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在春风里

刘艳

    二月里春风一吹，任什么都关不住了。

    梅花开过了，迎春又开。这俩花儿闹腾腾把春姑娘从冬季的沉睡里唤醒。

    我家的小花园，仔细看，山茶一朵二朵羞怯探出头。结香花梢顶着淡米黄的花冠。

    玉兰花已是满树的花苞啦，勾着腰探望窗内的秘密。

    家里的小猫咪是关不住了。北书房的窗二面打开，风儿呼地涌进来，那风是温润的，如一双油酥手拂着面颊。小猫儿蹲在门口喵喵叫，不依不饶，坚决要求出门去。她怕是被那柔风撩拨出了春情。有时可怜她，放她到园子里玩会儿，上窜下跳的欢实劲儿，让人好笑。一会逮鸟儿，一会撵野猫儿。玩累了，趴在木栏杆上打盹。一会儿就熟睡在春风里了。

    远处春天的各种低鸣声，顺着窗户溜进来，各各诉说着相思的心事。总之，听陶醉了，心情像冰河开冻一般变轻变薄，莫名涌动了。

    我也是关不住了。

    整个冬天都闷在家里。任你几本好书，任你电影大片，任你刷屏追剧，任你写字画画。都腻歪了。阳光明灿灿的，天空湛蓝。天气在挠人的心。那枝斜伸在窗口的玉兰更是勾引人的心。

    关不住了，想个法子出去走走。

    我和阿惠做个伴儿，开车去乡下挑野菜。阿惠前一天就想好了地界儿。乡下她家村口的沟垅里野菜多。阿惠春风盈面，好比回到她的主战场展示她的拿手好戏。

    提着竹篮，走在春天的田埂。冬日的枯黄正在换上新绿。大自然换装不用等太久，登台亮相时，还是那个熟悉的明眸善睐的初恋情人。

    好多的野花野草不认识。没关系啊，他们都在吐露芬芳，粘上你的鞋，也粘上你的肺腑。还有一个好向导，土生土长的有魅力的——阿惠。她指给我看红花郎郎，开淡紫的花儿，春天里喜欢招蜂引蝶。她告诉我那片桂花苗圃，秋天香得很，摘下来可做桂花甜酒酿。脚下一片绿汪汪的，是四叶草，像刷了一层绿漆。我知道，这是幸运草，一片健康，一片平安，一片坚强，还有一片是勇敢！它在默默把浓烈的祝福献给这个多灾的春日吧。

    沟垅里的野菜真多。马兰头一眼就能辨认，面条型的三四片叶子，根部呈浅浅的粉红色。在乱蓬蓬的杂草从里，挺拔的样子像玉树临风的君子，看上一眼，就能确定，是他没错了。

    荠菜可没那么好认。和马齿苋长在一起，搞不清到底是草还是菜。我挑的一半是菜一半是草。挑到后来，扔蓝子不干了。和春风一起在田埂里望天儿。

    阿惠手巧眼亮，一手挑马兰，一手挑荠菜。只有一个小时，竹篮里荠菜满了。塑料袋里马兰满了。春天是个慷慨的老人，把乡野气息塞满了我们的左右口袋。

    回家。烧一锅开水，马兰汆烫一下，挤干水分，切细。豆腐干开片切小丁。加少许盐和糖，滴几滴麻油，一碗活色生香的马兰拌香干做好了。

    满室都是马兰的清香味儿。从厨房一直飘到书房。不是香精的，不是合成的。真是奇怪了，吃了许多年的马兰，今天才嗅到它的香味儿。淡淡的，清爽的，草叶汁儿的香气。一切本真的东西都在大自然里。田野给我们的是一碗货真价实的春天的味道。

    马兰吃了个精光。我是狠狠地把春吃到肚子里了。

    中午睡一个长长的午觉。将醒未醒时，梦里梦外做了几回挣扎。沉下去，陷进被太阳晒热的暖融融的淤泥里，脚丫缝里都酥了。睁眼，沉醉不知归路。这般酣畅，莫不是被今日的春风熏醉了。

    我和猫儿，都熟睡在春风里。

    春天，是关不住的。它会从窗隙挤进来。

                              2020、 2、26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