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学是不断发现的生命之果</p><p class="ql-block"> ——读张学康散文集《自己的声音》 </p><p class="ql-block"> 郭玉琴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世间物事,乍看上去大同小异,细细体会,却是冷暖各有不同。谁的人生都不能复制,也难说谁比谁高贵。众生平等的同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因此,我们需要有一颗细察入微的心,去慢慢的发现,去慢慢地寻找,去慢慢的体会,然后我们才能明白每一件物事的缘由,从而客观看待万事万物,给予尊重,给予理解,并理解或认同别人及物事的存在价值。张学康的散文集《自己的声音》正是抱着这样一颗寻找和发现的心,在文学的世界里,悲悯着,思考着,不断的为世间的物事发声,不断的对生活及命运发出质疑和拷问,以善良和坦荡的心态去处理自己的日常,从而让我们听到他贴着大地的脉动,看到了他从文学泥土之中孕育出的珍贵生命之果。</p><p class="ql-block"> 张学康的散文集《自己的声音》所收篇什,既有读书随笔、文学评论,也有自己的工作手记、一些小品文,还有他回顾自己文学成长的历程,他所居住的城市生活以及故乡人的生存状态······ </p><p class="ql-block"> 在读书随笔中,我比较喜欢“读《雪国》”一篇。《雪国》是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小说。通常的小说,写作者总是喜欢极力在故事的情节上制造跌宕起伏的波澜,或是故意设置一个吊着读者胃口的悬念。然而《雪国》无论从情节上,还是悬念上, 都没有吊读者胃口的设置,就连故事也没有引人入胜的地方,但是张学康认为《雪国》仍然是一篇震撼人心的好小说。因为川端康成营造渲染出了一种气氛,这种气氛是诗意的,感伤凄切的,也是令人沉迷的,引人憧憬和幻想,让人久久沉溺于一种凄切淡雅的美中。好的小说未必都要靠讲故事来取悦读者,谁说运用极致的笔力和新鲜感人的细节去抒写我们不厌其烦的日常,就不是小说的最重要的一部分?小说就包含在日常中,能够将平凡人的日常生活写好,在平凡的生活中发现美,本身就是优秀小说家的特质。张学康评论这部小说好的地方从开篇的简洁,用词不俗,感觉新鲜这三个方面入题。可见他读的很是细心,认真,并读出了非同凡响的新感觉。他很注意看小说人物的出场,一个人物怎样出场,就像一出戏的主要人物怎样粉墨登场一样,出场就订了基调。张学康写这篇小说的阅读批评,用的是随笔式的批评。这样写的好处是更随意些,更生活化,也更贴近自己的真实感受,而读起来感觉更亲切。例如他在谈到《雪国》的凄艳哀伤之美时,就穿插了自己的一个亲身经历,因为作者有次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去做扶贫工作,在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桃花盛开的时节,突然遭遇倒春寒……他写到:“站在雪中的樱花树下,面对皑皑白雪映衬下的哀哀之樱,莫名其妙地一下子想起了川端康成的《雪国》,想起了雪国里哀艳的驹子,清纯的叶子,她们踏着木屐,披着雪花凄艳地向我走来。”记得有人说过,读过的书,走过的路,念念不忘,终究会有回响。当我看到张学康写的这一段经历时,我更加相信了。那些年我们读过的书,都没有白读。不负时光,时光必然也不负我。相似的场景,同样的一片雪花之下,就可以让书卷里的女主人公带着墨香从脑海里翩翩走到我们的眼前,这是阅读产生的缘分,也是文学与人类情感相通产生的缘分。</p> <p> 对于小说意识流的写法,今天的读者并不陌生。但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作者读者接触到这样的写作手法,是感到非常新鲜的。意识流手法表现与我们传统文学写作表现手法最大的不同是联想上的跳跃度非常大,时空颠倒得常常让人眼花缭乱,陷入梦境一般,会给初读的人极度的陌生及不适感。《雪国》用的正是意识流手法,是八九十年代我们中国文学创作者和读者们还不大熟悉的一种新鲜写作手法,可见张学康在阅读的视野上,还是非常开阔的不落时代的。总结起来张学康对《雪国》这部小说的评论重点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小说的气氛渲染,爱贯穿始终;第二,意识流手法,通篇节制,从容,有度,空灵;第三,把握小说写作者在文本中贯穿始终的对女子的悲悯情怀,与中国古典文学小说家曹雪芹作对比。作者给予川端康成写作上对女性命运的悲悯和性别价值的认同,也让读者看到了张学康文学思想意识上的女性关照情怀。胡适说,看一个国家的文明程度,就看一个国家的人对女人和孩子的态度,我在这篇文章里看到了张学康对女性的态度,是可贵的一面,也是一个知识分子良知高贵的一面。一篇文学评论可以有很多种写法,我更认同张学康这种轻松拈来的感觉,不需要像个老学究一样把文学评论写得那么枯燥无味,而是惬意流畅,从心所欲,有观点有立场也有心绪情感在流淌,犹如小溪穿过石头,弯弯曲曲柔肠百转,但依然浪花飞溅一路畅快奔流。 </p><p> 从张学康的一些散文篇章里我了解到,他在矿山工作过。矿山工作很是辛苦,日子单调。然而他却在工作之余用文学点燃人生之路,寻找希望,寻找人生的存在价值及意义。希望是什么?希望是虚无的,希望的有无常常是不确定的,正是这种不确定性才铸就了一个人的意志。在攀登的路上,心灵里不断的想发出自己的声音。没有人甘愿个体的声音被淹没在群体中,没有人愿意个体的意识被时代所掩埋。但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属于自己的声音,在现实中非独立之思想之人格能为之。</p><p> 一个人生活在什么样的时代,无论是思想意识还是文学价值观,都会有烙印。张学康的散文是带着朴实的气质的,他的字里行间充溢着难能可贵的朴实清新,如早春雨后的山野,自带素朴自然,又透着亮丽鲜活。越是没有华丽的辞藻堆砌,越是一个人心智成熟之后的删繁就简,返璞归真。 读张学康的散文,就有这样真切的感觉。犹如饮一杯竹叶泡的清茶,淡雅,清香,解口,忘记名利得失。在《零点,走在矿区的小路上》这篇散文里,作者抒发的是干完一天活下班后的心情。零点,从矿井里上来,空气好新鲜啊。生活虽单调,但是感悟却是独特的。作者通过对周边环境的渲染,借助月色,鸟叫虫唱来写下班回家卸去一天劳累后的心情。一串串的路灯,工友们的矿石灯,由此联想到萤火虫和新婚职工囍字上的灯,柔柔温温的矿区夜景……这就是生活,在苦的日子里看到甜,在俗世的低到尘埃里的生活中看到美好。矿区的夜是多彩静谧的,心境决定一个人眼中看到的环境。如果是我,我会看到苦涩,但是乐观的作者看到的却是苦涩之后的甜。散文易写难工,就看写得有没有精神升华的高度。在张学康的这篇散文里,我们看到平凡的人生朴实的生活背后幸福的一面,也是最乐观的一面。文学的意义就在于在夹缝中留一道缝隙,让世俗里透进一束光。那光是希望,是温暖,是光明,是生活的意义。张学康通过描写零点从矿区回家的这一段路程的风景心情,让我们明白了生活就是酸甜苦辣的交集,是举头望明月的诗意,是回到妈妈身边犒劳自己味蕾舌尖上的幸福。</p><p> 在另一篇什里,他还写了乡下人到城里打工的女子备受歧视的遭遇,并给予深深的同情。他在文中提醒到:城市里许许多多的公务员、商人、甚至专家学者也是从乡下来的。对于乡下来的“农民工",应给予理解,包容。</p> <p class="ql-block"> 如果说文学评论反应的是张学康的鉴赏力,那么杂文小品则反应他洞察世事的敏锐度。他写的杂文观点犀利,语言干净利索。我看他在谈编辑手记上的几篇《稿笺上的絮语》就有几句话非常受用。第一,他说小说在谋篇布局上和细节描写上都作了努力,但是有一点失败,依然会大打折扣。故事情节上设置不能太巧合和俗套,影响艺术的真实。其实在这里我也想补充一下,艺术的真实,和真实的艺术,到底区别有多大?艺术的真实,我理解应该是,假的像真的一样,明知道是假的,但是通过文学的描写刻画,设置,整个小说场面给读者一种真实发生的强烈感觉,那么我认为这种写法是成功的。反之,真实的艺术,就是艺术太过于真实,没有从现实中抽离出来一部分虚构的想要反应一种思想的东西,那么就是失败的。西方小说的先锋性之所以被看好,正是因为它通过在真实的基础上升华出一些东西,使文学抵达了现实所表达不了的境界。</p><p class="ql-block"> 在几篇读书随笔中,张学康像是与多年老友傾心交谈,娓娓陈述,谈阅读感受,谈艺术与生活的交集,真挚、动情,并有许多独特深邃的见解,让人耳目一新。他说,评论的职责在于提升创作的质量,也在于提升和引导阅读者的质量。但当下的批评并不容乐观,说假话、大话,互相吹捧的现象非常严重。不少人借文学艺术和批评捞钱捞名,搞腐败,亵渎文学艺术,这是文学艺术及批评的悲哀。</p><p class="ql-block"> 在《编辑不是算命先生》一文里,张学康说到有的文学创作者投稿给编辑,会附信问:“自己是不是写作的料?”其实这种事情在我初学写作的时候也做过。我曾经在十八岁的时候,去一个本地报社副刊部的编辑那里送过稿子,当时我也曾这样一脸傻气地问编辑,老师,你看我能成为作家吗?编辑用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口吻对我很肯定地说,你能行。其实后来我在社会里跌跌撞撞了将近二十年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个编辑对文学爱好者的善意鼓励而已,真的行不行,只有看你努力的结果才能知道。</p><p class="ql-block"> 张学康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受到良好系统的专业教育,又长年从事文学期刊编辑工作。他阅读广阔,学识渊博。细节描写生动,用词用句准确且富张力……这是我读《自已的声音》的一个强烈感受。能有如此功力,需有良好的语言感悟能力,还需长期的阅读和写作训练。 </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这些声音很微小,但只要自然,真实,诚挚,相信再微小的声音都会被人听到。”这是散文集《自己的声音》里的一段话。这段话也是我读完这本书在心底留下的印象。文字是无声的,但是文字又是无声胜有声的,阅读可以架构一座理解的桥梁。我从这本书的字里行间里看到素昧平生的张学康老师是一个感情真挚,对待文学执着,对天地万物有一颗悲悯情怀之心,渴望返璞归真的人。一个人的声音可以是微小的,却也可以是独特的,发出自己的声音,就是为了能够在奋斗和自我寻找中发现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载2020年第三期《金沙江文艺》</p><p class="ql-block"> 2020年第一期《荷城文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郭玉琴,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80后女作家。以创作文学评论为主,兼涉散文,中短篇小说。已在《长篇小说选刊》《中国女性文学》《名著欣赏》《文汇读书周报》《中华读书报》《新华每日电讯》《北京日报》《北京晚报》《中国民族报》《工人日报》《散文百家》《京华时报》《羊城晚报》等百余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万字,获奖多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