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杏子酱</h3><h3> 藏酱</h3><h3> 女儿进我的卧室东掀掀西翻翻,呐喊着:“妈,杏子酱放哪了?你藏起来了?”我坐在沙发上心虚地不自然答道:“小孩,没拿回来,恁姥娘的杏子酱只剩一瓶了,我不好意思拿回来。”尽量用平稳的语气掩饰着我的慌乱。女儿从卧室走出来,随我坐在沙发上,不再追究,只是不无失望地叨叨着:“杏子酱真好吃啊!”</h3><h3> 去年夏天,杏子大丰年,母亲家里虽没杏树,可是母亲的好人缘招来了这个亲戚给一包,那个好友递一袋,黄灿灿软绵绵的一大篮杏,吃不完,怎办?我妈就做成了杏子酱装瓶,备给亲戚、外甥、孙孩吃。</h3><h3> 正月这几天,闭在家中百无聊赖,我女儿在母亲家翻出了几瓶杏子酱,杏子酱拌白糖,第一口好吃,第二囗舒滑,一吃不可收拾,一连吃了三瓶,我看着女儿吃得那么过瘾。馋嘴的我却没有尝尝味,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就又去我妈家,在旮旯的盒子里翻出了一瓶,唯一的了,我还没喝过,我也想享受美味,对,谎报女儿没有了,于是将这瓶珍稀的“宝贝”偷偷拿回家,藏卧室的床下面。女儿想喝,待夏天杏子成熟了再享用吧。她摊上了这样“贪吃”的妈,没得选呀!我要选吉日偷品“杏子酱”。</h3><h3> 品酱</h3><h3> 初春和煦的阳光有些慵懒有些惬意,白色墙上,阳光透过玻璃散落点点金光,我一个人坐在墨香四溢的房间里,毛笔饱蘸我浓郁的热爱,在宣纸上飞出了笨拙的“燕尾”。桌边放着“偷来”的杏子酱,淡淡的杏香味从碗里呼之欲出。我实在经不过美味的诱惑,放下书法的愉悦,情不自禁来细品女儿爱吃的杏子酱……</h3><h3> 带着丝丝缕缕的金黄粘稠的杏子酱像个成熟而丰满的少女,让我不免垂涎三尺,不争气的口水从牙缝间冒出,尤其是偷来的唯一仅剩的一瓶更是让我成了馋猫,把满满一小勺粘溜溜的杏子酱送入嘴里,有巧克力般的丝滑顺爽、有杏的甜酸纯粹,用舌头慢慢抿一下,牙齿配合嚼一下,如此三番,身心从“樊笼”的喧嚣仿到了童话的世界。不知此时的我在享受杏子酱,还是杏子酱在融化我,在这杏香与墨香饱和的世界里飘飘然起来,也许庄周“栩栩然胡蝶也”的妙境就是如此吧!不由联想起365读书播放的安房直子的童话《酱萝卜之夜》:茂平受邀到野猪家吃酱萝卜,简简单单的酱萝卜却吃出了珍馐佳肴也无法比拟的味道,野猪们从锅里散发的热气里看到了快乐、希望、幸福……。在酱萝卜的热气中他们看到了洁白的百合花,茂平从百合花的芳香里得到了幸福的感觉;野猪们从盛开的百合花想到了美味的百合球根。随后,百合花又盛开到缥缈的云朵上,云朵里又飞出会笑的蝴蝶,发出了星星相互撞击时才有的清脆的笑声。简简单简的酱萝卜之夜让我好不向往,相似于庄子梦蝶的超脱。既而想起麦太对麦兜说的一句话:“我们已经很满足,再多已是贪婪”。</h3><h3> “酱萝卜之夜”能吃出百合花、云朵和蝴蝶,这偷来的杏子酱也我吃出了童年的“偷糖”馋相和“吃杏”的趣事。</h3><h3> 偷糖</h3><h3>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五、六岁,家徒四壁,零食稀缺,叫甜的食物更是少之又少了,只记得那一年正月,母亲把过年吃剩的白糖装在一个罐头瓶里,藏在了家里的墙洞里。某天,家里无人,闲耍,东掏掏、西翻翻,很馋的我想从纸箱与破柜堆积的房里,找出点意外的惊喜来,尽管我知道母亲一旦有水果糖或饼干,会很快分食给我和弟弟;尽管我知道每天翻箱都是失望,但是再黑暗的夜空里总会有星星的闪烁,突然,我看到了墙洞里有亮晶晶的东西照着我,一罐白糖,忙不迭地打开瓶盖,用小肉手直接挖起一小块白晃晃亮闪闪的小晶体,直送嘴里,与现在吃杏子酱的感觉如出一辙,绵如如甜丝丝的滑进食喉,肉乎乎的小身子(我小时很胖)躲在了软绵绵的云朵里说不上来的舒服感。贼心涌起,计上心来:不能一下吃完,我妈发现,会挨打,每天一点甜,天天有好吃的。于是,拧紧盖,又偷偷放回原地,第二天,重复动作,过一次甜瘾。就这样,不几天下来,一罐白糖全入腹中。我的小心心也知道偷吃不好,只是甜惹的锅,与我无关,那几天,我一反平时与弟打架、乱跑的状态,很听话很温顺,一切让着弟,抢着帮妈扫地,走起路来也静悄悄的,小贼眼不时静观我妈的动态,时刻等待着偷吃的下场——挨揍,可是等啊等,等了几十年到现在,也没有被“审问”,也许我妈那时忙里忙外忘了洞里的那罐白糖,也许我妈那时心知肚明,穷困环境里只是纵容了她女儿的“偷吃”?我断定是后者的可能性大,那时候,那样叮当响的光景,那罐“高大上”的白糖怎能在黑乎乎的日子里遗忘呢?真是贪食者消化不食、贪甜者牙齿易坏,这段“吃白糖”的“后遗症”就是几十年来,一吃甜食就想呕,看甜生畏,我直接被“甜界”除名。最近几年“甜界”才若即若离对我稍事好感,才敢于甜食入囗了。那一罐白糖提前预支了我前半生的“甜”哪。今日的“偷吃”又让我在记忆库里翻出了这段夹杂着心酸的幸福剪影。我就改编一下名诗人的名言吧:“只有我们真正热爱糖的甜时,才真正活在甜蜜里。”</h3><h3> 吃杏</h3><h3> 也真是的,现在的孩子们面对这黄灿灿的诱人的熟透的杏子做成的酱,原汁原味吃,肯定嫌酸,必须加些白糖,酸甜滑爽才享用;就是吃杏来说吧,哪个不是熟软了,大人们洗了送在嘴边才吃?即使稍硬些,也是快熟了,有甜感了才吃?小孩们吃过绿毛杏吗?肯定没吃过,可能见过的也很少。相反,我们在小时候吃的是绿杏、半黄半绿杏,大致记不得是否吃过熟透的软杏,即使吃过也是几个个吧。因为不等熟了,我们这些“贼溜溜的馋猫”都消灭光了。</h3><h3> 那时候,酸涩酸涩的绿杏却有甜甜的童年,如今的孩子们蜜甜蜜甜的熟杏里体味到快乐的童年了吗?做不完的作业、补不完的课、考不完的卷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的”功利教育也许已找不到童年中的那片绿了。</h3><h3> 言归正传,在我少年时代,村里农业单一,玉米为主,果园极少,记事中,只有村西头一片苹果园,杏园只是天方夜谭了,村里的野地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棵杏树,就像秃顶男人的头发——少得可怜。但那几棵杏树也是我们夏初的“水果”。一到杏子长成,还是绿头小伙子时,村里人就惦记开这几棵杏树了,我们几个玩伴也会在星期天相约到杏树下摘杏,大多时候是拣杏,杏树早已让男生或大人们生吞活扒了,“一片孤帆无四邻”啊,杏叶也被他们打落几乎光光了,我们会在树盘的一堆杏叶中找“灵光闪闪”的绿毛杏,拣到杏后,把杏毛往衣服前片上擦擦,擦干净的小绿杏就像颗颗晶莹剔透的小翡翠,张开“换门牙”的嘴,使劲用鳃牙啃“小翡翠”,一股汁液溢到舌尖,没有感到多酸涩,“哈嚓、哈嚓”嚼着杏肉,当时只感觉到春天的水果“美妙”极了。过好瘾后,继续捡,幸运时,可以拣一口袋,几个“没牙巴巴”捂住满满的口袋(防杏掉了)一蹦一跳跑回家,藏起来,捂捂稍软再吃,更美味!</h3><h3> 此刻,春光满屋,滤过沧桑,品着杏子酱、做着庄周梦、听着酱萝卜之夜,它们如闪电,一层层穿过迷雾,带着点神秘,藏着些热闹,带我回到了童话的美妙世界,幸福其实就是“香喷喷的日子,不需要那么多的钱,也不要那么多物质,只要季节还是季节,树林还是树林,太阳还是太阳”。简简单单的一瓶杏子酱就是幸福的味道,对吗?</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