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

梅若轻尘

图文/梅若轻尘       2020庚子年的春天，注定要来得艰难一些。即便有风捎来了春讯，隔离于钢筋水泥城市丛林中的我们，亦只能隔窗相望，远远地看着这满目春光－－＂芳草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      这月余因疫封城，宅家避难的日子，就当作是春天将临时最残酷的一场生命的倒春寒吧，让我从正月初七的那一天开始回忆......       庚子年正月初七，阳历1月31日。往年此时，应是父母兄弟家人围坐为我庆生的日子。所幸，今年尚有三口小家团圆，亲人围坐，听孩儿祝福声声，品家宴口口入心。这本属寻常的日子，对于无数身处异乡因封城而有家难归的湖北同胞来讲，又该是怎样的奢侈！       正月初七，也是我第一次参加社区安排的党员志愿者值勤。专门找出一件闲置已久有帽子的卫衣，戴上口罩和手套，骑着单车往值勤点飞奔而去。长街无人，通往江边的内环路前所未有的空旷！虽只避疫宅家短短一周，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冬日的阳光微暖，天空不真实地蓝着，这清凉的风啊，那么亲切又陌生地拂过我的脸。骑至工会干校门囗，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啊！竟然是同事董小妹，有想去拥抱她的冲动，聊了几句，眼眶里热热的。值勤江边，又遇到了刘姐姐、徐姐姐，之前上班的日子不觉得，这短短的一周隔离，见到同事和朋友仿佛见到亲人。      趁着下午值勤拍了这熟悉的一江水，忍不住热泪长流！好久不见！还记得那一句＂一江春水穿城过，十里青山半入城！＂还记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还记得＂楚山横地出，汉水接天回！＂明天我住的小区也要封门严控了，因为已经有了两个确诊病例，不知何时才能解封。这美丽的汉江啊，我与你近在咫尺！我与你咫尺天涯！       仍然是正月初七，人日，我生日的这个夜晚。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我还骑着自行车想到鼓楼十字街的独活大药房去买双黄莲口服液，因为怕第二天就买不到了。那天深夜，长街空无一人，满街的红灯笼在冷风里高悬，我感觉仿佛世界末日一般，当街痛哭，因为大药房关门了，我那曾经瞬间燃起的希望破灭了，我多希望能买到，希望能让我的家人都得到有效的保护！可在那一刻，我突然陷入深深的绝望里，尤其第二天，很快就看到了辟谣消息，说双黄莲一说是假的，并且出现了各种嘲讽抢购双黄莲的段子。当时我的心里特别难过，是比没买到药更深的绝望！那一次的经历，永生难忘，刻骨铭心！       2月3日，忍不住又翻看正月初七社区值勤日拍摄的汉江日暮，不胜怅然。短短的两个小时，太少了啊！还有那么多𥻘𥻘的波光未及记取，还有那么些漫天的余晖未及珍藏，而今，唯对一张匆匆摄下的小影，恨无双飞翼，徒羡落霞飞！       2月4日，今日立春。      被柴静的文字感动着，想要做她那样的人。      她曾说过：许多年后，假如有人问我，当年你为社会做过的贡献是什么？我会说：我转发、传播了很多充满人性、良知、散发着正义光芒的文字，我拒绝了与邪恶同污合流。       2月5日开始，动员家人开始每天定量加餐生蒜。这个决定源自看到一个消息，讲山东兰陵县146万人，目前无一感染，引起了有关专家的重视，分析原因是兰陵是大蒜种植区，加之兰陵人在武汉打工卖菜，大多卖的是生姜、大蒜，自身亦多食大蒜，不会轻易感染。      虽说有了之前深夜独行去抢购双黄莲口服液未果的经历，也告诫自己决不再轻信特效药，抗疫香什么的，可是，依然不能自控地想要抓住任何一缕透进暗夜的光亮。       不忍贴出武汉市的数据，只贴我身居的古城襄阳吧：截至2月6日24时，襄阳市累计报告确诊病例838例，累计追踪密切接触者7350人；尚在接受医学观察5943人。      2月6日。大雪落襄阳。      这漫天飞雪啊！      我愿你如燕山雪，片片吹落轩辕台！      愿你缝合大地所有的伤口      愿你将身单衣薄的草木统统覆盖......       “在人类征战的历史中，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对这么少人，亏欠这么深的恩情。”2020年2月7日凌晨，武汉中心医院宣布了李文亮博士的死讯。因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他在武汉市中心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学科监护室去世，享年34岁。我们的信使走了！他的生命从此定格在了2020年2月7日2点58分这个冰冷的凌晨！亿万个无名氏为李文亮君立传，为着社会里竟还是有敢说真话的人，有几个还有着脊梁和风骨的人！       2月8日。好久不见的亲闺蜜，终于不期而遇，一起到超市买了点日用品、蔬菜面粉和汤圆。这是襄城区东街的武商，一天消毒三次，每次限入五十人，量体温正常者可入。我们各自买了一大堆，觉得出来一趟不易，逃荒一样拎着大包小包的，路口又遇一卖菜大姐，闺蜜赶紧又买了点小油菜和芹菜，还想拿点萝卜的，城管执法人员来了，很严厉地要求卖菜大姐立即回去，不能出来冒险，后来又帮忙我和闺蜜把大包小包的拎回家了。这出来一趟，感慨万千！冒险出来买菜的我们不易，冒险出来卖菜的大姐不易，执勤在一线的城管工作人员们更是不易啊！不到万不得已，大家千万别出门，尤其是超市，即便不得己去了，也速买速离，尽量拿打好价的菜品，里面排长队等待称重标价的环节也是危险的，建议能得到改善，所有菜品分装标价后再售卖，尽量避免排队情况出现。好了，这注定是难忘的一天，我与闺蜜整整十五天未见，今日不期而遇，又一起冒险去了超市，虽未敢拥抱，已是万分欢喜，故记之。       这些日子，总是被焦虑不安和恐惧的情绪所包围，拼命地想多买一点口罩。知道药房也奇缺，即便有一些偶尔限购的，也得一大早就去排队，也怕出门，因为我的小区已有几例确诊病例了。好不容易买到了一盒，又看到几篇文章提醒大家有假冒产品，里面的外包装跟我才买的一样。我没有办法去求证，跟卖家联系后，她说如果我不放心就给退了，目前只有这样的了。我心里一点都不怨她，因为她只能弄到目前这些，她也是冒着危险出来售卖。不论真伪，我和我的家人都需要口罩，总比没有任何防护要强很多吧。我只是觉得无尽的悲伤，为什么，我们会陷入如此的境地……       感恩大爱无疆，向善良躹躬！这两天，看到越来越多关于日本倾力援助医疗物资的报道，无限感慨！以前，因为历史的原因，总是对这个扶桑之国心怀恨意，而今，当大疫当前，却看见了这个国度的人民温情而暖心的光芒，这一缕人性之光，善良之美，才是全人类需要共同维护与传承的力量。        最黯淡的时光也有暖心的时刻。今天是2月12日，我的阳历生日。一早，孩儿爸就下好了长寿面，卧了个白白嫩嫩的荷包蛋，端到床边，还用手把香味往我鼻子上煽，这滑稽有爱的动作瞬间把我给逗乐了！虽说阴历一直盼到阳历也没能吃上生日蛋糕，但是，这一份家人贴心的温暖，足以抵御人间风寒。黎明前的黑暗终将过去，为了人间有爱，亲爱的你们，咱们一起咬紧牙关，静候春讯，陌上花开！        这一幕看得热泪盈眶！襄阳人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刻：2月12日下午，宁夏援襄医疗队来啦！车队经过东津大桥襄城桥头时，在此执勤的平台民警列队敬礼！这是战士对战士的敬礼，也是605万襄阳人民最崇高的敬意！！（视频源自记者谢勇，致谢）       这两天，日本援华物资包装箱上暖心的诗句频频刷屏：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源自华夏文明的传承让人感受到文化无国界，大爱无疆域的和谐与美好。然，又被长江日报某媒体人的酸溜溜的狗屁文章所惊！总有一些习惯了空喊口号的冷血机器人已然进化成我们陌生的异类，而他们却尚不自知。      借用光明日报时评的一句：美好的事物自有它的韧性与穿透力，在疫情仍在持续之际，我们一定不能放松文明社会必须坚持的价值。      尤其欣赏小引日记里的一段：我们还有不被“集体”裹挟的别的表达方式，别的情感模式，别的思维路径。那是和“加油，挺住，不哭”完全不一样的另外一个世界，它从汉唐宋元来，从浩荡的明月中来，从奔腾的江水中来，从无数中华文明的瑰宝中来！       2月13日，想吃豆芽了！看到朋友圈几个姐妹在家生的豆芽都长势喜人，好不容易翻出点存货，还放在暖气片旁边，可这黄豆们硬是比黄牛还犟脾气，仿佛知道外面有新冠病毒呢，说不冒头儿就不冒头，誓将宅居进行到底。那好吧，咱们一起宅，你不冒头，我也坚决不冒头！       晚餐后，照旧清理了所有的垃圾，封装后推门准备去丢掉，猝不及防地眼前突然冒出一个红衣口罩男子，吓得我瞬间又缩回门内，赶紧把门紧锁，心里那个紧张啊，真真的是心如鹿撞！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口罩人当时也很慌张，估计他也定未预料到会遇上我。坐在沙发上好半天才稳定住情绪，想笑，突然又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惊弓之鸟，平生第一次对这个词感同身受，刻骨铭心。      2月14日，今天两个好消息让人振奋与温暖：一个是襄阳新增确诊病例连续多日持续走低，这与两宁医护人员的增援有很大关系，无比感恩！更祈愿全国各地尤其是武汉的同胞们都能看到当地越来越多的好消息！      还有就是5A景区古隆中发布了对全国医护工作者和辽宁、宁夏人民免费开放的公告。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我想，这是古隆中景区开了个好头，接下来，会有更多的景区争相传递人间温暖。       光明的背面总免不了阴影的存在，好消息也伴随着坏消息。2月14日，湖北电影制片厂导演，影视部主任常凯因新冠肺炎去世。他的父亲则于1月27日去世，母亲于2月2日去世，而常凯的姐姐（宜昌某院护士柳帆）则与常凯于14日同天去世。常凯家中4人在17天内相继不幸离世。      人间至哀，莫过于此！      “可见的，灾难就在周边，死亡也不遥远。那些仅仅因为怕被封就噤若寒蝉的人，你们的沉默亦是庸俗之恶！”（纪录片导演王久良就常凯去世发表评论）       就在今天，小引诗歌的疫区日记被404，意外地没有更新。       大雪纷纷飘落，人间几度深寒。2月15日，久违的大雪纷飞。呵呵，重温一首坊间流传甚广的打油诗，也论文学之阶级性：大雪纷纷落地，都是皇家瑞气。下他三年何妨？放你娘的狗屁。        这些白菜苔是五天前通过网络外卖送达的，六小把，不舍得吃太快，放在冷藏柜里，两天一小把。今儿一打开，仿佛春天一样，满目金黄，当初握紧的小拳头咬紧的牙关全部打开了！也是啊，连草木都如此，再严寒的天气，也无法阻挡一朵花儿的盛开。真相也如此。       小区封闭管理后，微友们互动分享添加了不少代购师傳，真心感谢他（她）们，冒着风险起早贪黑地为隔离中的我们运送人间烟火。昨晚找一崔姓大姐下单买了些新鲜韮菜、芹菜、豆腐啥的，孩儿爸做了韮菜鸡蛋饼，宅居的日子里，这点滴的小幸福小满足，都成为透进暗室里的微光。       又闻楚中呜咽声      草木垂泪填空城      长江有情涛声碎      半楼明月半楼君      遍寻江城少一人！2020年2月18日上午10点54分，武汉市武昌医院院长刘智明博士因感染新冠病毒，在武汉同济医院经抢救无效去世。享年51岁。他的妻子追着灵车撕心裂肺当街恸哭的一幕，让人肝肠寸断！已经看见了那么多疫情下的生离死别，已经热泪流淌了一回又一回，仍然无法看淡这人间惨剧，心痛无比！       忙忙碌碌又一天。不能闲下来，不敢闲下来。只要忙碌着，就忘了身处何境，似乎疫魔远去，似乎感觉日子又回到旧年的二月早春，有春风漫过窗棂，有花儿开在春天。想念春天的味道，晚餐用草莓、猕猴桃和橙子拌了酸奶，酸酸的甜甜的滋味让人无比贪恋着这烟火人间。       连日多梦，昨夜为盛。梦与友行旅他乡，长风浩荡，春光无限，长街小巷无一戴口罩之人，俱能阳光下自由呼吸。吾与友顿觉身属异类，忙取口罩，闭目深醉，觉身心俱泰，心胸辽阔，多日郁闷淤堵之状瞬消，不觉热泪长流。正拟相拥以庆，忽闻一稚子童音：＂疫魔未除，你们为何不戴口罩？＂夜半惊梦，始觉仍有无形巨手捂住春之口鼻，花朵噤声，草木垂泪。环顾四周，不胜唏嘘，阳历2月18日庚子年正月二十五，是以记之。       今天，看到消息说截至2月20日，全国共有湖北、浙江、山东3个省的5个监狱发生罪犯感染新冠肺炎疫情，其中湖北省武汉女子监狱确诊230例。这个消息让人揪心，想到我的三弟从年三十开始，在襄南监狱封闭执勤一个月，整个监区无一例感染病例，今天，三弟终于轮休出监了，三十天没有任何音讯，家中亲人甚是牵挂！还有我年少时光的闺蜜冬梅，疫情之下请缨逆行，支援武汉女子监狱。国难当头，该有多少三弟和冬梅这样的干警们坚守在高墙之内抗疫维稳，又有多少个干警的家人望眼欲穿！向千千万万个抗疫一线的战士们和他们的亲属致敬！       真好，又看见了花儿与新绿。      宅居久了，贪恋着春光里的一切。抗疫值勤的家属区，天空正蓝，阳光正暖，春天啊，你似乎触手可及。是的，春天似乎触手可及，这几天朋友圈刷屏的尽是春风杨柳里盛放的碧桃梅花玉兰花，还有无数隔屏赏花人潮湿的眼睛。       封闭隔离的日子，倒垃圾成了两天一次最美好的时光，趁此机会可以在楼下的花园里走一走。      正是午后光阴，二月春光透过林隙，在小径里尽情地泼墨写意，暖风轻微，羊蹄甲、猫儿眼、野菜苔们似乎一夜之间齐刷刷地开了，谁不喜欢这煦风暖阳呢？都想在这春光里尽情绽放和舒展，抖落这一整个冬天的尘埃。花儿们忍不住想要绽放，人也是啊！       你看，一个年轻的妈妈在教她的小小的女儿骑自行车呢，她们竟然没有戴口罩，无比地羡慕着，又替她们担着心，忍不住远远地相劝，母女俩有点不情愿地还是戴上了口罩。还有两个六七十岁的阿姨在园子里亲热地说着话，倒是都戴着口罩，她们在聊着囗罩话题，焦虑着几时才能取下来自由地出行。      一个三十岁左右没戴口罩的青年男子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我本能地离开原地躲远了些，本想劝他一句，却见人家上了私家车准备出行。庆幸自己没张口，不然这份热心肠也是会被人厌烦的罢。      远处一个戴着帽子的老人家，在垃圾桶里翻检着，想寻些可以回收变卖的废弃物品，垃圾桶也是当下最应该远离的地方啊，可我不能劝她也不忍去劝她离开，疫情再严峻，百姓还是要找活路，耽误久了，还是坐吃山空心里慌啊！       园子里这两天散步的人明显地多了起来，谁不想来感受一下这春风拂面的滋味呢？实在是久违了啊！想一直待在这里，一直到明月升上林梢，一直到春风吹遍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趁着倒垃圾，又看了一下午的树      每一棵都有自己的姿态      看久了，仿佛自己也成了草木之身      就那么自在生长，淡定从容      就那么不悲不喜，无惧无忧         把身影印在庚子年的春天        背转身去，你就看不见        被戴上口罩的脸        仿佛过往的许多个春天那样        万物正在复苏        万物正在生长         从未留意，树们竟有这么多双眼睛        它们欲哭无泪，它们怒目圆睁        它们满怀情意，它们两两相望        它们打开了每一扇窗户，朝向        这个迟到的春天......       千手观音的，万千思绪的这一棵      顶天立地的，纯爷们儿的这一棵      咬紧牙关的，绝不辩白的这一棵      气冲霄汉的，绝代风华的这一棵      林中的树们，你们那么相似，又独具风姿。可为何每次走向你们，最终难以忘怀的，只有这一棵。读这些姿态万千的树，如同读公众号千姿百态的文章。读到最后发现，读来读去入眼入心的除了方方就是小引诗歌。       所有的真相都自带光芒，感谢方方和小引的疫区日记。也感谢闺蜜心灵的陪伴，隔离的日子，因为她，让我感受到了心理咨询师的意义与力量所在，日渐走出了阴郁暗沉的沼泽。      无论身处何境，日子总得过下去，与死神擦肩的人，理应更认真地活着。与孩儿爸合作尝试了酱肉粉丝、韮菜鸡蛋两种口味的包子，都是我和娃喜欢的味道。这一缕人间烟火气，让之前的惶恐不安与焦虑慢慢消散而去。        经历了这一段与疫魔较量，与死神擦肩的日子，曾经以为是天大的磨难都不算什么了。况且还有患难情谊的温暖支撑：几个友人隔三差五的分享新鲜蔬菜、运送粮油，还有口罩最难买的日子，闺蜜匀给我的珍贵的十个。这点点滴滴的关怀与体贴，都默默珍藏于心！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再黑暗的日子也终将过去，咬紧牙关，相信自己：你承受苦难与涅槃重生的能力超出你的想象！       2020年2月28日0时至24时，襄阳市连续4天新增确诊病例为零。宅居月余，终于快熬到了春天。窗外，又听见久违的鸟鸣，贴旧文一篇记之。             《清晨，听见鸟鸣》                  文/梅若轻尘       有些时日了，清晨，总是被鸟鸣唤醒。多么美好的声音！它们总让我忘了身居闹市，似乎栖息在山野林间。我甚至一起身，便能振翼而飞，一开口，便能婉转而鸣。      人啊，到底是贪心的。你看我呢，一开始幻想，便不止于想要拥有一双翅膀，还想要拥有天籁之音。鸟儿们，是没有这么许多贪念的吧。它们在湛蓝的天，在洁白的云，在喧嚣的红尘之上。只需一枝可栖，一叶可庇，它们便是快乐的。它们在清风里梳理羽翼，在晨曦和月色里，率性而歌。它们的翅膀，因为毋须承载过多的欲望，而无比轻盈。      是的，它们是快乐的，每一只鸟儿，都是快乐的。它们才不在意我们给取了什么名字呢。你唤它麻雀还是孔雀，乌鸦还百灵，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辱它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笑它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又有什么关系呢？麻雀依然喳喳地欢叫着，一只虫子，一颗谷粒儿，便能让它们欢喜雀跃。百灵依然从容着，它那么美妙的歌吟，不急不躁，不骄不淫。没有凤凰想要百鸟的朝拜，没有一只鸟儿，可以凌驾于众鸟之上。      浩瀚的宇宙是它们的，无涯的时空是它们的。而我们啊，被名缰利锁捆绑的我们，在自困的樊笼，一次次放飞对自由的想往；我们为了乌有之乡，一遍又一遍给欲望插上凌云的翅膀。我们赞美精卫的执着鸳鸯的相守，我们渴慕苍鹰的自由鸽子的安详。而为之冠名的我们啊，如蝼蚁奔忙的我们，一边加筑着欲望的高台，一边挖掘着孤独的深海。      是的，我们越来越渴望着飞翔，在这个高楼頻起，汽笛争鸣的笼舍，我们怎能不渴望飞翔。然而，它们的森林是我们掠夺的，清溪是我们玷污的，我们一直假文明的刀斧戕害着它们的自由，我们用欲望之火，日渐吞噬着苍翠的山林。      如若说我们是爱着鸟儿的，爱着它们天籁的和鸣，那么，一定是此刻。我们还未披衣而起，我们静静地守在窗前，没有掠夺，没有惊扰，我们只是作为和它们一样平等的生灵，只共享这春风沉醉的静静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