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梦

木鱼

　　 吾非周公，焉能解梦。

梦醒说梦，寻梦无踪。

有梦无梦，且行且珍。

人生朝露，恍如一梦！

一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借着透过窗扉的淡淡月光，依稀看见时钟指在午夜2点。乱梦中惊醒，心在怦怦直跳，苦思冥想刚才所做的梦，支离破碎的，居然没有清晰的片断，更没有连贯的情节，只隐约记得每个场景都充满了荒诞怪异。

年轻时极会做梦，经常枕着微笑做着甜梦。亦曾奇怪自己为何美梦不断，甚至一夜间有多个好梦相连。其实每个人都会做梦，每个人都有梦醒时分，只是有些人没有习惯去保留梦的记忆。

不知什么原因，如今好长时间已不见梦的造访，既无噩梦，也无美梦，往往都是一觉无梦到天亮。我知道，梦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日前刚与朋友戏言，现在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了，名副其实地远离了好梦的年华。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梦还真的又来了，虽然并不是一个令人轻松的好梦。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实，日之所思并不一定都会转化为夜之所梦；夜之所梦也并不一定就是日之所思。梦是一种正常的心理生理现象，梦境可以有离奇虚幻的臆造，也可以是现实生活的翻版。

梦，斑斓多彩，光怪陆离。人说周公能解梦，我并不以为然。不同经历、不同记忆、不同情感、不同性格的人，必然有形形色色的梦，这并非《周公解梦》的片言只语可以去诠释。犹如君子和小偷，同样是梦中遇警察，前者必然心怀坦然，后者却会胆战心惊。

梦最会忽悠人。有人可梦想成真，实现意愿；有人却梦入非非，一事无成。相传唐代李白因梦见自己所用的毛笔头上生了花，从此才华横溢，诗文盖世，成为流芳百世的一代诗仙，成全了“梦笔生花”的典故。

南朝文学家江淹却“梦失其笔”。他6岁能诗，18岁熟背《五经》，才思敏捷，文采出众，写出了《恨赋》《别赋》等千古奇文。后来因梦见郭璞向他索还其笔，从此江淹便一蹶不振，笔下再无佳文妙句，人们无不痛惜“江郎才尽”。

我以为，“梦笔生花”和“梦失其笔”只是梦文化的一种渲染，一种借托，与梦并无什么关联。李白和江淹皆为文坛翘楚，天才加勤奋，诗书扬其名。江淹之所以才尽，应该是后来仕途得意，政务繁忙，疏于动笔，久而久之，才气才黯淡无光。

说梦，自然还会想起庄周梦蝶的故事，典出《庄子·齐物论》: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说的是：从前有一天，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非常快乐，悠然自得，全然不知自己是庄周。一会儿梦醒了，却是躺卧在床的庄周。不知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梦者醒来，醒者入梦。梦中为彩蝶，醒后是庄周。梦境是飘渺的，梦境是虚幻的，求不得，留不住，也许是另外一个世界！

夏夜缠绵，偶得一梦，贸然说梦，应属梦呓也！

二

未曾想到这梦不做则已，近日来竟接连做梦。每当大梦初醒，仰望昏暗中的天花板，聆听空调在“嘶嘶”作响，一心就想寻找梦的痕迹，记录一个完整的梦境，遗憾这些梦都如白居易所言：“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梦，与生俱来，伴随着人的一生。每个人都会做梦，这是很自然的生理现象。多少人盼梦成真，多少人被梦忽悠，梦是否具有预测印证之功能，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梦，可以穿越时空、离奇虚幻；可以拷贝现实，逼真可鉴，其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既可信亦不可信也。自古以来，人们力图解开梦的奥秘，古有《周公解梦》，今有“解梦热线”，梦文化始终盛行于乡坊百姓之间。

文人骚客似乎热衷于以诗写梦，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

如王维的《疑梦》："莫惊宠辱空忧喜，莫计恩雠浪苦辛。黄帝孔丘何处问，安知不是梦中身。"

岑参的《春梦》："洞房昨夜春风起，故人尚隔湘江水。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

顾况的《梦后吟》："醉中还有梦，身外已无心。明镜唯知老，青山何处深。"

白居易的《无梦》："老眼花前暗，春衣雨后寒。旧诗多忘却，新酒且尝看。拙定于身稳，慵应趁伴难。渐销名利想，无梦到长安。”

民间也流传着许多梦的故事。如妇孺皆知的“黄粱美梦”，说的是：唐代穷书生卢生途经邯郸，在一家客店做了一觉好梦，娶了富贵的公主，又中了进士，再步步高升为节度使、御史大夫，最后还当上了宰相，子孙满堂，福禄齐全。一梦醒来，一切如故，连客店主人的黄粱米饭都尚未蒸熟，所以人称“黄粱美梦”。可叹梦醒的卢生仍是落魄的穷书生，至终也未与进士、宰相挨上边。真可谓“富贵荣华终幻因，黄粱一梦了终身。”

若说梦只是虚无缥缈的幻觉，而蒲松龄笔下的《牛飞》却耐人寻味：某地有老农白天买了一头牛，夜里梦见此牛长出翅膀飞走了。醒后他认为此梦不祥，便去集市把牛贱价卖了，用布巾包好卖牛的银子并缠在臂膀上回家。途中，看见一只老鹰在啄食兔子，他上去按住老鹰，并用布巾的一端拴住它的脚，老鹰不住地挣扎扑腾，老农稍不留神，那老鹰带着包钱的布巾腾空飞去。玄哉！谁又会相信牛会飞走，但老农受梦的诱导，自己兑现了梦中的预言，让牛真的“飞”走了。

据说，清代学者朱竹垞的死因也是受梦的诱导。朱竹垞是美食家，平时很喜欢吃鸭肉，年轻时曾梦见一个大水池中养了许多鸭子，看守鸭子的童子对他说：“这是你一生的食料。”朱竹垞81岁时，病卧床榻又梦见过去曾梦过的那个大水池，里面只剩下两只鸭子。醒后他觉得不祥，告诫家人千万不可再烹杀鸭子。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前来探望父亲的女儿，知道父亲喜欢鸭肉，便在家宰了两只鸭子带来孝敬父亲。朱竹垞看到这两只煮熟的鸭子，不由叹道：“我的食禄就此终结也。”当天晚上，他便魂归九天。朱竹垞深信梦中的预言，最后两只鸭子击穿了他的心理防线，终结了他的生命。

学富五车的朱竹垞完全不必如此，解梦只是一种文化游戏而已，其实每个梦都有N种解法。

有这样一个故事：有位秀才第三次进京赶考，住在上次住宿的客店里。考试前几天，他接连做了三个梦，第一个梦是梦到自己在墙头种白菜，第二个梦是下雨天，他戴了斗笠还打着伞，第三个梦是跟表妹脱光了衣服背靠背躺在一起。第二天秀才找人解梦，那人一听就说：“还考什么，赶快回家吧。墙头种白菜是白费劲；戴斗笠打雨伞是多此一举；跟表妹都脱光衣服躺在一张床上了，却背靠背，肯定没戏。”秀才一听，心灰意冷，回店收拾包袱就要回家。店主非常奇怪，问：“明天就要考试，为啥今天就回家？”秀才如此这般说了原委，店主说：“让我来解梦，你这次一定会成功。高墙上种菜是‘高种（中）’；戴斗笠打着伞说明你这次有备无患；和表妹都脱光躺在床上了，说明你翻身时刻就要来到了。”秀才听后感到颇有道理，于是信心倍增参加考试，居然中了探花。

由此可见，梦仅仅只是一个梦，做梦总会有醒的时候;  解梦亦只是一种娱乐，是一种游戏，只求自圆其说，而人生的征程，需要实实在在、坚毅勇敢地去跋涉。

三

因做梦而说梦，实难词穷理极，心恐误导看官，推荐许冠杰的《天才白痴梦》歌词，以正视听。

人皆寻梦，梦里不分西东。

片刻春风得意，未知景物朦胧。

人生如梦，梦里辗转吉凶。

寻乐不堪苦困，未识苦与乐同。

天造之材，皆有其用。

振翅高飞，无须在梦中。

南柯长梦，梦去不知所踪。

醉翁他朝醒觉，是否跨凤乘龙。

何必寻梦，梦里甘苦皆空。

劝君珍惜此际，自当欣慰无穷。

何必寻梦……

      文: 木鱼原创       图: 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