“地皮太小了,至少要15亩,地价也偏高。你们再考虑下。”</p><p class="ql-block"> 胡主任接过话:“易副支队长,我带村委们到支队去,坐下来一起商量,可以吗?”</p><p class="ql-block"> 闻弦歌而知雅意。他抛过来的“绣球”,其深意我岂会不明白吗?我把此情和两位主官作了报告,并安排好了接待事宜。</p><p class="ql-block"> 隔日上午10点左右,胡主任就率村委一帮人到了支队,明显就是踏着饭点来的。在会议室喝了杯茶,与支队两位军政主官见了个面,参观了支队直属中队,下班的号声就响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礼数必须到位,因为我们是文明之师。支队在附近一家酒店安排了酒宴。因为兹事体大,支队长与政委都来了,给足了他们的面子。酒席自然是轰轰烈烈,幸好我们以部队执勤为由不能多喝,要不然准被这帮村委们灌晕,太威猛,太能喝了。因没有了目标,末了他们自己六人竟然互相斗起酒了,让人大跌眼镜和唏嘘。</p><p class="ql-block"> 带着浓重的酒意,临走时胡主任附在我耳边叨咕:“领导,能否帮个忙,我一个侄儿想当消防兵!还有你们穿的那种马裤尼大衣挺好的,能给我弄件啵?”听像酒话,我却知道那是真意。我暗忖:农民呀,农民!真是雁过拔毛。心里虽气恼,然又不便发作,只好强忍着并面无表情地回应:“我们想想办法吧!”</p><p class="ql-block">  一段日子后,胡主任又来电话:“上次匆忙,两家没坐在一块商量。领导,你们有空吗?”我自然应允了。</p><p class="ql-block"> 还是上次的人马,他们早饭过后就赶到了支队,倒像是真正商量事的样子。谈判一直持续到午饭时分,也初步有了倾向性意见,村委同意我们征地15亩,价格每亩6万元,勉强符合《城市消防站建设标准》的要求。</p><p class="ql-block"> 这次午餐就在支队食堂。军营来了客人,自然菜肴丰盛、酒水上桌。汲取上次经验教训,这次除了我们支队领导,把徐参谋长、刘处长等几个酒量强悍的都叫来了,总不能在主场被人干趴下,也太丢军人的面子了。</p><p class="ql-block"> 刚开席当然是春风和畅、客套斯文的,但没等热菜上桌,胡小军就按捺不住性子了,端起杯子:“这杯酒,我敬支队各位领导,不是征地,我们彼此陌路。现在,能认识,这就是缘分!”</p><p class="ql-block"> 我赶紧截住他说:“话在理。可没有一杯酒同敬五人的。要不,你单个来,先敬龚政委吧。”</p><p class="ql-block"> 大家都认同我的提议,酒桌上就有了敬一杯回一杯的场面。由于我们有备而来,加上军人的率性与勇气,几番邀杯,村委们就招架不住了,因他们适应不了喝快酒的节奏,慢慢就见颓势并最终败下阵来。</p><p class="ql-block"> 时光转至年底,支队动用各种关系把胡小军的侄儿招进了消防部队,虽然没留在江西而是去了云南,也把一件崭新的军大衣送到了村主任手中,胡小军这才通知我带好协议书去村委签字盖章。</p><p class="ql-block"> 见事情终于有了眉目,我乐颠颠地赶到胡家村,但见村委会还坐着一位镇里的同志,原来是村里请来当协议见证人的。协议在良好的气氛中很快就签订完了。</p><p class="ql-block"> 这次不知是因镇里来了人,还是胡主任真心感激我的真诚,硬要我留下用餐,我则死活不愿。此时,胡小军主任抛出了极具诱惑的饵料 : “你们不是嫌地皮还小点吗?或许吃餐饭之后,我可以做主再给点。”咋,事儿还能这样神操作呀? 顿时,让我醍醐灌顶。</p><p class="ql-block"> 饭局安排在胡主任家里,请来了村里烧菜高手。或许早有准备,时间不长,几盘硬菜就摆在了桌上。有狗肉、土鸡、土鸭、野猪肉,一道道满是乡土味的绿色食品呈现在人们面前,直让人闻香垂涎。酒水也是自酿的“冬酒”(一种用粮食酿造的白酒加米酒混合,陈放若干年,呈酱褐色)</p> <p class="ql-block">   我知道,这场酒不可张扬,否则,单枪匹马的肯定会被灌醉的。所以,上了酒桌,我一直保持低调,并佯装这几日身体抱恙。起初,大家还客气地礼让敬酒,可酒兴一起,胡主任又故态复萌,找各种理由要与我干杯,我也是穷尽理由搪塞与逃避。胡主任见状,声音大了起来:“易副支队长,当着大伙的面,如果今天你能痛快地喝,地还可多给点,一碗一亩,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我用眼神扫了扫桌上的人,带着笑意道:“真的吗?” 其他人赶忙附和着:“同意主任的提议。”</p><p class="ql-block"> “好!这样吧!总不能大家看着我喝,让我一碗一碗地单敬各位,也不至于冷场。行吗?”我提出了要求。既然明知吃亏,何不趁机扳点回来?我内心如此想的。</p><p class="ql-block"> “可以!”胡主任微笑答应了。</p><p class="ql-block"> 这种将军打赌式的方式,激起了我心底的好胜心与责任感。我脱去了厚厚的外套,端起了足有二两一碗的“冬酒”,首先敬了镇里的那位干部,接着敬了胡小军主任。</p><p class="ql-block">“1”</p><p class="ql-block">“2”</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当喝到第10碗时,胃就有一种膨胀感 ,我告知去趟洗手间,大家以为就是嘘嘘,都不以为然,其实,怕烂醉,我常使一绝招,就是用手抠出先前喝下的东西。这样,在洗手间自我折腾了一阵,又重新入了席。</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15”</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17”</p><p class="ql-block"> 我一位一位地敬,一碗一碗地喝。虽然前面已经抠了许多,但毕竟是陈年老酒呀,加上又是一两斤下肚,实在是难以再下咽了,否则一定会“现场直播”。</p><p class="ql-block"> 胡主任还算照顾我,没有起哄架秧子的催我再喝,而是伸出大拇指:“易副支队长,佩服!为了公事能豁出去,算个人物!”</p><p class="ql-block"> 我懒得理会其恭维,只说了句:“说话要算数,明天重新签协议!”</p><p class="ql-block"> “没问题!”胡主任爽快作了回答。</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不久,我离开了新余到别的单位任职去了,但每次回家路过这块地皮时,我总会让司机停会儿,独自站在其中,似乎要找回那种不服输的劲头,抑或唤醒那份强烈的责任感。再后来,听说这块地最终没摆上用场,而是将其置换了一块面积更大的地皮,建了新余市开发区消防大队和消防站,至此,我那番报效部队建设的心愿总算了却和实现,不枉自己单刀赴会的一次狂醉。</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宜 春 篇》</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b></p><p class="ql-block"> 自从跌入<span style="font-size:18px;">人生低谷</span>之后,我终于在任副团职9年后的新世纪第一个春天扶了正,被总队放任宜春,当了支队政委。迟来的擢升,于我这个“牛皮糖”的老消防而言,没有丝毫喜悦和自豪,更甭提血脉偾张,反而内心暗涌无尽的忧虑与哀怨,仕途何时能扬起清风,社稷哪日可涤荡污浊?然而,空怀一腔傲然正气的我,又见谁相扶共鸣呢?其结果最后只落了个孤芳自赏和顾影自怜。</p><p class="ql-block"> 坐在由总队长专程送我赴任的车上,我内心情绪异常平静,不亢不卑,脸上毫无喜色,没有常人那种与最高首长坐在一起的激动或不安,或许我有与总队长在一起共事十几年的经历而太熟悉的缘故,抑或我就是块榆木疙瘩,不识时务,没有那种巴结套近乎的本领。</p><p class="ql-block"> 车内一片安静,气氛显得有些压抑沉闷。</p><p class="ql-block"> 倒是总队长首先打开了话匣,语重心长地开了言:“老易,不容易,好好干,留给你的时间不多!”</p><p class="ql-block"> “哦!总队长,我知道了。这是我最后一站。谢谢总队长和组织的关心与信任!”</p><p class="ql-block"> 此言一出,我都为自己虚伪的言行感到羞愧和脸红,其实自己真实心理是除开对组织的忠诚外,真不愿去致谢任何人,包括眼前的领导。</p><p class="ql-block"> 人确实活得艰难,一要承受种种外部的压力,更要面对自己内心的困惑。在百般痛苦纠结中,如果有人向你投以理解的目光或伸出橄榄枝,你会感到一种生命的暖意,哪怕仅仅是短暂的一瞥,也足以使自己感奋不已。但此时,领导传递的信息却令我无措与难堪,似乎迟到的升迁是高层的恩典,还得让我去感恩戴德,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只好选择虚伪。</p><p class="ql-block"> 消防部队,四十挂零才迈入团职岗位,已是“大龄青年”。曾几何时,我也意气风发和踌躇满志,不满34岁就已职至团副,任了《江西消防》杂志的主编。暮至的转正,意味着上升通道堵死,等待我的便是向军营告别。</p><p class="ql-block"> 我能搭上末班车,多亏上天的眷顾与岁月的苦熬。自1995年总队政治主官易人后,我就被打入了冷宫,其因已在文章《我的兄弟叫四毛》中阐明。此后,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和勤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晋升。当时,心里不免憋屈,因为长期受的就是“不想当将军不是好兵”的教育,更认为晋职就是组织的认可和领导的肯定,所以特别在乎,当然,放在当下,我肯定是一笑了之和不以为然了。</p><p class="ql-block"> 屡见上级、平级与下级都在进步,又羡慕又惭愧。开始,以为是自己工作不勤勉或成绩不显著所致,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其中另有蹊跷与玄机,是我没有做到和光同尘,不善于“抬轿子、端盘子、牵裙子、送银子”,加上那位“德不配职”主官狭隘的记恨打压,才屡屡榜上无名。虽然,绝大多数总队领导替我抱不平,甚至明里暗里给过我提醒,要我多活动。我也曾想过妥协于卖官鬻爵,但内心十分痛苦和矛盾,思想挣扎厉害,总难过自己内心的那道坎,最终选择还是不靠蝇营狗苟的做法爬升。之后,在总队我几乎成了隐形人,一辆辆升迁的班车从身旁驶过却没我的位置,时间一长,我的心态也慢慢归于平静和淡然。</p><p class="ql-block"> 据知情人士说,如果不是那位把持总队大权的主官的侄儿要上位,我仍得坐在一旁乘凉,所以,我的晋升是次关系平衡和各方利益较量的结果。还说,原定我去位于省城近郊的消防学校当政委,后来被别人顶替了,最终才有了到宜春的任命。</p><p class="ql-block"> 难以厘清选拔过程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也无心在人际关系中选边站队,反正我对官位升迁的心态,从总队调新余就变得超然了,早就抱着“得之我幸、失之吾命”的态度,只求当好自己的兵,做好自己的事,管好手下的人,以不负组织的培养,不忘自己的初心,对得起那颗怦怦直跳的良心和每月不菲的薪饷。</p><p class="ql-block"> 走完了干部任免的既定程序,我就走马上任了,正式成了宜春消防支队的主官之一。后面,我既没放“三把火”,也没砍“三板斧”,而是不愠不火的、脚踏实地地履职尽责,尽力做好份内的工作,进而经历和见识了从戎最后岁月里几件趣事、大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一</b></p><p class="ql-block"> 宜春支队是个一类支队,比起刚离开的新余,可谓是兵强马壮、家大业大。由于消防部队点多面广,分散驻守的特点,管理难度比较大,幸好有《内务条令》《纪律条令》和《队列条令》的约束,队伍才像支部队。然而,在世纪之初,那时的党风、政风,乃至民风,是什么样子,凡是经历过的人心中都有数,此处不予评说。</p><p class="ql-block"> 消防部队并不是真空地带,同样受到各种风气的影响,以至于产生一些匪夷所思和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一日,司令部杨德智参谋长,悠悠然地踏进我的办公室。哦,千万别搞错,此杨德智可不是大名鼎鼎的杨得志将军哟!</p><p class="ql-block"> “政委,有件事报告。”参谋长开了口。</p><p class="ql-block"> “啥事?”我反问道。</p><p class="ql-block"> “丰城大队有一新兵,每天凌晨四点左右就起床‘打坐’,大队做了许多工作,但收效甚微,目前仍一意孤行,还是照样!”参谋长道出了缘由。</p><p class="ql-block"> 我思忖,这部队管理的事,主责是支队长和你这个参谋长,怎么往我这儿报?</p><p class="ql-block"> 参谋长好像猜到了我的心思,接着说:“此事,我已向支队长汇报,不巧他公差了,只好请示你。”</p><p class="ql-block"> 也对。军政不分家,和谐共事乐嘛!无奈,自己只好“长臂管辖”了。说道:“参谋长,过两天我正要去趟丰城,咱们一道吧!”</p><p class="ql-block"> “行,政委!”参谋长返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坐在丰城大队办公室里,听完胡毅鹰大队长的汇报,处理完了政工方面的几项工作,顺嘴问了下杨参谋长那边工作进展怎样了。参谋长苦笑:“ 找那位战士谈了,但他油盐不进,总是一声不吭,没有一个明确的认错态度。”</p><p class="ql-block"> 胡大队长接过话茬:“是呀!我们干部嘴唇皮都磨破了,但他硬是油盐不进,真拿他没办法。”</p><p class="ql-block"> 会议室一隅传来句:“像这样的兵,不如退了算了!”不知哪位干部抛出了这种提议。</p><p class="ql-block"> 我扫视了一遍在座的各位,略带愠色地说:“退兵,符合条件吗?他政审合格,不吵不闹,操照出,活照干,身体又没毛病。这种情况能退?这位战士如此信佛,我们带兵的人就应该走进他的心灵深处,弄清他坚持的原委,相信他会变化的!”</p><p class="ql-block"> 此时,参谋长给我上了付大的眼药,“政委,要不抽点时间,您找其聊聊?”</p><p class="ql-block"> 我停顿片刻,望着并没坏心眼的参谋长说:“好吧,会后我单独找他!”总不能让彼此骑虎难下吧?</p><p class="ql-block"> 这是个籍贯江苏的小伙子,清清秀秀,板寸头,体态匀称,一身崭新合体的橄榄绿穿在身上,平添了几分英气。</p><p class="ql-block"> 一进门,小伙子略显心怯地喊了声报告:“首长好!”给我行了礼,我还礼并请其在我对面坐下。</p><p class="ql-block"> 一通简单的询问之后,他再也不开声了。任凭我大道理说了几箩筐,他仍无动于衷。看来说教的一套,对他不起作用。那就聊点他感兴趣的东西,他不是信佛吗?我换了个思路继续与他攀谈。</p><p class="ql-block"> “你真出家受戒了?”我突然变了话头。</p><p class="ql-block"> “嗯。”他看了我一眼回答。</p><p class="ql-block"> “在哪个寺庙出家呢?!”我装成好奇又是一句。</p><p class="ql-block"> “方山金顶禅寺”他答。呵,这寺庙我还真没听说过。</p><p class="ql-block"> 随着谈话的深入,我把自己对佛教的浅显认知全抛出来。讲了“慈航普度”“拈花一笑”“转世轮回”几个小故事和自己对此的理解,并简单叙述了《金刚经》的要义,直让这位小战士敬佩不已。</p><p class="ql-block">“首长,你也信佛!?”</p><p class="ql-block"> 我微笑地说:“不信。我信共产党。不过两种信仰有个共同的地方,就是救民于水火和乐施好善!”</p><p class="ql-block"> “我们消防兵这种职业,最能体现解救民众疾苦的精神!是一支大善大慈大爱之部队。你说对吗?”我长长地说了一段话。</p><p class="ql-block"> “嗯,真是这样子的!”小伙子同意了我的观点。</p><p class="ql-block"> 我话锋又一转:“你既然当了消防兵,就应守部队的纪律,积极训练,英勇救援,这就是积善成德,也是最大的佛缘和福报!”小伙子眼睛放光了:“首长,我懂了,我会好好在部队上干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一段日子之后,听丰城大队的领导讲,这位战士变了个样,已经赶上了队伍,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p> <p class="ql-block">  另一件事也怪诞不经的,同样是关于一个士兵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2001年7月,支队进行半年考核,我带了个组,负责铜鼓、宜丰、上高三个大队的考查。</p><p class="ql-block"> 消防部队的考核程式,无外乎是听汇报、理论测试、器材点验、队列操练以及实地救援演练等。</p><p class="ql-block"> 当考核组到抵达上高时,大队长陈龙兴首先对半年的工作进行了专题汇报,其中一件有趣的事例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要他从细道来。</p><p class="ql-block"> “有位浙江籍胡姓新战士,自到部队后,屡犯纪律。一段时间里,每当熄灯号响过,他会把床铺弄成似乎有人睡觉的样子,其实他早已翻墙去了县城中心吃夜宵、洗脚、洗头或桑拿等,甚至有时还邀请其他战士一同前往。此事一经发现,大中队领导分别找他做思想工作。起初,小胡还不以为然,认为休息后到外″放松放松″,纯属个人自由,又没影响他人,不算犯纪,还振振有词说:“部队的高强度训练,还不该减减压呀,又没花部队一分钱,太不人性化了!” 对此,干部们严厉地批评了小胡这种糊涂思想。再三强调:消防是支军事化部队,不是非军事组织,消防战士是军人不是普通老百姓,所以一切行为必须以条令为准则。然而,小胡是个滑头加刺头的战士,表面上誓言铮铮,声称会改正再不重犯。可是,好景不长准重蹈覆辙。最近一次,他竟然着制服去了桑拿浴室,被夜巡的中队干部活生生摁在按摩床上。这次,大中队没有姑息他所犯错误,除了严厉批评和责令其在军人大会作深刻检讨之外,并依照纪律条令拟给予其严重警告处分。这下,小胡蔫巴了,在我面前肉袒膝行,哭得稀里哗啦,恳求组织从轻发落。这不,为此事,我正为难与犯愁呢?”</p><p class="ql-block"> 陈龙兴大队长一大通细述之后,笑嘻嘻地看着我。“这事咋办?”像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p><p class="ql-block"> 其实,陈大队长清楚,小胡来自一个干部家庭,服役期满了,肯定是要回原籍安置的。如何处理,事关小伙子的一生。</p><p class="ql-block"> 我接过话茬:“陈大队长,慈不掌兵!你们严格管理值得赞许,尤其对个别害群之马,严惩不贷,以儆效尤,维护了军纪的严肃性和权威性。至于尺度,你们把握好,毕竟还是小年轻,别一棍子打死,因为他们还需要个美好的未来!”</p><p class="ql-block"> “对呀,我也是这样思考的。政委。”陈大队说。</p><p class="ql-block"> “陈大队长,趁我们工作组在这,让陆辉以支队名义找他聊会儿,减轻他受处分的压力,放下思想包袱,或许能起些作用。”我又补充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行,政委,我知道该怎么办了!”陈大队长结束了对整个事件的叙述。</p><p class="ql-block"> 时隔几十年,我这个主官自曝治下管理上的尴尬事,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非也。我是要让世人知道,在那个错综复杂的年代里,尽管世风污化、兵员质量难以保证,可是,我们消防部队的指战员,仍然在努力打造一支听党指挥的铁军,严格用条令条例约束部队的日常生活,不让一位战士变质,不让一位士兵落伍,把每个战士都培养成了合格的军人和真正的男子汉,竭尽消防部队各级领导的带兵责任,彰显消防部队各级领导的爱兵情怀。</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二</b></p><p class="ql-block"> 世纪之初那几年,不知咋了?连续三年两会期间发生重大安全事故,其中两起发生在江西,一起萍乡,一起就在宜春。当时把我们的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炸”离了会场,立马赶回省里处理灾情。</p><p class="ql-block"> 我就是在这种复杂的社会背景和严重的安全形势下遭遇了生命里最恐怖,也令国人痛心的一场大灾难——宜春市万载县黄茅镇攀达出口花炮有限公司特大爆炸事故。</p><p class="ql-block"> 在2001年的最后一天的上午8时许,支队指挥大楼里警铃大作,就在铃声响起的前几分钟,距离万载县城约60公里的黄茅镇方向传来了猛烈的炸响,连县城也有强烈的震感。</p><p class="ql-block"> 灾情就是命令,时间就是生命。支队长命令袁州、万载等地全部救援力量(预留一个批次的执勤力量)约50名战斗员全速赶赴灾区。</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60多公里的乡村公路,崎岖不平,弯道迭现。四台消防车和两辆指挥车,穿过深冬的晨雾,沿着若隐若现狭窄的山路,一直往大山深处狂奔。</p><p class="ql-block"> 坐在02号指挥车里,我的神情有些紧张,因为指挥中心报告,首次爆炸已死伤数十人,可能还有数十吨理化性质不明的原材料还在爆炸区域内。出警的前五分钟,我快速地查阅了案边的《防火灭火手册》,强化了自己对爆炸物的精准认识,并随手将书也捎上了车。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此时,我已忘记了汽车的颠簸,正忙着查看爆炸物品的处置方法呢!</p><p class="ql-block"> 突然,手边的电话响起:“政委,我是支队长,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要返回支队,这边你多劳了!”</p><p class="ql-block"> “啊!你要回去!?”我一脸的错愕加茫然,又不想在主官之间心生间隙,只好缄默慎言。不过,迄今为止,我也没闹明白支队长在大战面前突然离开的原因。几十年间,也曾有机会向他征询此事,可每当要开口时,准会被一种情怀所阻遏,不愿因往事而破坏彼此的认同与友谊。只是在当时,有一种感觉,自己傻乎乎地被人推上了一场对我而言特别重大的救援行动最高指挥的席位。</p><p class="ql-block"> 说实在的,我并不怕承担责任,更不畏流血牺牲,谁叫我穿的是一身军装,肩上扛的是牌牌呢? 只是心里有道坎过不去。作为军人,有什么塌天事能阻挡冲锋在即的跃起?又有什么天大的理由可以卸下率众迎敌的责任?我苦思了许多年,都是否定的答案。正如巴菲特那句名言:只有当大潮退去的时候,你才能知道谁在“裸泳”。其实那点猫腻我还是看得明白的。</p><p class="ql-block"> 我既然无形中成了最高指挥者,真的不敢懈怠造次,只得一门心思考虑与谋划这次救援的行动方案。随即电话杨德智参谋长,让其通知各执勤力量带队领导:道路状况不佳,视线模糊,务必安全行驶,切忌盲目推进,并告诫到达现场后,如需抢救人命,先派两个小组实施,千万别仓促全面出兵,待情况明了再按修正后的作战方案展开。</p><p class="ql-block"> 约莫9:10分左右全部力量抵达现场,只见偌大的厂区,似乎有上公顷的地方烟熏火燎和一片狼藉,之上的建构筑物全被摧毁,一些厂房之间的水泥路面上隐约可以看见一块块尚未完全凝固的斑斑血迹,四处偶尔还有零星的爆炸响起,可见其爆炸威力有多么强大,景象又是多么的惨烈。据说,离厂区一公里外黄茅镇民宅的房顶、门窗都遭到了爆炸冲击波的破坏。</p><p class="ql-block"> 比我们早到的万载县及乡镇派出所的警察已将现场封锁,把众多不知安全与否的工友的亲属挡在门外,为救援创造了一个良好的环境。</p><p class="ql-block">  果然,有许多人员被困,我即刻令杨参谋长指挥小分队,积极抢救人命。因为人命关天,这也是救援的首要任务。</p><p class="ql-block"> 两支小分队在参谋长和警务参谋戴险峰分别带领下,由厂保安领路,冒着此起彼落的零散爆炸,朝厂区内部快速渗透,可没出百米就有位战士因爆炸掀起的石块砸中了臀部,负了点轻伤。幸好石头是斜崩过来,如果落在头顶,即便有盔帽保护,仍后果难以设想。</p><p class="ql-block"> 同时,在厂区之外的一块空地上,我召集消防部队中队以上领导,听取了厂里爆炸前后厂区概况介绍,着重了解了现存原材料、水源道路、仓库位置、爆炸后着火部位等情况。随后,集思广益,广开言路,将自己途中草拟的计划与现实结合起来,加以补充与校正,最终作出了以下部署。</p><p class="ql-block"> ①,组成两支救人小分队,由杨参谋长带队,主要任务,抢救人命。②、万载县中队执勤力量,利用厂区管网水源,于爆炸区东南角担任灭火任务。③、袁州队一中队执勤力量,利用厂区水源,于爆炸区西面担任灭火任务。④、袁州区一中队部分执勤力量与二中队执勤力量,共同担负位于厂房北区炸药仓库的保卫任务。⑤、各任务点以五人为执勤梯队,其他人员组成预备梯队,每小时轮换一次。</p><p class="ql-block"> 此计划约10点布置到位,整个部队有条不紊地开展了事故救援。</p><p class="ql-block"> 之后,我被设置在镇里的指挥部召唤参加各单位领导碰头会,主要是通报情况,明确任务,协调配合等。一走进镇政府院子,只见宽阔的院落一角停放了一溜的灵柩,听说这是发生爆炸后员工自救时抬出来的已亡人员。</p><p class="ql-block"> 因为情况紧迫,碰头会开得很简短,各路救援力量领命,迅速按照指挥部的部署落实到位。</p><p class="ql-block"> 到了11点左右,各级领导纷纷登场了。先是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视察了爆炸现场和看望了正在救援的武警官兵。之后,江西消防总队的廖世槐总队长率肖必请副部长等人也亲临了现场,我陪同他们在各救援点走动,并将救援方案作了汇报,得到了他们的肯定。傍晚时分,省长也来到这个放“响炮”的地方,表达了政府对各路救援队伍的慰问,并就救灾当前的情况和灾后安置及恢复作了讲话。</p><p class="ql-block"> 夜色,已经吞没了阳光 ; 寒冷,已经弥漫了荒野。战士们仍在与火势搏斗,还在清理现场,还在冒着危险,寻找和处理各种疑似爆炸物。这一幕,我终生难忘,每每想起,让人热泪盈眶,多么可爱的战士,多么可敬的战友呀!是你们让我懂得了什么是奉献,什么是无畏!</p><p class="ql-block"> 正当人们在酣睡里甜甜地准备迎接新年时,我与我的部队还在那片残垣断壁的废墟上巡逡。虽然火势已完全控制,可总是隔一段时间冷不丁就会炸响一下,不知是遗散的烟花鞭炮还是残留的药粉受热所致。反正,我们警惕得紧,死盯死守,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尤其是那两座炸药仓库,据说一座里面有10吨TNT炸药(行话称光子),另一座有几十吨普通硝铵炸药。入现场时,厂里介绍过炸药库的情况,当时,我的内心就充满了恐惧与担心,但又不敢流露出来,生怕动摇了军心,其实,这就是颗尚未爆炸的超级炸弹。因为按照库存的10吨TNT炸药计算,其殉爆安全距离约150米,点火能量约为75毫焦,现实是仓库离最近的炸点火场,距离只有130米左右,如果再来一次有能量的爆炸,就会引发仓库的殉爆,其威力估计方圆2公里都要夷为平地,何况还有几十吨的硝铵炸药还未计算在内呢?</p><p class="ql-block"> 面对如此严重的局势,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用最快的速度组织官兵清理了仓库四周的杂草等可燃物质,以防止飞火点燃,并向指挥部提出建议增派力量尽快把库房内爆炸性质比较稳定的硝铵炸药转移出去,以减轻防守压力。后来经有关专家对爆炸现场情况的综合分析,认为现场仍有一些零星炸响和着火源,转移仓库内的硝铵炸药存在许多不安全的因素。所以,这建议被否决掉了,我只好与战友们一起勇敢地逆行而上,加倍警惕和严防死守。</p><p class="ql-block"> 看到此,是不是觉得我们消防兵特神勇,顶着雷在救援呢!?没法,因为我们是军人,只有享受死的义务,没有选择活的权利。正如70后作家苏心所言“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罢了”。我们就是那支正在负重前行的队伍。</p><p class="ql-block"> 2002年的首日晨曦初露,在寒风中又奋战了一整夜的战士们用胜利迎来了自己的新年。火,经过三天两夜的鏖战,终于扑灭了,周边再也没出现疑似爆炸物,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带有血丝的眼睛有了亮光,精气神更足了。</p><p class="ql-block"> 接着,在现场召开的救援总结大会上,我站在市委、市政府及各级领导和与会者面前,迎来了我人生当中首次也是唯一一次高光时刻,我自信而豪迈地说:“我们消防部队是支党和政府领导的军队,在有关方面配合下,打了一场硬仗,一场恶仗,一场大胜仗,终于夺得了救援的最终胜利,这些足以说明消防部队是支铁军,是支有战斗力的队伍,士兵伟大,消防光荣。这也是我个人的一次壮举,完成了这次特大灾害事故的救援指挥,我把我的战士全部安全带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过后,有战友告诉说,我的即兴感言获得满堂喝彩,还听讲武警内卫支队的领导对我的话很感冒,把他们的救援变成了“配合”,说我“抢功争宠”。唉!懒得管这些闲言碎语,反正自成体系,各为其主!</p><p class="ql-block"> 最后,江西万载这起特大烟花爆炸事故,造成了14人死亡,61人受伤。其后果是如此的惨重,有谁知道,背后有多少个家庭因此塌陷?有多少孩子成了孤儿?又有多少妻子(丈夫)没了丈夫(妻子)? 这种灾难就是人间炼狱呀,千万不能重演!请国人牢牢记住: 安全无小事,消防责任重!</p><p class="ql-block"> 像这类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抢险救援行动,在基层部队的几年里,我经历过很多次,诸如樟昌高速公路上六十吨液化气槽罐车倾覆、袁州区干家山山火等重特大抢险,都是在与死神打交道,稍有闪失,就一生光荣了。还算自己命厚,次次化险为夷,真要致敬同心排除各种危险的战友,也要感恩上苍的眷顾和先贤的护佑。</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三</b></p><p class="ql-block"> 古人云“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其意是:水因地形而制约它奔流的方向,作战则根据敌情而决定取胜的策略。然而,这种能力并不是谁都具备,只有经过山一程,水一程,走过无数个春秋,才可拥有这份洞察力和应变能力。早年,因在机关工作,自己经事不多,没见过什么大阵仗,更没遇过啥大事、难事,是部队这座大熔炉,尤其在宜春任主官之后,从处理一些盘根错节的问题中,才让我学会了冷静思考与理性判断,从而一步步变得练达与成熟起来。当然,这种能力的提升,离不开岁月的沉淀和积累,离不开班子一帮人的通力合作,离不开广大官兵的支持和帮助。</p><p class="ql-block"> 2001年秋天的一天,支队收到了一位分居两地的大队长妻子给总队、支队寄出一封信,信的主要内容就是揭发其丈夫与驻地女青年关系暧昧的问题。这种生活作风的事,支队政治处自然首先是请示我,要我给出意见和批示。</p><p class="ql-block"> 告状信的内容,让我如坐针毡,也让我陷入了沉思,大凡在部队工作过的都清楚,官兵有两条“高压线”千万不能碰,一是经济问题,二是生活作风问题,谁胆敢触碰,就意味着命运的逆转。因此,一旦这位大队长的所为坐实,如没有从轻的情节,后果将非常严重,当然我也难辞其咎,或多或少要受到牵连,因为官兵的思想品德教育就是我的职责之一。</p><p class="ql-block"> 鉴于问题的严重性和复杂性,我思前想后好几天,才理清了解决的基本思路,并形成议题交由支队党委讨论,广泛听取大家的意见,我不敢独断专行和搞“一言堂”,因为这事不是儿戏,毕竟涉及一个人的后半生。</p><p class="ql-block"> 我的建议,完善后得到了支队党委的肯定。随即,派出人员到这位大队长的驻地,以及其家庭所在地,对当事人和外围的知情者展开了调查,很快弄清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证实了告状信所反映的问题。至此,此事似块试金石抛在了我的面前,旨在检验我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和智慧。</p><p class="ql-block"> 面对一清二楚的违纪事实,按照党章和军队条令条例,当事人可能会受到严重的党纪政纪处分。当然,这是违纪者应该付出的代价,这也是一些领导人习惯用的一种处理问题方法,因为它简单直接,也不会违反规定和原则。</p><p class="ql-block"> 可是,在那个时候,我深知如果用这样的方法去处理,一个完整家庭定会破裂,一位战友的前途就要毁灭,其做法显得过于生硬,少了些人性与温度,尤其对于一位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有着20多年军龄的正营职干部而言,结局可谓是悲惨。固然,这位大队长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理应追责,可处分的目的是啥,不就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吗?想到此,我既痛心惋惜,又想在不违规的范围内帮帮他。权衡再三,我还是找了支队长一起商量,希望我们组织上出面再做些努力,尽量让其受到的处理温和些,使其今后的生活不至于断崖式坠落。</p><p class="ql-block"> 不是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为了这位大队长今后的日子及其家庭完整,我还是挺上心的。一方面,我借常回家的方便,多次去总队向政治部主要领导汇报,虚心接受上级的批评,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适时提出支队对其处分的建议,摸准总队处罚该同志的程度底线。另一方面,我特意约请这位大队长及妻子,进行了一次面对面的谈话,当着这位妻子的面,我毫不留情地批评了这位大队长。之后,我向他们夫妻俩提出了一个问题,要求他们共同回答:还有没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婚姻基础,要不要这个家?</p><p class="ql-block"> 女方自然是要保卫自己的婚姻,更要维护家庭的完整,但前提是男方必须立即切断婚外关系。男的耷拉着脑袋,也表达了这层意思。</p><p class="ql-block"> 待他们有了将婚姻继续下去的统一表态后,我责成这位大队长当面向妻子赔礼道歉并写下了保证书,为他们重归于好铺平道路。当做完这些,我让人把这位大队长的妻子先行带离,留下了大队长继续谈心。这时,我已没有他妻子在场时的耐心和儒雅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猛批。</p><p class="ql-block">“你真能, 还弄出个三宫六院,竟学会享齐人之福了!”</p><p class="ql-block">“你真是色胆包天,党纪国法哪里去了?”</p><p class="ql-block">“你好自为之吧,有你哭的时候!”</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我如毒舌妇般絮絮叨叨地骂了他好长一段时间,而坐在我对面的他默默地抽着烟,一声也不敢吭。</p><p class="ql-block"> “大队长,这件事没完,你必须向支队作出深刻的检讨,等待组织上的处理。另外,你得快刀斩乱麻,尽快安顿好你的两个女人,该断的断,该和的和,不能再生事端了,不然,你就是自取灭亡,神仙也救不了你!”我又是一阵长长的训诫。</p><p class="ql-block"> “是,政委,我错了。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痛改前非的”。大队长终于开了口。</p><p class="ql-block"> “机会?这是给机会的事吗?你不仅毁了自己的前途,也给支队抹了黑。”我怒气未消地把他的话顶了回去。</p><p class="ql-block"> 事至于此,这位大队长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诚恳地承认了错误,狠挖了自己的思想根源,并表示绝对服从和接受组织上的任何处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幸亏此事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没有闹得沸沸扬扬,也未造成什么危害后果,加上支队的积极斡旋,总队党委根据我们提交的调查报告和处理意见,遂作出了让这位大队长转业的决定,从而整个事件才画上了句号。 或许有人认为这种法外开恩有徇私庇护之嫌,失之于宽,失之于软。严格地讲,确实如此,但上级是站在部队建设的高度,全面考虑了事件的社会影响和危害性,以及当事者对错误的认识、改正态度、日后前途等,当然还包括了社会风气影响等诸多因素,由于有许多从轻的情节,才做出了网开一面的决定。最后,正如我期待那样,这位大队长重新找到了人生的坐标,有了一个很好的归宿,事业和家庭都一帆风顺,成了人生赢家。</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四</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件发生于2002年元月7日的重大事情,或许正是由于此事,我才无缘继续留在部队,才被迫解甲归田而脱下了军装。</p><p class="ql-block"> 那是个元旦假期的周一,按常规我下午才应返队上班,然而,那天的早晨我刚洗漱完,就响起了支队长的电话。</p><p class="ql-block"> “政委,赶快回支队,出事了!”</p><p class="ql-block"> “啊,什么事,快说。”我也慌神了,忙催促他告诉我实情。</p><p class="ql-block"> “那我简单说下,张秋果杀人并自杀,眼下他在医院,生死不明。其他,等你回支队再细谈,忙死了!”</p><p class="ql-block"> “知道了,我马上启程。”说完我放下了电话。</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汽车风驰电掣般地在昌樟高速公路上,向宜春方向狂奔,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现在只花了一个小时多点,可见车速有多快。</p><p class="ql-block"> 赶到支队10点钟左右,只见宽广的电动大门两边围了近百人,据说全是死者的家属和亲友。由杨德智参谋长、刘喜安主任带了近20名战士站在已关闭的电动大门内,劝说人们回去,但这伙人硬要支队主要领导出来,答应他们提出的所谓条件,否则他们就不离开。</p><p class="ql-block"> 双方僵持了近半个多小时,眼看到饭点了,支队长与我商量道:“政委,我们去下吧,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要求。”</p><p class="ql-block">“好,先稳住他们,表明我们解决问题的诚意,至于有啥要求与条件,告诉他们,只要不过分,我们会充分考虑的。”我接过话头这样说。</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儿,我俩近距离站在这群人的面前。其中,他们当中的一位领头人,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在我俩面前念了起来,提出了他们的所谓条件。</p><p class="ql-block"> “一是要一命抵一命。开除张秋果的军籍,并判死刑。二是要杀人者家里人为死者披麻戴孝并给予经济赔偿。三是要支队对张秋果的行为负责,并给予相应经济的补偿。”</p><p class="ql-block"> 对此,支队长饱含深情且有分寸地说:“你们提的条件并不过分,我很理解,不过,处理任何事情都有个职权范围。就支队而言,第一条、第三条,我们可以坐下来,交换下意见,达成共识。”</p><p class="ql-block"> 领头的还算是个讲道理的人,见支队长言辞凿凿,转过身向这群人一挥手:“走,择日谈判!” 瞬间,大门口的人流就散了,支队大院也恢复了安静。</p><p class="ql-block"> 这个时候,我才能静下心来了解张秋果事件的前因后果和来龙去脉。</p><p class="ql-block"> 张秋果,是袁州区消防大队二中队的副中队长,其父是宜春市公安局的副局长,母亲是市政府一名公务员,手上还有一个已成家的哥哥。他凭借父亲的关系,七弯八拐地从外地调回了家门口服役。</p><p class="ql-block"> 到了择偶的年龄,自然要结婚嫁娶,仅有中专学历的他,竟看上了武汉大学毕业(据说是函授生)不久的在房管部门工作的肖姓女孩。此女的父亲也是一个单位的小头目,家族还是当地的旺族。</p><p class="ql-block"> 本是桩天地作合的美事,女孩见张家的背景及男生的职业优势,答应与张秋果处对象。可是不满两个月,女孩感觉张不是她理想中的“白马王子”,遂提出了分手。张秋果哪里肯干?一是觉得失去了颜面,二则他已迷恋上了女孩。所以,不计后果的死缠烂打,先是谄媚乞求,后是威逼恫吓,致使女孩及家人极度反感,他自己也变得心神恍惚,常撂下部队工作去骚扰人家。对此,支队政工部门领导多次找他思想疏导,可收效甚微。不得已,鉴于责任,我也郑重其事地找他谈了一次话,还做了记录,并建议其休假,整理好自己的心情。</p><p class="ql-block"> 休假期间,他仍对女孩纠缠不休,见女孩分手的心意已决,张秋果绝望了,便起了同归于尽的念头,最终就酿成了一场用哄骗手段让女孩喝下敌鼠强身亡,然后自杀的悲剧。</p><p class="ql-block">  整个事件在全省消防部队和社会上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和支队长等一班人在那段日子里真是忙得焦头烂额,幸亏我们是支部队,有政府与公安机关撑腰,通过说服、劝说、磋商等方法才让事件圆满地画上了句号。</p><p class="ql-block"> 事件本身虽妥善解决了,可部队内部的调查、甄别、处理却刚刚开始。自然,部队发生这般大事,总该找找原因,厘清责任,否则,部队怎像支部队?我知道,首当其冲的是我这个政治委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责任,自然责无旁贷。</p><p class="ql-block"> 果不其然,总队由纪检和干部部门首先组成了事故调查组莅临宜春,对各级领导的履职情况展开调查。虽然调查组的成员,曾经都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几位还是朋友与邻居呢!但在大是大非问题面前,他们还是挺认真的。从大队查起,之后是支队政治处领导,最后找我谈话及询问。调查组只要我回答两个问题,一是什么时候知道张秋果谈恋爱并有反常现象;二是采取过什么措施,预防出问题?幸亏我对此事早有所准备,很顺畅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并出示了与张秋果的谈话笔录,好歹总算通过了调查组的查询。接踵而来的是总队警务部门,主要是调查支队在队伍管理方面是有否漏洞等。</p><p class="ql-block"> 这事没完没了,消防总队党委又责成支队党委就此事要作出深刻的检查。要检查,必须得认真准备文字材料。为此,我与支队长绞尽脑汁地检讨自我,从源头找原因,从管理上寻漏洞,连续两天挑灯夜战,才将检讨书撰写完毕。</p><p class="ql-block">  时隔两个月,在市公安局熊成苟副局长(兼消防支队党委书记)的带领下,我与支队长一起走进了总队,就“张秋果事件”向总队党委作全面汇报和检讨。</p><p class="ql-block"> 在步入会议室之前,恰巧遇上一位总队领导,他小声地对我们说:“态度要诚恳,点头认错就行,别申辩!”看来检讨也是有门道。向总队党委作的检讨,很快就通过了,那位握有大权的总队主官第一次“表扬”了我,说这是份很有水平的检讨书。卧槽,多年来不管我工作如何努力,都无法获得他一句赞许和肯定,而是处处给我小鞋穿,将我冷藏起来从不理睬,这次倒好,可劲地夸检讨书写得精彩,我知道,这是他乘机打压人的一种表演而已。然而,作为部属,我只能卑微地露出无奈的笑容,唯诺地承受这种被揶揄的屈辱,但我心里有千万匹草泥马在奔腾,完全颠覆了我对一些军中高级干部思想作风的认知,完美领教了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恶习。</p><p class="ql-block"> 在离开总队时,又碰见了总队司令部的一位处长,他冲着我们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这事件,不仅死了两个人,还废掉了一位师长”,其意我自然明白,是指支队长的晋升泡汤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搭档支队长,虽然小我五岁,兵龄也晚几年,可是他自带光环,不仅是全国英模,还有一等功加身,任正团也已经几年了,按理说,只要有位置、有名额,他是不二的人选。可惜被“张秋果事件”影响了,好在其有不错的人设与政绩,最后还是得到擢升,官至正师职。</p><p class="ql-block"> 要论不顺当数我了,因此事件,年底的时分,我被组织上安排转业。原以为即便受到某位领导的打压,上升通道堵死,但只要安安稳稳再熬两三年就可在部队退休。然而,这点盼头也因单位出了重大事故,我负有领导责任的理由而破灭了。虽然我挚爱消防事业,珍惜军人的荣誉,充满了对消防职业的敬畏,但终究没有扛过命运的弯曲,被迫离开了25年为之奋斗的事业。</p><p class="ql-block"> 记得在离开部队前夕的告别宴会上,不知是依依不舍,还是心有惆怅,借着酒兴与支队长和众战友搂成一团,任凭情感泛滥放飞,自己的声音早已哽咽,泪水也随之流了出来。之后,在茫茫夜色里,我缓慢地走向了汉白玉的升旗台,献上了我最后一个军礼!</p><p class="ql-block"> 宜春,度过了我的多事之秋,成为我人生的分水岭,是我奉献消防的最后驿站,那年我刚刚四十四岁,正是精力、能力、智力的巅峰年龄,可是还是由于各种原因离开了我为之奋斗和骄傲的军营,25年水与火交融的人生舞台终于落下了帷幕,成了我内心深处一段永生难忘的历史,更是烙在我脑海中不可磨灭的印迹!</p><p class="ql-block"> 秉承着消防兵勇敢坚强的品格,我打点行装,拂去厚重的征尘,怀揣深刻的红门记忆,牢记军人的初心,踏入了缤纷多彩的大千世界,我不敢停歇,以梦为马,重新扬帆启航,奋力追逐新的梦想,寻觅自己的诗和远方…</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后 记</b></p><p class="ql-block"> “功成拂衣去,归入武陵源。”跨越三载时空,以屏为纸,用心当笔,终于将自己一生中经历最长最富诗意的一段历史变成了文字,实现了多年前许下的心愿,今后便可安心逍遥地当个逋客了。</p><p class="ql-block"> 在撰稿的日子里,因疾病复发和治疗,常常是写一段要停笔好几天,有一次竟然耽搁了近半年,连贯的写作思维也往往被这种状态打破而变得凌乱,幸好手头上持有那段烽火岁月里的一些文字记载,才得以继续,从而有了这篇我军旅生涯中各个时期值得纪念和回忆的事件的作品,虽然词句显得粗糙,内容有些单薄,可终归有了个成文成篇的东西,内心着实感到欢欣。</p><p class="ql-block"> 消防军人,与现役消防部队一同走完了它的征程,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成为中国抢险救援史上的光荣符号,并载入了史册;它是一支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纪律严明的人民军队,为我国的经济发展和人民安居乐业做出了特殊贡献,业绩彪炳于世,相信党和政府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曾经为之奋斗和争光的一代又一代消防官兵更不会忘记。</p><p class="ql-block"> 25年,在人类历史长河中只是转瞬之间,可是于己而言,却是漫长的一段刻骨铭心经历,它赋予我的东西太多太多,多到改变了我的命运,多到奠定了我不一样的人生,塑造了一个独特的我。为此,我要衷心感谢风雨兼程中与我一起训练一起学习一起战斗过的每一位战友,由于他们的陪伴和存在,我才沐浴着阳光而不再孤单,进而收获了一份份弥足珍贵的友情,演绎了一个个回味悠长的故事;我要感恩那些在我成长、成熟道路上遇见的每一位领导和智者,他们是我的贵人,由于他们的关心、器重和提携,我才站在了人生与事业的高点,享受到了不一样的尊敬与信任。同时,我更不会忘记那些曾经打压、构陷、践踏、阴谋过我的人,他们是我的人生教练,让我认清了世界和人性的另一面,从而使我在复杂的社会交往中头脑清醒,守住了底线,成就了我一生平平顺顺而清傲于世的简单生活。</p><p class="ql-block"> 我以曾是一名武警消防战士为荣,以曾是一名红门卫士而自豪,虽然年华似水,我早已脱下戎装,现已华发苍颜,但25年赴汤蹈火铸就的精神却蜕变为传承的基因,消防兵那种血性,那种坚毅,那种不服输的品格时时刻刻激励我奋发向上。这条军旅之路是条充满期待,又总是爱得深沉让人热泪盈眶的心路。路上有历练也有泪水,有信仰也有荣誉,只是走着走着,心路就变得更宽了。正如网上热传的一段话:人当了一回兵,就像土烧成了陶,永远不会回到那土的状态。即便后来破成了碎片,但永远区别于土,每一个颗粒依然坚硬,依然散发着特殊的光彩!而土,就算是捏成了形,涂上了艳丽的色彩,一旦受压,又回归松散,其间的差距,就是一场火的淬炼。最后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戎装虽脱、军魂不改、兵心依旧!我永远是个兵,是一个人民的消防兵!</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2020/03/05于京城</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 易殿群(网名: 盱江源) 江西省广昌县人, 大学文化 ,武警上校警衔。曾在武警消防部队服役。后转业安置在气象部门工作。2018年退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