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pan style="font-size: 20px;">1978年,贺家大屋再也挤不下了。三十岁的父亲白天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挣工分养家糊口;晚上带上母亲到田里放土砖,经常带上我们姐妹三人。</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泥巴要"作熟",砖坯才紧,有结构力;生产队的牛借不到,只能用自己的脚反复去踩,于是就有了我们孩子们的用武之地。</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白天的劳作本来就很辛苦了,晚上还要放砖,即使是用不完力气的父亲,也撑上一根棍子,在泥巴上踩来踩去,有力的步伐也掩饰不了身躯的疲惫;母亲实在做不动了,只在边上加加水、添添秕谷。</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我们姐妹仨却是兴致盎然。用力地踩下去,又使劲地把脚拔出来,嘴里还吆喝着。老姐大我三岁,懂事得很多,时不时的拉一下妹妹。我则要维护一个男子汉的尊严,跟在父亲后面踩。</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劳动是一种创造,新房子是我们一家人的向往,我们辛苦并快乐着。</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就这样地把泥巴作熟,我们先回家了,父母则把泥巴做成一个个的土砖。一个湿的土砖大约有七八十斤,一个晚上要做百来个。父母何时回家我是不知道的。</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有了砖,还要很多很多的木材。那个时候,我们当地山上根本没有几棵树,又太小,也办不到砍伐证,只能夜里去树多的一个叫石牛山的地方去买,然后偷偷背回来。偶尔被检查站的人发现,树是要被没收的,还要写检讨。</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五寸树就用来做房梁了,树还是不够,就用四寸树凑数,房顶也就经常凹下去。椽皮根本就买不起,用竹片代替,三五年后生了白蚁,就全部重新换过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几年的准备,一年多的加班加点,房子终于建好了,连个"明三暗五"都不是,就一个厅屋两间房,也没有楼层。房子虽陋,但毕竟有了属于自己的窝。</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十二月二十六日是个吉日,要过年了,很冷,下着毛毛雨。天还没亮,父亲和我抬着一个火炉去离公屋大概三百米远的新房子,农村称"过火"。没什么家具,也没太多的人来帮忙,就住进了新屋。鲜红的楹联和千把响的一挂鞭炮,我们有了一个全新的家,父亲的能干也被羡慕和称赞;后来我成了生产队第一个大学生,当地人都说屋堂的风水好,还时不时的请我的父亲去看风水。</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哪有什么风水?房子厅屋的正梁上连块"花边"也没放,只是嵌进了两个铜钱,这是后来父亲告诉我的。</span></p><p><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0px;">一住就是四十多年。现在城里有了自己的房子,父母还是不愿意搬出来,死死地守着自己的土砖房,哪怕是这个房子已经成了当地唯一的"古建筑"。邻居们时不时地嘲讽一下,父亲还是傲然地抬起头,坚定地说:"土砖房住着舒服,冬暖夏凉着。"</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在这个人们四处劳碌奔波的社会,很多人茫然着,灵魂无处安放。</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但我有老屋。</span></p><p><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0px;">哦,我的老屋!</span></p><p><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0px;">你是我灵魂的来处,也终将是我灵魂的归宿。</span></p><p><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font-size: 20px;">你就是还再老一些,你也是"我的"!</span></p><p><br></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