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五、大学散忆(三) 时光似水,大学生涯之船载着我一路风光,惬意前行。那时人们刚从封闭年代走出来,邓副主席还未从宪法中取消"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民主思潮氛围浓郁。学生们入校前九教三流都有,学校各方面的管治也相对宽松。在这样的大环境中我如鱼得水,少了心性修炼,率性而为,只爱做喜欢的事。 但凡全校大会,讲话简短扼要、形象生动的领导结尾时,学生们自会报以掌声。对于讲得冗长而乏味者,不管官多大,往往听得烦燥时便记起鲁迅语录“浪费他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约班上一众老鬼率先鼓掌,带动全场近两千学生掌声如山呼海哮。台上压制不住,作报告者只好尽速收场。 食堂生活极差,对不住国家下发的每人每月十三元生活费。且招生规模不断扩大,学校的硬件却跟不上。除了体艺科搬到了新的宿舍楼外,其他一切没有改善。以此为由头,爆发了一场要求改善生活条件的学潮,大字报和标语口号把地处交通要冲的一号教学搂东墙贴得铺天盖地。学校高层久经战阵,也不出面,也不弹压,只玩太极神功动员各科党支部分头做工作。听到校方相关承诺,同学们怒火慢慢消歇。但最烦人的是一日三餐,近两千学生都要到食堂八个窗口排队打饭,真是吃饭的时间短,排队的时间长。加上厨房掌勺师傅难免厚此薄彼,引发矛盾。</p><p class="ql-block"> 那天去打早餐,我耐着性子随着长蛇阵蠕行。好不容易快到窗口,却见前面一位不是很熟的衡山老乡与食堂打餐女工起了争吵,"鸡卖拐"、“娘副麻皮“你来我往。突然,那老乡端起滚热稀粥,隔窗洞朝厨房里女工泼去,顺着半敞的领口直入胸部,烫得她丢下粥勺惨叫不已,一步三弹解开衬衣奔自来水龙头去冲凉水。随即,食堂人员架起凄切呼号的她医务室去了。很快就有学挍保卫科人员前来现场调查,周边几个学生都推说不认识。而我虽然平时对食堂服务态度和质量也很不满,但却更愤于那老乡下手不计后果过于惨忍,出门时避开众人还是把谁是肇事者告知了保卫科人员。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至今我仍不知这事做得对还是不对(该同学四十二年后因涉黑被捕)。 几番因食堂生活差闹出事端,学校决定由各人打饭改为按桌开餐,每周末都有一次会餐改善生活。每逢此时,各席长都会从寝室取来自己洗脸、洗脚还不知洗过些什么恶心玩艺的搪瓷脸盆,凭票打来半盆红烧肉。可能因五味调和,我们吃得格外香。宋离离,衡东县来的女生,本分忠厚,讷言敏行。因是半个老乡,平日走得近些。那天中餐,不记得附耳跟她开了句什么玩笑,她"噗"的一声,口中饭屑纷纷扬扬落满全桌。好在她当时乃零污染的纯真玉女,其他七个同学权当未见,照吃不误。</p><p class="ql-block"> 根据教育部新的文件,所有大中专学生都要进行军训。我们在第三学年开始时提前半个月到校集中。那年“秋老虎"特别毒,太阳都是白色的,站在水泥球场上一阵子就汗流浃背,脚上的塑料凉鞋底都被烤软了。经历过下乡两年多锻炼的我倒不畏这些,只是认为这军训纯粹是形式主义,真的打起仗来,轮到我们这班文弱书坐上阵,只怕快亡国了。加上同学中风传短短几天功夫,带队的军头就把数学科一高挑美女弄到了部队营房床上操练,被军头之同僚现场俘虏,便对军训更为厌倦。寝室里与我同怀此心的还有向来我行我素的唐延军、袁东福。那天中午二时五十分,团支书刘飚逐房拍门喊出操。同学们一窝蜂起床去小便处,一通畅快淋漓后依例把持那家伙甩尽余尿,然后我与唐、袁返回寝室。待人声远去后,我出门将挂锁锁上,再从门上气窗翻入室内,三人躲进蚊帐内看起书来。十多分钟后,刘支书返转喊着我三人名字来抓壮丁,见"铁将军"把门,不禁奇怪自言自语:"咦,这几个家伙哪去了?"我们闷住一声不吭,待听到刘班长下楼的脚步声后才轻声言笑,赚了一下午轻松。军训的最后的科目是射击。这我喜欢,认真练了两天。赖先前有汽枪打鸟经验,考核时三发子弹全部上靶,成绩优良。</p><p class="ql-block"> 转眼到了毕业实习阶段。1981年3月底,我班在刘贤宇、龙能贤老师率领下,奔赴衡阳县一中实习。时一中座落在西渡镇北两公里处的一个山头上。不知哪个猪头领导决定在山北脚下建了衡阳县氮肥厂,一刮北风,与校园齐平的烟窻口冒出的浓烟就往校园里面灌。学校条件极差,我班四十多个同学都打地铺住在一栋尚未封顶的在建教学楼内,大雨大漏,小雨小漏。所谓地铺,就是先在地板上先铺一层塑料薄膜,再铺一层厚厚的稻草,然后加一层薄膜,再铺上床单。每逢下雨,被子上再盖一层薄膜。如此潮湿环境中生活月余,致我重感冒一场,落下过敏性鼻炎病根。在往后的十多年中,每天早上起床一开门窗接触冷空气,便立马鼻塞、喷嚏连天,整个上午都处低烧中,颇似吸毒者犯瘾形状。一过中午,又一切恢复正常。真是苦不堪言。直至1996年“下海"到广州,用了朋友推荐的香港鼻药"大佛水“才告痊癒。班上年纪大、功夫硬扎的武麻子们都教高中,入学前多是中学语文教师的他们经过三年修炼,更是人人操灵蛇之珠,家家抱荆山之玉,有的甚至把一中的指导老师都比下去了。年纪小的同学一律教初中。我与刘葵葵、罗小明、曾庆琮同一小组,教初一语文,指导老师蒋磐。刘葵葵,秀外慧中,温文婉雅;罗小明,青春聪达,英俊潇洒;曾庆琮,性格沉稳,底蕴深藏。四人抱团,一心要把实习做好。具体先行观摩指导老师教课,每日一议;帮助批阅作文,再每人教一堂实习课。我教的是文言文《卖油翁》,主旨是业精于勤,熟能生巧。受领任务后,时常揣模指导老师的教法教态,精心备课,还几次爬上住宿楼屋顶模拟讲课。到实习教课时,讲得较为生动传神,获得师生好评。教学之余,和学生打成一片,与语文成绩较好的孟晓琼、毛向阳、王金花等学生关系尤其亲密。每到雨过天晴,晚攴后学生们总是来邀我们几个实习老师去校外散步爬山。毕业实习快结束的那天黄昏,我们师生十余人登上猫弓岭,春风荡胸。在学生们欢快的歌声中,我放眼长河落日和油菜花、草籽花竟相怒放的无垠原野,想到赶上好时代的学生们的远大前程和自己即将走上工作岗位,不禁诗兴涌起:</p><p class="ql-block"> 登 猫 弓 岭 抒 怀</p><p class="ql-block"> 几度夕阳红, 欣然登猫弓。</p><p class="ql-block"> 逢春金黄发, 遇雨紫红生。</p><p class="ql-block"> 乘风蒸江起, 波涛相推涌。</p><p class="ql-block"> 遥想神游处, 更有千重峰。</p><p class="ql-block"> 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就寝后,忽有传达室急切呼喊段国建同学接电话。这男子汉返回寝室后,痛哭不已。经询问,原来他最好的中学王姓同学夫妻前一天晚上在家中双双遭歹徒残杀。重情的段国建情绪激动,坚持当夜就要赶回二十多公里外的衡阳市去。同学们都以安全计劝他天亮后再搭公共汽车走,段完全不依。见此情形,为朋友两肋插刀,无需谁安排,麻子哥和我一文一武各夹把雨伞陪同段国建往衡阳市赶去。一路黑灯瞎火,也不宜开玩笑,我们全程几乎都是小跑。雨来时,就撑伞顶风而行。五十多华里路只用了不到四个小时。下半夜三点多钟我们赶到先锋路原地委招待所对面的财政局宿舍三楼时,公安的现场勘察己经结束,遇害者面目惨不忍睹。至今记得身高一米八以上、颇为壮硕的男死者太阳穴上有一个被凶器砸出的拇指大的血洞,女死者应该属于扼毙。根据现场分析,应是歹徒顺水管从厨房爬入,弄出声响惊动男主人前去察看,结果探头便被很可能是铁路上检修的尖状铁锤击杀。然后孤弱的女主人命运可想而知。歹徒将其家中贵重物品洗劫而去。虽然又困又冷,我和麻子哥一样认为这样做是值得的,至少段国建见了朋友火化前最后一面。一九九二年,衡山县政法委书记秦晓初调任衡阳市公安局主管刑侦副局长,我和原衡山县副县长、时任市文化局长的李正南先生去看他,顺便提及此事。秦晓初先生非常警觉,问我为何知晓此案。我答曰先前情状,他方释疑。由此可见,该案系悬案至今未破,不然便早就大吹大擂了。</p><p class="ql-block"> 贯塘时一同下放的知青康艳龙己从湖南水电学校毕业分配到衡阳电业局从事财务工作,距师专仅一公里左右路程。我便去看望她,一是聊藯姐弟情怀,二是可改善生活。第三次去,数学科同乡好友汪建华也跟着去了。进得门去,艳龙不在,她妹妹艳红一袭短装接待了我们。又是泡茶,又杀西瓜,热情洋溢。不久艳龙回来,更是欢喜有加。我心无旁鹜,只是尽情享受美食和情谊,却不成想建华和艳龙一见钟情,暗通款曲,一年半后成为了恩爱夫妻。这也算是我人生的一大成就。</p><p class="ql-block"> 知道毕业就会各散乌方,我大早就把在挍的各类物品分批送回家中。某日,中文科党支部副书记龙能贤老师找到我,说衡阳地委拟从本届毕业生中选调一批干部,要我把作文本交给他送阅。我告诉他作文本早己带回家中,便未再思量。回过头看,其实当时处事不敏,丧失了人生的一次机遇。只要花大半天时间乘火车赶回家中把作文本取来,应有较大希望被选上。那时选干部,基本不凭关系凭本事。我班毕业分配进地委的有邓开善、奉祥明、王爱军、马玉衡四人,后来都成为了厅处级干部。</p><p class="ql-block"> 毕业考试后,班上同学依例集体合影留念,制作同学纪念册。那些天,大伙儿都份外客气,诉不尽的是同学情谊,道不完的是人生壮志。那天下午,在校园看到一辆衡山牌照的货车,司机乃相熟的衡山县乡镇企业供销公司黄科甲。一问,原来他是来接他妻子的好友、外语科毕业生邓柯回家。考虑到单独回家要挟着行李从学校乘市内交通到汽车总站再转乘等诸多不便,临时主意搭黄科甲师傅便车返家。事出仓促,仅与本寝室诸友草草道别。回家三日,收到班上非常要好却都从不曾言及男女私情的女生来信,痛责我全不顾三年同窗之谊,竟然不辞而别!我除了回信深切道歉,别无他途。</p><p class="ql-block">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2018年金秋,唐桂生、奉祥明、李正伟、邓益民、刘飚、杨美琪等倡议举行衡阳师专中文科七八级入挍四十周年纪念聚会。为使这次活动隆重而更有纪念意义,邓益民同学出资给每个参会师生赠送了一套精美茶具,并义务承担了纪念册印制。我出资一万元,刘飚出资三千元定制了一尊高一点三米、重400斤的仿古青铜鼎,上镌"师恩难忘",以全班同学名义与奉祥明、王爱军同学先行送至母校。聚会那天,班上四十六位同学除开己辞世的梁丹、彭琪、袁冬福、邓随便、雷庚元外,只有刘葵葵远居澳洲、周少和视力极差、彭召全体弱难行、曹元生要事在身未到。同学见面,或执手,或相拥,话同窗旧事,道牵挂心肠,欢声笑语间仿佛都年轻了四十岁。唐延军、许山河、邹中柱、邓开善等几个当年的"老鬼",数十载岁月在他们身上竟了然无痕。尤其武俊衍,容光焕发,脸上一粒麻子都沒有了。当天下午在老校区座谈、合影,晚上卡拉OK,次日上午赴新校区举行福鼎赠送仪式并参观。受活动倡议者委托,我还作词、校友黄鸣谱曲创作了聚会专题纪念歌曲《同窗三年的姐妹兄弟》,并出资三千元请人友情配乐、演唱,制作了视频。歌曰:</p><p class="ql-block"> 同 窗 三 年 的 姐 妹 兄 弟</p><p class="ql-block">一一衡阳师专中文科七八级入挍四十周年聚会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