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曲1990

姬小莹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当罗大佑的《恋曲1990》风靡大陆的时候，我们正是少不更事，风华正茂的年龄。当时的港台影视剧如狂风一般横扫全国各大城市，即使在闭塞的小县城中，也时不时会有流行歌曲，港台明星的照片传进来。外面飘渺虚幻，多姿多彩的世界与那个封闭的年代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当匮乏的物质生活不足以撑起我们骚动青春的热情时，精神上的需求就显得越发炙渴、焦躁和迫不及待。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中国人民的生活是由温饱向小康的一个转型时期，多数人家的生活也就是刚能填饱肚子，对于所谓“城里人”的上班族来说，物质条件自然比其它人要好很多，我和几个小伙伴们当时都是处于“养尊处优”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也正因为如此，对精神上的追求也比其它人更为迫切，身心成长中的荷尔蒙和无处发泄的文艺情结，都要找一个出口，于是，文学便成了我们唯一的籍口。

英俊潇洒的港台明星是大多数同龄人追捧的偶像，文艺青年不同于其他人的是，她们还崇拜学校的写作名人。曾一度时期，学校文学社的“肖同学”是我们重点追逐的目标，尽管他长得有些“惨不忍睹”，但就是因为不俗的文学功底和甜而不腻，哀而不伤的煽情文章，我们几个死党，努力回旋几经周折才终于成为了文学社的一员，为的就是能更近距离的得到偶像的指点。

每周，我们都会把一本翻的皱巴巴的“好词好句”看上好几遍，搜肠刮肚的把某一段，某一句“揉”到肖社长布置下的作文中，就盼望着他总结性的给某个精彩段落划上一连串的波浪线，曲线之间，稚齿婑媠、翩翩少年把花样年华里的憶憬，朝气和梦想都化作是一首写意诗，让那个单色的年代充满了无限的可能。青春，其实也很容易满足，一首诗歌，一篇文章，一个自得其乐的笔名，都能让你把整个属于自己的故事，渲染成靓丽的人生片段，永远铭刻在那个多姿的季节里。也只有经历过青春的洗礼，生命才能在下一个平静的氛围中等待成熟的收获。

文艺青年的世界当然也绝不会是一个基调。年轻气盛的江湖义气和偶尔不着调的荒唐嬉戏，都可能同时出现在她们身上。班主任不在的自习课上，我们几个偷偷翻出窗口，在教室后面的树荫下建造属于我们的“青春之屋”，男生莫入，胖子莫看，嬉笑怒骂过后，还要捣毁一个个的蚂蚁窝，比赛看谁先能找到高贵的蚁王，谁就是让我们五体投地的老大。所有的这一切，也就是为了逃避下一堂那个迂腐老头子的地理课。当然，无畏的青春也少不了宣泄心中一腔的正义感。直到现在，我都不记得那个从乡下来的老实巴交，任劳任怨男同学的容颜。但就是他，让我们几个姐妹们激发了一种想要保护他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在焕焕爸爸的办公室里，我们同饮血酒（葡萄酒代替）对天起誓结为兄妹，要永远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已去云浪不回流，已去之时不再来。三十年过去了，歃血为盟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但曾经的热忱和鲁莽，激情和冲动，所有青春的真性情，都在一出神、一恍惚之间再也找不回来了。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是什么让我们的青春如此血性和刚毅，浓烈而又热情？是青春的热血吗？是文学的情愫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结束铅华归少年，摒除丝竹入中年。人生天地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一挥间，曾经的文艺青年们都已嫁做他人妇，分居几地 ，很少联系。微信群中“那些花儿”的微友们偶尔发过来的照片，也都是美颜加滤镜，表情里有近来的心境，眉宇间是过往的岁月。在共同的年纪中成长拥抱、疯狂和炙热过的我们，能在见过生活的凌厉之后，依然内心向暖，心存感激，敞开心扉，无所顾忌，说生活，谈工作，能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留天真，都在自己的故事里忙忙碌碌，但是对文学的信念和执着，却永远定格在16岁的那个年纪中，一去不复返。

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青春，真的是一段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