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阿妈》

潇洒巴楚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哦,阿妈</span></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作者:潇洒巴楚</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1</span></h1><h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阿妈,我又回到了我工作多年的果更塘。此刻,您在做些什么呢?</span></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2</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客车已经驶过了羊肠般弯曲的八道班路段,正喘着粗气朝一道缓坡爬去。一股浓厚而又刺鼻的汽油味连同满车箱的灰尘搅合在一起,令人头晕脑胀、口干舌燥。 我努力地挺了挺疲惫不堪的身躯,忽然产生出一种情愿下车徒步的念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客车像负重的老牛摇一摇晃晃,哼哼唧唧,终于爬上了小坡,整个车身轻松地抖了抖,便朝着广阔的草原深处奔去。左前方,葱绿的“嘎然神山”上,经幡像热烈的彩旗,在嘛呢石堆上迎风飘舞;右边,色曲河弯弯曲曲,有如凝固在平展展的草地上。平眼望去,又像是地图上蓝色的标线,将草原构画出许多的岛屿来。看见这熟悉而又美丽的景致,我情不自禁,低声吟唱出“酥油糌粑吃不完,牛毛帐篷也换了新”这首最受果更塘男女喜欢的自编歌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四天的旅程,从巴塘到色达,被这破车折腾得死去活来,终于,目的地到了——果更塘,我工作、生活了十多年的第二故乡。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阿爸,果更塘县城就要到了吗?”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童稚的声音总是那么清脆,我随声望去,是前排座位上的父子俩,听见问声,年轻的父亲亲妮地答道:“哦呀,小扎西就要见到阿妈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哦,阿妈。我自言自语,一股忧伤的思念之情从我心底油然而生。</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3</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故乡夏邛。九月的天气依然那么炎热。午后的太阳象是狠了心。白炽的太阳火辣辣地直射下来,仿佛要在田地里燃起熊熊大火。远处的田间里,玉米须被太阳晒得象老人焦黄的胡须,卷曲的叶子象干枯的水槽,果树叶蔫塌塌垂着头,把累累果实裸露给了贪婪的阳光。院子里,清早还含着露珠娇嫩羞红的花蕾,这时也无精打彩地耷拉着高贵的脑袋。知了在一声声不厌其烦地哼唱着千遍一律的曲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没有一丝风。好在葡萄架下还算有些清凉。茂密的葡萄叶子呵抚着串串翠绿晶亮的葡萄,也给我们罩下一片绿茵的小天地。坐在葡萄架下的青石板上,跟阿妈在一起,我感到少有的满足和幸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请叔叔曲批去给你买张车票,你又该走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阿妈低声说。但此刻,我的思绪被故乡午后炎热的骄阳烤炙得火烧火燎,没有立即去理会阿妈的话。是的,这个时候本来就不该呆在家里的。怎么还象个不懂事的小孩离不开母亲一样,整天厮守在阿妈身边呢,要是让伙伴们知道了又该笑话我了。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此刻,我的伙伴们一定会在巴曲河边。我想。对了,这个时节最好的去处莫过于巴曲河边了。在姑娘们视为禁地的巴曲河边,你只管脱得一丝不挂,然后从高高的礁石上纵身跳进喧腾的河里去畅游一番,直游得精疲力竭,再到对岸烫人的沙滩上滚出一身沙泥,让针一样的紫外线为你挑去一层皮,直把细嫩的皮肤晒得乌黑油亮,甭提有多提劲了。啊,巴曲河畔哟,那里的空气曾是多么甜蜜、欢畅呀…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阿麦。亚。”阿妈妮称着我,递给我一串沉甸甸的葡萄。象是无意间碰破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汽球,我破碎的思绪陡然间从喧闹的巴曲河边坠回到眼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白炽白炽的阳光斜斜地从茂密的葡萄叶的间隙里直射下来,葡萄架象一个庞大的筛子,筛下许多飘忽不定的光斑,直令人眼花燎乱。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我刚才说车票…。”阿妈故作平静地望着我,轻声说。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什么?车票!”我神经致地一颤,心里感到一阵烦躁,慌忙打断阿妈的话。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是呀,只有十多天,假期又要满了,一想到又要离开这熟悉的环境和亲爱的阿妈,酸涩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我赶紧垂下眼帘,用手狠狠地拭去脑门上沁出的一层细密的汗珠。即将离别的忧伤情绪象针一样刺过我的心尖,我真想大声地嚎啕一场,在阿妈面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哎。”一声轻轻的叹息。是阿妈吗?阿妈可从来不在我们面前流露丝毫离别愁绪的呀。今天是怎么啦。我惊讶地启开眼帘,疑惑地望着阿妈。哦,阿妈,你在农村劳累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把我们姐弟三拉扯大,儿女们的翅膀硬了,却都远远地离开了您,只留下您和阿爸过着孤独清苦的日子。是呀,哪只鸟儿不眷恋自己的草窝,哪个父母不溺爱自己的子女。分离的岁月是那么漫长,而相聚的日子又是这么短暂;有时甚至来不及细细品尝葡萄的甘甜,又该起程了。一别就是一年甚至几年,相隔千里,漫漫长夜又要在相互思念中苦苦捱过。好不容易回一趟家,谁能不珍惜这转瞬即逝的短暂日子呢。可是,又是为什么,不论我们姐弟三哪个探亲回到家,假期还没有到,您却总是要催促我们赶紧起程。像今天这样,我整天担心的话还是让您给说出来了。我在心里说,感到眼前一片模糊,胸口有如梗塞着一颗核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阿妈避开我祈求的目光,心神不定地凝望着远处的田野。阿妈老多了。每次探亲回到家,第一眼看见母亲,总是忧心地发现,阿妈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地老得厉害。记得小时候,偶尔为阿妈拔下发间一根白发,阿妈总是要惊奇地看上老半天,而如今,原先盘在阿妈头上粗粗的发辫,已经是银丝稀疏了。岁月的犁耙残酷地在阿妈原本光洁的面庞上犁下了道道深深的纵横交错的沟壑,人也变得小了一圈似的;唯有那双眼睛,依然包含着仁爱、慈祥的光。望着一年年老去的阿妈,想到又要离她远去,我真忍不住几乎要跪下身来,恳求阿妈,说:“阿妈,今年阿姐不能回来,阿哥也不能回来,就让我多陪您几天吧。” </span></p> <h1><br></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太阳躲进云层里,一片阴影悄悄盖过来,我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迟早要走的,还是提早几天走吧,免得单位上来电报催你。”阿妈故作轻松地说。我知道,这时再跟阿妈再百般解释都是徒劳的。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葡萄架下朦朦胧胧的。我和阿妈寂然无声地坐着。一切显得异常地宁静,只听得表针在无奈地“嚓嚓”作响。这急促的声音显得那么响亮、急切,仿佛要追赶什么似地。我的心也随着这刺耳的“嚓嚓”声响,病态般地“咚咚”崩跳起来。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对阿妈,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哦,阿妈。”我在心里亲切地呼唤着这神圣而又伟大的称呼,感到呼出的气都是哽咽的;而此刻,阿妈的心也一定在流泪吧。我不忍伤害阿妈的心,便坚定的说:“好吧,明天就去买车票。”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好好工作,多给我们来信,那怕几个字都行…。”,阿妈开始嘱咐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我艰难地抬起头来。太阳冲出云层,渐渐向西滑去,我的心也随着这悄悄隐去的夕阳,感到一片空旷、惆怅和一种好似无法挽回的失落……。 </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4</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哦,阿妈,我又回到了我工作多年的果更塘,而此刻,您在做些什么呢。还不到十月,果更塘就开始飘雪了,我多愿这轻柔的雪花飘到故乡,去滋润您枯寂的心田啊。窗外,一行人匆匆走过,我想,此刻您又在不厌其烦地向南来北往的旅人们询问:“文君今年能回来吗?你看见文芒了吗?阿丁在做什么?”。或许这时又来了一辆客车,您又在毫无希望地眺望吧,直到一车的旅客都走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阿爸来信说,我们走后,每天清晨,阿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迫切地撕去头一天的日历,嘴上还要喃喃自语‘今天是几月几号’,就象是信教徒手不离手摇小经筒,口不离“噢嘛呢叭咪哞”一样,这已经成了阿妈虔诚的习惯和一种精神寄托。在这看似平静的举止后面,又有谁能理解母亲这种盼子早归的焦虑心情呢?厚厚的日历好像积压在阿妈的心上,每当撕去一页,阿妈便多了一份欣喜和希望。一年又一年,撕去一页又一页日历,阿妈就是在这样的期盼中度过孤独的晚年。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我没有钱给阿妈,有时,想到很长时间没有给阿妈写信了,提起笔来,往往话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但我知道,阿妈最希望的是什么——但愿那些从我们身边回到故乡的善良的人们,不断地给阿爸阿妈带去我们平安、成功的佳音,这便是我们姐弟三对阿爸阿妈最好的报答了。</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