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瓣 蒜——甘南行

耶律&完颜🤗

        六瓣蒜是闹闹起的。甘南户外行，不含餐费，驴友们自由组合，搭伙吃饭。于是我们六人组成了饭团，达摩、大狗、盈盈、闹闹、杨晶晶、加一个初玩户外的我，名曰六瓣蒜。

        达摩在群里自称老蒜苔，是这个户外团队的领队兼摄影，统管全队的吃喝拉撒睡。知道达摩，是从杨晶晶那里听来的，不下十几遍，六十岁，年少当兵，经过商，大学任过教，风趣幽默，有才华，博古论今，会摄影，艺术感强，会写诗，能作画，唱歌、跳舞、演话剧，无所不能。。。。。。当时在我脑海里浮现的立刻是一幅老摄影家、老艺术家的模样，长发披肩，目光炯炯，或长须或络腮，着多袋传统马甲，放荡不羁，不修边幅。初识一见，竟大出意外，面目俊朗，体态健硕，步履轻盈，简单的户外服干净整洁，没有标志性马甲，看过去也就四十左右模样，唯一和我想象中有些许吻合的是络腮胡子，不过是干干净净，青色腮帮，有根无须那种。扎尕那的天是蓝的，山是高的，云是低的，伸手仿佛即可触摸天际，桑科大草原是绿的，狼毒花是艳的，若尔盖花湖的沼泽黝黑，浩渺的水际苍白，黄河九曲弯弯延伸，拉卜楞寺的墙是紫红的，喇嘛的衣服也是紫红的，而我们的心是欢快的，充盈的。达摩给我们每个人照相，不厌其烦，有求必应，常挂在他嘴边的是“户外团能走长线的不容易，出来一次，尽可能给大家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或趴、或蹲、或卧、或跪，动如狡兔，声如宏钟。达摩笑话我们是长着“少女心”的二大妈， 我们不以为意，因为在他的镜头下，我们变成了画中美人，镜中尤物，人物，景色，神态，动作在他的调教下，结合的生动完美，光和影的运用在他的快门下发挥得淋漓尽致。每天早上会听到“叮叮叮”连续不断的微信提示音，这是达摩将前一天照片连夜修整出来，我们在期待中入睡，在盼望中醒来，赞叹、惊喜、感动无数次，在电影海报中的美景大片原来我们也可以身在其中，原来我们这么美！虽然，我们不及女神的十分之一。

        女神，是我们对盈盈的昵呼。她的确配得上这个称呼，身材修长，脸色白晳，一双弯弯的笑眼灵动溢彩，微微上扬的嘴角，“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声音柔柔的，不多话，也不大声说话，慢声细语。达摩每次选好景地拍摄，都会先叫盈盈去试镜头，那时我们就会禁声屏气，看得嘡目结舌。才见拖曳长裙奔跑在蓝天白云绿草的山坡上，恣情山水含笑远眺；又见低眉垂眸，长长的黑发掠过发际额间，安静祥和圣洁的脸庞与身旁金碧辉煌神圣庄严的郎木寺俨然一体；忽尔侧立牧场青稞木栅栏前，好一个牧羊少女，忽尔牛仔皮靴西部风情，仿若他乡。。。。。我们一次次被迷惑，被倾倒，以至鱼贯而上拍照时，搔首弄姿，扭捏做态，堪称东施效颦，这时，达摩就会大声叱骂，给每个人调整出适合自己的动作和神态，用他的话就是，“你们的代入感太强，别人适合的你不一定适合，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美的角度和一面，关键是在于发现。”我们很幸运。

        大狗爱唱歌。《站着等你三千年》当他在摇摇晃晃的大巴车里唱这首歌时，没有伴奏，只有苍凉嘶哑悠长的腔调回荡在耳边，“我翻过了雪山来到了草原，只为你出嫁前再看你一眼”“妹妹你要做一只绝情的雁，哥哥做胡扬等你三千年”。。。。。闭着眼睛，仿佛看见月朗星稀下，英俊健壮的青年孤独无助苦守在美丽动人蒙古姑娘的毡房外，那份爱恋伤心绝望，唱得心都酸了，眼角不觉溢出泪水，盈盈说她当时听完也哭了。后来这首歌唱到了公园里，马路上，商场中，但再也没有那时的感动了。大狗说我本不是蒜，放在六瓣蒜里，有凑数嫌疑。蒜是辛辣之物，东北人尤其爱吃生蒜，在西北这个喜面食牛羊肉的地界，吃口大蒜配碗拉面无疑是人间美味。不过东北虎遇到西北狼，又是另一番情景了。这里声明，没有地域歧视，陈述事实而已。游览完官鹅沟，大家集体上了景区的观光车返程，走了一下午又累又饿，有人拿出自带的香肠充饥，肠自然是香的，不过是蒜肠，那就另当别论，就如你在地铁上吃小笼包，高铁上吃泡面，公交车上吃韮菜盒子，一人幸福万人愁。大狗、闹闹作为东北人，尤其是说话自带喜感的东北人，自然插科打诨了几句，结果是后车厢一片哗然，轰堂大笑，乱成一片，坐在前座的三四个西北人不是我们团队的，略有不满，提醒司机，于是我们在司机的告知下噤声，忍住笑。就在我们下车时，前面的几个人又说了几句不太好听的，大概意思就是东北人没素质，其他人都未曾理会，可是身材魁梧的大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前面，等我们回过神，前面几个人已是捂头叫喊报警了。于是，他和闹闹、达摩去了派出所，这摩是领队，交了三千五百元医药费了事。没错，是闹闹。

        闹闹，人如其名，声音响亮，笑声爽朗，是常说那种笑起来没心没肺，一眼能见到嗓子眼的开怀大笑。她的笑声超级有传染力，有治愈困倦乏累的功效，坐在闷热的大巴车里，一路上的欢歌笑语不是达摩闹出来的，多半就是闹闹在讲段子，完事自己再哈哈大笑一场，惹得全车人忍俊不禁，笑意就浮上每个人的脸上。可是，在大狗冲到前面的时候，她紧随其后，左勾拳右勾拳，连带上前劝架的司机也挨了几下。当真出乎我的意料，男人仗义意气动手打架寻常，女人也能做到这样，真是刮目相看了。后来我看她的朋友圈里发的说说，发现她不但睿智而且心思细腻，又是另一番感受了。那晚，我和杨晶晶、盈盈都没有吃晚饭，一直等到他们仨人从派出所回来，有难同当吧。后来他们开玩笑说这医药费应该团队均摊，毕竟她俩是为全队人出气，其实那几个人也没多大的事，只是挨打憋气罢了。

         说起打架，我和杨晶晶就是不打不相识， 相识相知三十年。杨晶晶是我的大学室友，住在我的上铺，晶晶是她的网名，这个名字总让我联想到《大话西游》里盘丝洞的白晶晶，敢爱敢恨，有点刁蛮任性，又有点顽皮可爱，她出生在军人家庭，父亲是著名的胃肠专家，有两个哥哥，岁数相差很多，自小就是被父母宠爱着，哥哥们呵护长大的。所以当略带公主病的她出现在我们班级时，我们是看不惯，瞧不上的，见不得不出早操泡病号，见不得拿着零食上课吃，更见不得旷课迟到还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于是在大家义愤填膺、私下议论之时，我首当其冲地冲了上去，我想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扭打在一起的画面一定很惨烈妖娆，最后以我的脸被挠花告终。不过，就是她这种随心所欲，我行我素的性格，在我们经历了年月的洗礼冲刷变得千疮百孔满目仓夷的时候，她依然保持着真性情，三十年如一日，这是我们班同学给她的高度评价。杨晶晶自嘲是蒜酱，在我看来，那是一罐超级下饭的蒜香牛肉酱，她从不吝啬夸奖别人的话语，赠人玫瑰，手留余香，这一点她和达摩有相似之处，都能发现每个人的闪光点，然后极尽赞美之词，被夸之人，旁听之人通常毫无心虚脸红之态，看来是说到心里了。这次，她和地导狠狠地吵了一架，因为地导安排的吃住行程颠三倒四，且胡言乱语，毫无职业素养，那排山倒海力压群雄的气势绝不输于三十年前，这次，我是帮凶，我写了篇檄文发在驴友群里，我俩终于珠联璧合啦！

       至于我，应该是六人中最无趣的，毫无特点可言，我甚至记不得我是哪瓣蒜，混进在人群里攸忽不见，落在繁星中遍寻不着，不过杨晶晶说我是有福之人，总能在合适的场合遇见合适的人，生命中走过的遇到的都是最我珍贵的宝藏，那就参与其中，乐在其间，安静享受地做这个世界的聆听者罢。   

         窗外，春光明媚，间或略带湿润冰冷的微风轻轻吹拂树梢，远处几棵白桦树枝桠间微微泛起绿意，近处三五成群的柳杨树叶团团簇簇，毛茸茸的，似刚刚用墨汁涂鸦的山水画，洇蔓开来，竟有几分想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