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邶风•绿衣》读书笔记（2）2020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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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图，庄姜“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绿衣》与三个女人的故事 《诗经•邶风•绿衣》共四章十六句，篇幅可谓短小，内容也不艰深。顾随先生说：“抒情诗最要紧是句法简单、字面平常，这是最好的。”我也深以为然，写了读书笔记（1）《寻常又奇崛的<绿衣>》。 近日再读各家解读，突然发现《绿衣》与三个齐国女子——庄姜、敬姜、穆姜相关，探究一番，写就笔记（2），与同好们一起咂摸玩味。 【BSW】全文3278字，又多文言资料，附赠😽200与隔段空行，陪君慢读哦。😽😽😽😽😽😽😽😽😽😽😽😽😽😽 （一）庄姜 据度娘说，宋人朱熹在《监本诗经》中认为庄姜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诗人，又认为收在《邶风》中开篇五首诗（《燕燕》《柏舟》《绿衣》《日月》《终风》）是庄姜所作。 手头暂缺《监本诗经》，也不能考证其是否事实。但顾随林义光程俊英等名家皆或引用或批判《毛序》的说法——《绿衣》，卫庄姜伤己也。妾上僭，夫人失位，而作是诗也——来看，这庄姜值得一探。 大家对美女的定义是什么呢？《诗经•卫风•硕人》里说美人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的就是庄姜。《左传•隐公三年》有记载可印证：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为赋《硕人》也。 后世以《硕人》为依据，大概画出了庄姜的美。见上图。 这位春秋时齐国公主大美女大才女，嫁与卫庄公做了夫人，可惜没生孩子。而卫庄公当然不可能没孩子，再娶另宠便有了。其中公子完过继给庄姜，后来立为太子。而“庄公有宠妾，生子州吁”（《史记·卷三十七·卫康叔世家第七》），该子“有宠而好兵，公弗禁，庄姜恶之”（《左传·隐公三年》）。州吁的得宠好兵不被禁，不得不说是庄公对宠妾的“爱屋及乌”，庄姜再“恶”（厌恶），又能如何？《毛序》说“卫庄姜伤己也。妾上僭，夫人失位”，倒也对得上。 再读《绿衣》“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句，涉及衣服的颜色与言者心情。 先说服色。《国语辞典》有言：我国古代服色，以青、黄、赤、白、黑为“正色”，其他颜色称为“间色”，即杂色。又《礼记•玉藻》：“衣正色，裳间色。”而《绿衣》“绿衣黄裳”却是“衣间色，裳正色”，非常不合礼。那么用来指“妾上僭，夫人失位”也说得通。“绿衣黄里”，指向对外显宠的是杂色是妾，也讲得通。 再说言者情感，心忧“何时停止/没有”，因为妾上位、妾子得宠，自己过继来的太子卫完的将来确实也让人忧心。 历史事实是，在庄公去世、公子完即位成为卫桓公后的公元前719年，州吁聚集卫国流民弑杀卫桓公，自立为君，史称“卫前废公”。这充分印证了老臣石碏的谏庄公而不被听取的话——“庶子好兵，使将，乱自此起。”卫桓公成为春秋时期第一位遭到弑杀的国君，卫前废公弑君兄登位成功，虽然当年九月就被正义凛然、大义灭亲的石碏联合陈国力量给杀了。不得不说，怎一个“乱”字了得。 宠爱若说无缘苛求，那么这“僭位”与“保位”，怎么不让人心忧？ 但也有推理不通的地方。如果庄公还健在，庄姜作诗“我思古人，俾无訧兮”——我想念古人，希望不要有过错——诚恳希望庄公不要犯过错，也说得通。但是“我思古人，实获我心”——我想念古人，实在得我心，这男人庄公会不气急败坏——我可以不宠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心里没我怎么行？！ 有人认为“古人”为“故人”，那么就当庄公已经薨了，再美化这个男子，也不是说不通。关键看谁活得更长命、看得更清晰了吧？ 庄公，卫国第12任国君，？--前735年。桓公，卫国第13任国君，?--前719年。庄姜，卫国第12任国君之夫人，？--前690年。哈，庄姜比庄公晚辞世45年！ 看来《绿衣》为“庄姜伤己”也说得通。那么，这个身份显赫、美貌无双、才华也许还很出众的女子，在吟诵《绿衣》时，是生命的毁灭大锤时时悬于头顶却将落未落或落他处时，这该有多少期盼与忧伤呢！ 😽😽😽😽😽😽😽😽😽😽😽😽😽😽 （二）敬姜 敬姜，齐侯之女，姜姓，谥曰敬，是鲁国大夫公父文伯的母亲。 这一位，谥号为“敬”，意味着值得尊敬。据《国语•鲁语》载，春秋时文伯歜（chù）已为鲁相，其母敬姜犹纺绩不辍，歜问之，敬姜曰：“今我，寡也，尔又在下位，朝夕处事，犹恐忘先人之业，况有怠惰，其何以避辟！”后遂以“敬姜犹绩”为富贵而不忘根本的典实。见下图。 这个寡母可不只是训子富贵当不忘根本，还有遵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认为男子当致力于国家而非内帏才算美德等，据说曾受同时代的孔子的点赞——“文伯之母，号曰敬姜，通达知礼，德行光明。匡子过失，教以法理，仲尼贤焉，列为慈母”（《列女传》）。总之，是个很懂礼节的女子。 她与《绿衣》的故事是怎么回事呢？ 《左传》有记载：公父文伯之母欲室文伯，飨其宗老，而为赋《绿衣》之三章。老请守龟卜室之族。师亥闻之曰：“善哉！男女之飨，不及宗臣；宗室之谋，不过宗人。谋而不犯，微而昭矣。诗所以合意，歌所以咏诗也。今诗以合室，歌以咏之，度于法矣。” 套用“查字典诗词网”译文，如下：公父文伯的母亲打算给文伯娶妻，为此宴请了主管礼乐的家臣，并吟诵《绿衣》第三章中的句。家臣于是请占卜之人卜问了女方家族的情况。师亥听说这事后说：“做得好啊！为了男女婚娶的事举行宴会，不必请宗臣到场；自己家里商量娶媳妇的事情，只要请主管礼乐的家臣参加就行了。像这样谋划婚事不违犯礼节，吟诵古人的诗句能微妙而公开地表明对婚事的态度。诗是用来表明内心想法的，歌则是用来咏唱诗句的。现在用吟诵古人的诗句来促成婚事，用歌来咏唱它，是合于法度的。 这个齐侯女儿富贵犹绩的寡母真不简单。即使是自己一手安排得当，做好了合礼法的娶儿媳的事情，也要说《绿衣》诗句“我思古人，俾无訧兮”来自谦——“我只是想我的故人（公父文伯之父），不要有什么过错啊”。多么典雅有文化！ 😽😽😽😽😽😽😽😽😽😽😽😽😽 （三）穆姜 穆姜，一作缪姜（“缪”同“穆”），齐侯之女，鲁宣公夫人。姜姓，谥号穆，故称穆姜。 网上找不到她的图片，不知是否因为这个齐女鲁夫人为人不够光彩。刘向《列女传》：“缪姜淫泆，宣伯是阻，谋逐季孟，欲使专鲁，既废见摈，心意摧下，后虽善言，终不能补。”简单点说，这个穆姜也是个比丈夫活得久的齐女贵寡夫人，然而幼子做了国君，她却挡不住情欲、权欲的诱惑，浪出轨道，自然被废摈了。 她与《绿衣》的故事是怎么样的呢？ 《左传·成公·成公九年》：夏，季文子如宋致女，复命，公享之。赋《韩奕》之五章，穆姜出于房，再拜，曰：“大夫勤辱，不忘先君以及嗣君，施及未亡人。先君犹有望也！敢拜大夫之重勤。”又赋《绿衣》之卒章而入。 这里记载的是鲁成公九年鲁国重臣季文子的故事。他带礼物去宋国看望嫁出去的鲁国贵女宋伯姬（共姬）——穆姜的女儿、鲁成公的姐妹、宋共公的夫人。“女嫁三月，又使大夫随加聘问，谓之致女。所以致成妇礼，笃昏姻之好。”（《春秋左传正义》） 穆姜出来感谢季文子的“勤辱”“重勤”——你这趟去宋国，帮我女儿稳固婚姻关系，（于国有利，这）不但是没忘了已故与现任国君，还惠及了我这死了丈夫的人。这就是已故夫君（国君）的期望啊！多谢你的加倍辛苦了！ 又吟诵《绿衣》之卒章：“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这女子真的很会说话：夏衣凉凉，秋风凄凄，我想念故人，实在是太得我心了（你留下了这么忠心有力的臣子）。 这女子确实聪慧！一话多音，有没有？既夸自己已故君夫的功德永存，又赞当下重臣的忠心得力，又顺便给自己打了一把寡居儿女凄弱可怜牌。叫臣子如何不鞠躬尽瘁？ 可惜十年后，她自毁国之栋梁，搅了个“穆姜之乱”出来。 成公十九年，“宣伯通于穆姜，欲去季、孟，而取其室。将行，穆姜送公，而使逐二子。公以晋难告，曰：’请反而听命。’姜怒，公子偃、公子鉏趋过，指之曰：’女不可，是皆君也。’”（《左传》） 她与叔孙宣伯私通，还想帮情夫争权夺利，威胁自己儿子鲁成公驱逐国之栋梁孟献子、季文子。“穆姜之乱”最后自然是平定了。 后世怎么看这个女子呢？刘向《列女传》有言：“缪姜,亦称穆姜，成公母也。聪慧而行乱，故谥曰缪。”真是令人感叹！ 😽😽😽😽😽😽😽😽😽😽😽 庄姜、敬姜、缪姜这三个齐侯女儿他国贵寡夫人，虽然时代不同，但身份地位相似，因《绿衣》而齐聚一堂。不由人不感慨：庄姜可怜而坚韧、敬姜可敬而自谦，缪姜最是可笑可叹！ 《绿衣》不可谓不柔弱美好，但毕竟只是诗篇，还得看什么人用哪！😽 网图，敬姜犹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