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陪您过大年

渔翁

父亲

烧火

母亲

对联

祭祀

年夜饭

红萝卜

一遍

春联

准备

     年三十也就是除夕，除夕的晚餐叫年夜饭。年夜饭在我家乡又叫“年庚饭”，或者叫“庚饭”，我无从考证它的由来，但我知道对于我们中国老百姓来说，它是很重要的一顿饭，它象征着团圆，象征着幸福。且在我的家乡更充满着一种神圣的、庄重的气氛。

　　  准备年庚饭是从早上就要开始的，母亲叫我们小孩子到池塘边去洗一些白萝卜、红萝卜，小手在冰凉的水里冻得通红通红的，仿佛就是一根根的红萝卜。

　　洗好了一大桶的萝卜，母亲拎过去，在砧板上切成砣，用一口大龙头锅，里面放上猪头、鸡、肉，加上切好的萝卜，加水，盖上锅盖开炖。

　　这时我们小孩子最愿做的事情就是烧火了，因为可以趁机烤一下火，把弄湿的衣服，特别是把袖口烤干。可惜这样的美差每每与我无份，因为我是老大，还有两个妹妹呢，得让着点。况且母亲还给她们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说烧火是女孩子的事，男孩子烧火会没出息的，没办法，为了有出息，我只有放弃烧火了。其实我烧火还是烧得蛮好的，我有点怀才不遇的感觉。

　　火是烧不成了，我被父亲安排去洗桌子和凳子。家里有一张八仙桌，在我印象中一年就洗这么一次，我一遍一遍的擦洗，小手冻得哟!又一次变成了红萝卜。父亲过来检查还说没洗干净。但也确实是马虎了点，因为先前没让我烧火，还有情绪呢!父亲说等一下要祭祀祖先，桌子、凳子洗不干净，祖先会责怪的。瞬间上升到我家最高政治高度，于是乎我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又擦洗一遍;这回父亲来检查，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可以了。真有点做了事工钱没给够的感觉。

　　还是母亲关怀备至，说赶紧到火边来烤一下吧，我说不是不让烧火吗？母亲说烧火不让，但烤火还是可以的。哦!原来还可这样子，原先的那么一点情绪，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赶紧烤火去。灶屋里已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炖肉香味，年夜饭的味道又近了一步。

母亲一遍一遍地检查我的衣服，特别是袖口干了没有，握一握我的手热了没有，可以了，母亲就吩咐我跟父亲去贴春联。

　　父亲的字写得不错，对联都是父亲写，这样也可以省点钱。“门对青山千古秀，户纳东南西北财"，“和顺一家生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等等，春联贴多了，一些经典对联我都背得出来了。

　　对联是从右边往左边读的，有时父亲故意把上联与下联搞反，来考考我，我是孙悟空火眼金睛，马上就看出来了;不过父亲也真有搞错的时候，我看出来后就以对联的启承平仄关系跟他理论，父亲争不过我就把对联书拿过来给我看，我一看书上确实是那样写的，我说那肯定是书搞错了，父亲简直不能相信，书怎么会错呢？我估计那书肯定是盗版的。

　　贴完了春联后就可以准备祭祀活动了。首先，父亲要沐浴更衣，然后准备一些香烛纸钱爆竹等。母亲已把祭祀三牲准备好了，用一只竹筛子作托盘装好。我是副祭司，我也被要求沐浴更衣，沐浴有点勉强我了，因为冷啊!不过更衣是我喜欢的，过年可以穿新衣服了，穿上父母买的新衣服，心里美滋滋的。

　　我的主要职责是拿凳子、摆祭品、放爆竹。父亲很虔诚，点燃香烛烧纸，敲打着钟歆，嘴里念念有词。反正我是不清楚父亲说了些什么，我也就此问过父亲，他老人家说那是祷告的话，不能随便乱讲出来的，所以我也没有继续问了，我估计那是父亲在给祖先作年终总结报告和新年的工作打算，祈盼祖先原谅他老人家的工作不足及保佑来年的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作为共产主义的接班人，我从小就不信迷信的，我觉得父亲这是在搞迷信活动，我也就此跟父亲抗议过，但抗议无效，因为必须要等祭祀完后才能吃饭，这时肚子早已咕咕叫了，没办法，为了肚子我选择了妥协。后来长大了，书多读了几本，看问题的方法与理解的角度也有所改变。陆游曾写过“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之句。看来祭祀活动，自古有之，我现在更愿意把它看作是中华文明的一种习俗。

　　爆竹声声辞旧岁，欢天喜地过新年。饿着肚子是欢不起来的，从早到晚都在准备这顿饭，桌上早已摆好碗筷，杯中也倒满了香甜的糯米酒，单等主菜上桌了。

母亲终于端来大碗的鱼、大碗的肉，一家人欢聚一桌，大家都客客气气的，你让着我我让着你，你给我夹一块鱼，我给你夹一砣肉，其乐融融。

　　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已没有多少人喜欢去吃大块的鱼、肉了，特别是在过年这一天，食物异常丰盛，可选择的太多了。但我家的庚饭就是那几个大鱼大肉的菜，从我记事到现在从来没有变换过，母亲说在爷爷那一辈就是这样过的，能得到证明的历史差不多上百年了吧!可能更久远。所以让我感觉这是一种传承，一种坚守!我不会试图去改变它，并且我想我有责任把它传承下去。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父母如今年迈了，两鬓早已添白发，腿脚也不利索了。今年的庚饭还是母亲准备的，还是那几个菜，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每年的这个时候陪伴父母吃庚饭，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未缺席过，我想我以后也不会缺席的，我保证!

一年又一年，陪您过大年!

渔翁写于2017年元月27日（除夕之夜）

于2020年3月3日编辑成美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