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里的诗意,锅碗中的江湖

姜博文

<h3>  疫情来临,厨房成了在家隔离的人们的一个好去处,制作美食也成了当下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其实,厨艺对我来说,并不仅仅是一种消遣的方式,它更值得的我,值得所有人用一生去热爱,去珍藏。</h3><h3>&nbsp;&nbsp;&nbsp; 小时候,不懂做饭的我,只是觉得厨房就是一间充满魔法的屋子,那些瓶瓶罐罐的调料别有天地,一个个钻出来千千万万天上的小仙,聚一聚会,碰一碰杯,就瞬间激发了他们的法术,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味道,染上了五光十色。直到慢慢学会做饭,厨房的神秘面纱才慢慢揭下,当我渐渐地看清它真正的面貌,我想说,做饭是美的。</h3> <h3>&nbsp;&nbsp;&nbsp; 在这么多形容词中,为何我单单挑了一个美字呢?当处理食材时,我会把豆腐片成整齐的三角块,焯水后层层叠叠在染着青花的盘子里,像蓝色汪洋上遇礁石激荡卷成的小沫浪花,我会把西芹切成整整齐齐的菱形块,盛在白色的瓷盘中,像极了江南小溪上飘荡的乌篷船,我会把鸡蛋打散在小碗里,像暮山上顶着将落未落的夕阳,做完一切后,我会把盛满食材的盘子盘摆在桌子上,看着眼前的色彩斑斓,我会感到无比的安心与舒适。当装盘时,我会在棕红色的烧豆腐上撒上翠色的葱花,在墨色的蒸鱼上撒上碧色的葱丝,在白色的奶油蛋糕上铺上一层淡黄的的杏仁片,再取一支薰衣草干花向盘子边弹上一圈淡紫色的花瓣,我还会让不同大小的食材错落有致,把番茄炒蛋的浓汤根据盘子的深浅调整到最合适的高度。一切的一切,也许比不得米其林三星那般精致,那般奢豪,那般庄重和威严,但我想看它们生动地活起来,像画中的诗,诗中的画,无论是棕红色与翠色演绎的“半江瑟瑟半江红”,抑或是墨色与碧色构成的有渲染、有留白的水墨画,它们朴实却浪漫,简单而温暖,最重要的是,它们是对生活的最真切、最美好的映像。</h3><h3>&nbsp;&nbsp;&nbsp;&nbsp; &nbsp;在厨房,美到底是什么?或许这没有一个确切的标准,有的整齐一丝不苟像颜真卿的正楷,有的散乱洒脱不羁像怀素的狂草。但是,在我看来,美的不仅是形,更是一种创造的快感。创造新事物、新生命是世间最美妙的事情,而做饭本身就是一种创造。当天马行空的想象喷薄出前所未有,当绞尽脑汁的思考倾泻为独一无二,创造给人充满生机和活力的希望,希望更是一种美。</h3> <h3>&nbsp;&nbsp;&nbsp; 说完食物的形,下面来讲食物的味和声。做饭是最有幸福感的一件事,而且这种幸福感是浸入式的。葱花爆香热油,葱油的香味裹挟了每一个细胞,烤制扇贝生蚝,滋滋的爆油声刺激着每一束神经,烧菜大火收汁,咕咕的沸腾声拨动着每一根心弦。当进入厨房,就浸入了这一场场味与声的盛宴,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都得到了放松,像凤凰的眼泪涂满心灵的伤疤,又像清冽的泉水淌进干涩嘶哑的喉咙,幸福感从心底翻腾上来,心里充满的是最美好的想象。闭上眼,享受这一切,仿佛听到了月光倾泻的声音,仿佛嗅到了阳光芬芳的味道。此刻,似乎已经忘了厨房外的天地,只记得锅碗瓢盆里的江湖。还能有什么比浸入这样的一切更幸福的吗?</h3> <h3>&nbsp;&nbsp;&nbsp;&nbsp; 此外,还有一点需要强调,那就是做饭有仪式感。从特殊的场合谈起,年夜饭萦绕着团圆的温暖,新年的祝福,生日宴回荡着对过去的缅怀,未来的憧憬。其实,不单单是这些特殊的场合,每一餐、每一饭都有着浓浓的仪式感。把灶台上的火焰调成最明亮的颜色,把食盐撒成一个完满的圆圈,把盛菜时留在白瓷盘边的菜汤擦干,这些都是仪式感。生活本来就有仪式感。仪式感绝非是形式主义,因为形式主义常常让人感到多余和疲倦,而恰恰相反,仪式感是表达内心情感最直接的方式。敬畏也好,虔诚也罢,那都是对生活最长情的告白,最动情的珍视。法国童话《小王子》里说,“仪式感就是使某一刻与其他时刻不同”。信息化的生活已经足够千篇一律,而在厨房里的仪式,就是让这一寸光阴更加美好,更有重量。仪式感提醒人们,生活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正像我很喜欢的一句话,“让生活成为生活,而不是生存”。</h3> <h3>&nbsp;&nbsp;&nbsp;&nbsp; 众所周知,厨房常常被人们认为是最接地气的地方,袅袅炊烟,充满了烟火气;与此同时,又有一些人说做饭是最诗意的事情,东坡月光下烧的肉,雪水棠梨煎的汤,徘徊着诗的光影。其实,二者是对立统一的,换言之,做饭时最入凡的诗意。</h3><h3>&nbsp;&nbsp;&nbsp;&nbsp; 说它入凡,首先是因为做饭是最真实的。与虚拟世界不同的是,做饭有着生活最原汁原味的味道。也许在虚拟世界里有纸醉金迷的潇洒,有一掷千金的快感,但是厨房让一切都有了温度。握着锅铲,拿起汤匙,看食材的颜色,听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闻柴米油盐的味道,永远不用担心这一切都是面具和假象,也永远不要忧虑这一切会转瞬即逝,进了厨房,尽可以卸去伪装,活出最本真的模样,因为这一切都足够真实。此外,做饭也是平凡的。厨房绝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场所,也毫无门槛,所有人都可以来这里休憩,来这里倾诉,来感受生活的美好。</h3><h3>&nbsp;&nbsp;&nbsp;&nbsp; 另一方面,说它诗意,是因为它拥有了诗的一切。首先是诗的意境,因为做饭是美的,这在前面已经有过铺垫。其次,它有诗的语言,诗歌的语言常常是天马行空的。做饭除了基本的几条禁忌以外,便再没有条条框框的约束。其实,做饭和写文章一样,写文章是把一个个方块字拼接起来,而做饭则是各种食材、各种佐料、各种火候的碰撞。我常常在做饭时就把一切想象成一张稿纸,用我所有的笔墨,描写一段江南烟雨,一段塞北风沙,用饱满的虾仁架起江南清溪上的石桥,用多汁的番茄创造西域风沙里的汗血宝马,提笔文尽,徜徉在想象的世界里,品味着诗意的灵魂。最重要的是,它有诗的情感。对诗人来说,更加重要的绝不是用冷峻的眼光去批判,去痛斥,而应该是用丰满情感的眼光去发掘人性美,诗性美。做饭亦是如此,进入了厨房,就是在用充满幸福,充满希望的眼光去发掘生活中的小美好,也许这些小美好不够漂亮,也许生活并不那么理想,但这一切足够诗意和浪漫。</h3><h3>&nbsp;&nbsp;&nbsp; 其实,是做饭让生活变成了诗,让诗充盈着生活最真实的味道。顾城有句诗写得真好,“风在摇树的叶子,草在结它的种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h3> <h3>&nbsp;&nbsp;&nbsp;&nbsp; 做饭于我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它是我生命历程的时间尺度,承载着太多回忆。人生在世,“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人们总是在不断奔跑,但也需要记录光阴的故事。对我来说,做饭就是最好的记录者。我会把会做的菜当成我生命的节点,用我厨艺的成长记录我的成长。我学会的第一道菜是煎鸡蛋,现在每当我煎鸡蛋时,都会想起那个为无法完整翻面而苦恼的身影,以及那段青涩的时光;有一个冬天我沉迷于做各种酥,蛋黄酥,抹茶酥,开口酥,现在每当我做这些点心时,我都会想起每一次等待发酵、烤制时我看过的书、发过的呆,以及那个不断奔跑的冬天;中考完我为自己熬了一杯酸梅汤,现在每当我再次熬制时,我都会想起中考完又酸又甜的心情,以及那个又酸又甜的夏天。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厨房于我而言意味着更多。这样听起来,会不会很浪漫呢?</h3> <h3>&nbsp; 看到这里,有些人可能会怀疑我根本没好好下过厨房,美化的描写出貌似意味着我根本不懂做饭的难处。其实,我是经历过一些的。夏天闷热潮湿的厨房里根本待不住人,冬天洗菜时感觉手都快被冻掉了,被油星溅过,被面粉弄得狼狈过,更令我绝望难过的是,有时候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做不出我理想的颜色,理想的香味,理想的口感。可是这些现实的骨感,却都是生活最本真的模样啊,我为我可以拥有这些最真实的经历而感到幸福。正像我前面说的,我想用诗性的眼光去看待这一切。刷着被我弄的一塌糊涂的锅碗时,我就在对自己说,仔细品味这失败的滋味吧,因为这也是做饭这个过程的一部分。东坡做饭的环境就更艰苦了,林语堂的《苏东坡传》记载,东坡被贬到了贫穷之处,环境恶劣,却也乐意自己做菜吃,发明了东坡肉,东坡汤,甚至还留下了一首诗,“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该是一种怎样的心境啊?诚然,做饭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不是被什么弄疼了,不是环境十分恶劣,就是与理想相去甚远。但是,如果换一个享受的心境呢?一切便都豁然开朗了。因此,厨艺依然值得我用一生去热爱,去珍藏。</h3> <h3>&nbsp;&nbsp;&nbsp;&nbsp;&nbsp; 生活亦是如此,跌跌撞撞,磕磕绊绊,但总是在某个拐角处准备了一些小欢喜。既然如此,那何不用一双诗性的眼光,发现、享受、热爱这些小欢喜呢?</h3><h3>&nbsp;&nbsp;&nbsp; &nbsp;其实,有时候厨艺更像是一个民族的文化图腾,厨房里也蕴藏着许许多多的哲学道理。但是,在人工智能越来越发达的现在,越来越多的厨师被机器代替,这样的话,我们会不会失去许多呢?</h3><h3>&nbsp;&nbsp;&nbsp; 今天,你做饭了吗?</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