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路（堂弟篇）

孤鹰

                            那山  那路

                             ……堂 弟

     山那边已是一片黑云。

     我和堂弟一如既往的跟着大伯，把一圈牲口赶进了那块荒草地。立刻，这片草地翻腾起来：马嘶驴叫、铃声叮当、打滚撕闹、尘土飞扬……一股浓烈的混合了草料的驴屎马粪的气息也同时塞满了天空。

     记忆中儿时的家乡并不少雨（可咋就那么穷呢？），每年的夏天，每天的下午，打雷闪电刮风下雨已司空见惯。大伯蹲在地头，吧嗒吧嗒抽着他发紫的烟管，眼不远处一头毛驴在地上打滚蹭痒，搅起一阵尘土。

     

     挖了一会田鼠，又掏了一会土窑，争执完天空那片乌云像马像龙或是怪兽后（那时候还不知道有老虎狮子什么的），我和堂弟远远的坐在地这头，汗水与灰尘肆意装扮过的脑袋抵在了一起，开始嘀咕大伯腰袋里装的是什么干粮（5—6岁吧，我和堂弟。既不是生产队的劳力，也没有爸妈特意的嘱咐。每天“不辞辛劳”能跟着大伯放牧牲口的最大理由就是大伯腰间那个油布口袋里的馍馍）。

     漆黑的乌云，很像巨大的手掌，一会功夫就把大半个天空罩在了下面。雷声像足了生产队麦场的石碾子，从山后面轰隆隆滚过来，又轰隆隆滚了回去。燕子擦地飞过。

     一声炸雷淹没了大伯的喊话，只看见他指了指山那边隐约飘起的或尘或雨的烟雾，大伯应该是要我俩赶紧回家。

     我和堂弟恋恋不舍，也极不情愿地挪动着脚步，一步三回头。眼睛盯着大伯腰间的口袋，从地这头绕到地那头，足足蹭了大半个圆也不曾走远。哦，那酸甜酸甜的馍馍……

     “快跑”，大伯又吼了一嗓子。白色的雨帘迎面扑来。

     我拉着堂弟，脚步由慢走变成了疯跑。此时的我已经瞅向前方的路了，堂弟的眼睛据他自己说，一直看着大伯就没有回过头。

狂风夹杂着雨珠狠狠砸在身上，张着嘴巴呼吸困难。我拉着堂弟翻下俩人高的地埂，滚下崎岖泥泞的陡坡，趟过齐腿深的水沟……一路泥泞。只记得跑到家门口的我一摸脖子钥匙没有了，也记得回过头才发现堂弟也不见了。

    

     雨水从头顶流向脚底，并迅速在脚下汇成了一溪汪洋。我无处可躲，顺手抓起了墙根下倒扣着的席子背斗（北方我们是用谷子、糜子杆自己编织的）。还记得，背斗底破了碗大的两个洞，而堂弟就蹲在下面（他从小就比我聪明）。

     瑟瑟发抖的我，不久即裹满柴草树叶和泥土、顶着半张纠缠不清的蜘蛛网，在爸妈收工、三姐扯着嗓子找我的吵杂声中从院后已塌陷半边的窑洞中挤了出来，估计还零星点缀些牛羊粪吧，妈妈无从下手。堂弟则是姐姐从破旧的背斗下抱出来的（据说是腿蹲麻怎么也站不起来了），却是比我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