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老房子是一把锁,锁住了我们所有的旧日时光。记忆如一把钥匙,打开了念想,时光倒带,千丝万缕,一点一滴,一幕一想......</h1><h1> 那时候,院子那么大,房子那么高,炕那么宽,一盏15瓦的灯泡,昏黄的光不足以照亮整个屋子。人们平时都不舍得用电灯,如果有一天,当昏黄的光也没了,只有一丝像外星符文般的红丝若隐若现时,就是告诉我们:要过年了。</h1><h1> 那时候村里人都讲究,要等到过了腊月廿三,吃了粞瓜瓜,打发灶门爷爷上天后,人们才开始准备过年(爸爸妈妈说,灶门爷爷要上天庭去开会,吃粞瓜瓜是为了糊住他的嘴,让他只说好,不说赖)。我们的注意力,却在那祭完灶的粞瓜瓜上,早已经盘算好如何瓜分的姐弟几个,拿上各自分到的粞瓜瓜,藏的藏,吃的吃,还有吃完自己的偷的吃其他人的,顿时心满意足,美滋滋的。</h1> <h1>从腊月廿四开始,各家各户都开始忙碌起来了,先是扫房子,早早起床后,我们姐妹仨(弟弟那时候太小)将能搬得动的东西搬到院子里,妈妈用一块大布将搬不动的遮起来,爸爸用绑上长木棍的扫把开始扫房顶,再把炕上的油布、垫子、炕毡都卷起来,放到院子里,清扫炕底。我们拿上木棍使劲的敲打那些垫子,顿时尘土飞扬。都扫完后互相看看,爸爸头上身上都是钱串串,我们娘几个也是灰眉土眼的。互相打笑一番后,开始擦玻璃糊窗,扯掉旧窗户纸也是争着抢着去的,搞破坏真是太过瘾了,扯完后清理框框上遗留下的纸屑也是一项比较琐碎的工程,姐妹仨分工明确、各负其责,手冻得通红都不觉得冷,说着笑着也就完成了。妈妈用面粉打好浆子,将从供销社买的麻纸裁好,爸爸糊窗,我在下边端着浆子,趁别人不注意,还会偷偷吃点浆子,热乎乎的,回味无穷。窗户糊好了,姐姐们也把玻璃擦的一尘不染,家里顿时亮堂许多。然后就可以贴年画了,什么画该贴什么地方也是有讲究的,可我已经不管那些了,注意力被有故事的连环画深深吸引,贴出来后还要跪在炕上,抬着头继续看,脖子酸了都要坚持看完。</h1> <h1> 腊月廿五,开始收拾一些琐碎的东西,妈妈整理箱子柜子,我们擦洗家里所有能擦洗的东西,忙的晕头转向。然后就会忘记一件事:二姐今天生日。这个对于二姐来说很重要的日子,就在忙碌中度过了。</h1> <h1> 腊月廿六,爸爸准备好笔砚,裁好红纸,开始写对联啦。我们围在周围跃跃欲试,爸爸就让我们写单联(挂在院子里晾衣服的铁丝上)诸如五谷丰登、吉星高照、事事如意、风调雨顺等吉祥语,还有树上贴的根深叶茂、树大根深,大门外的好人相逢、恶人远离等。爸爸写的很多,天地爷(天地通元气 神明顺吉人 横批:天清地明)、土地爷(五行土为本 三才地在中 横批:保佑一方)、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横批:一家之主)、还有一个尿床爷爷(张仙下天台 保佑子孙来 横批:保佑子孙)、鸡窝(母鸡下蛋多 公鸡啼鸣早 横批:下蛋多)、猪圈(猪是聚宝盆 遍身是金银 横批:全身是宝)......满手满脸的墨汁,满屋的墨香。</h1><h1> 腊月廿七,拆洗被褥、衣服。村里大水潭旁的那一眼温泉,被挤得水泄不通,去的早的在洗,后边去的只能排队等,一边洗一边说笑,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院子里的铁丝,被深深的压弯了腰。</h1><h1> 腊月廿八,妈妈开始蒸枣山、卷卷、发财馍馍,各种形状、琳琅满目,我们也很认真的学着,可妈妈也只让我们捏卷卷。像我笨手笨脚这类的,不让去浪费面,只能等蒸出锅后给上边点红点。</h1><h1> </h1><h1></h1> <h1> 从一进腊月一直到腊月廿九,我们几乎是在此起彼伏的“咚咚咚”的捣钱钱声中入睡、醒来的。今天,我们又可以去玩了,村里为数不多的石碾子旁,排起了长长的队,今天是碾糕面的日子,这家碾,下一家帮忙,其他人天上地下的聊天。我们小孩子,就负责吊在推碾子的那根轴上,一晃一晃的转,玩的不亦乐乎,直到自家的碾完都不舍得离去。值得一提的是,今天是大姐的生日,虽然还是有点忙,但待遇好像比二姐好了稍许。</h1><h3> </h3><h3></h3> <h1> “年初起来吃早饭,一天的事情忙不完。茅则满了水瓮干,对联一贴一整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年初这一天,天还不亮,爸爸妈妈就开始忙碌。爸爸得早早去挑水,去晚了挑回来的水就是浑浊的,还得澄清,老井里的水供不应求,再晚甚至会空桶而归。妈妈忙着蒸糕,蒸莜面,准备饭菜。我们洒水扫院子,一直扫到院子外。一看到有人家贴上对联,就着急了,拽着爸爸先贴对联,在我们认为,只有贴上对联,才算是要过年了。等所有的对联都贴好了,听着铁丝上的对联“哗啦啦”的声音,那种满足、开心、幸福......的心情,无以言表。</h1><h1>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将所有的灯都亮起来了,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零星昏暗的彩灯,晕出暖暖的安宁。</h1><h3> </h3> <h1>年,终于到了......</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