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近三月的天,风中已有了微甜的花香。</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绯色的桃花正是初绽之时,夹杂着雪似的杏花,开了一重又一重,风一吹,便在枝头轻轻颤抖起来。风中缱绻摇曳的柳条绿意正浓,尖端的那点嫩黄,早已消失不见。</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薄白的天光也已渐渐有了明媚之色,透过稀疏树梢落在人的肩头上,暖意融融,叫人发困,厚重的冬服换了夹袄,春衫也快翻出来能穿了。</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是日,惠风和畅,春光明媚,由于特殊时期在家宅居的心蠢蠢欲动,便换了裙钗,画了长眉,执了团扇,去往樱花深处,做一番附庸风雅的赏花之事。</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正是樱桃花繁盛的时节,八百亩山头,一树接着一树,一山连着一山,近处花白如雪,远处白云悠悠,映衬着湛蓝的天空,真是道不尽的美景与风流。</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小时候我家门前也有几株樱桃树,那时年纪还小,总觉得总溪河也是很远的地方,也不曾懂得去赏繁花似锦。守着几株樱桃树,在春风中闻见它的香,现在想来,也只记得它是香喷喷的,至于怎么个香法,却又是描述不出。那时,我家门前不只有樱桃树,还有一株桃树,两株花红树,一长排的水杉,水杉树下,有一段矮矮的围墙,自然,这时候想起是矮矮的围墙,那时候个头要矮些,手脚要短些,能爬到围墙上就感觉爬上了一处极高的地方,颇有成就感。彼时每一棵树都写满了故事。如那株桃树结的桃子很是香甜,便会有人夜半来偷,我们企图蹲在树上吓唬那些来偷桃的人,不知是那夜凑巧无人来,还是月光太好,即使有人来也能清楚看见蹲在树上的我们,蹲了半天,也就打着呵欠带着遗憾进屋睡觉了。两株花红树也很有出息,年年都结很多花红,花红果我不知道它的其他名字是什么,我们就叫它花红,有点像苹果,但比苹果小得多,也是圆圆的,半红半绿,颜色讨喜,味道似乎酸酸甜甜的,有年吧结得少,果子就比较大,结得多的时候,果子就小些,要是吃不完,就把它全部摇下来喂猪。</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话题偏了,讲的是火草粑的事。火草是我们老家的叫法,后来我嫁人后,先生家这边叫它“茅香”或者“毛香”,广东那边叫“艾稞”,遵义那边叫“清明粑”。在一片又一片的樱桃花林深处,它们匍匐于地上,叶片厚实,裹着一层绒绒的毛,有的开出几朵黄灿灿的花朵,许是近来在朋友圈见到大家各展厨艺,许是年岁大些,看着它们觉得十分可爱,便采摘了起来,采摘很容易,蹲在地上,用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掐,掐最嫩的中心,不大一会儿工夫,裙子都都不住了,来之前没有这样的打算,现在也找不到东西装,哄了先生心不甘情不愿地用他的包装起来,他自是不愿意的,我便安慰他,“不要觉得委屈了这个包,你看你给我买的那些包,虽然贵,可是它也是只装一些纸巾而已,那些湿纸巾哪里有这些火草珍贵。”我小时候有几年是住在水城,那时候交通实在太不方便了,回一次家坐一天到黑的车,道路颠簸,路程遥远,有一年,约莫八九岁的样子,我那喜欢锻炼人的爹让我独自一人坐车回家,第二天又回水城,我差点成功把自己弄丢,个中曲折不提也罢,这件事后来被我爹拿来成为夸耀我的资本,想来实在没有其他优点了,没有把自己弄丢都成了值得表扬的事,然而我的爹爹夸赞人也很不一样,“她没把自己弄丢,倒是弄丢了一小篮子鸽子蛋,那东西好吃”,让我也对那一篮子鸽子蛋念念不忘。 </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我是个凉薄的人,那几年竟然不曾想家,似乎很有随遇而安的心境,我爹回家时候,我莫名说想吃火草粑,我每每思来,对我自己也很是不解,过得几天,我爹果然带了火草粑来,是我阿姐掐的火草,大底那个时候我还分不清火草和艾蒿。其实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会提要求的人,尤其是在饮食上,因为我也品尝不来。记忆里一次就是关于这火草粑,另一次是想吃蒜苔,一二十年的事情,记忆很是模糊。兜了火草,所谓的赏花也就结束了,我闲闲地发了一个朋友圈“斜阳冉冉春无极”,先生调笑我看了一本书就只记住一句,见我情绪低落,复安慰我:“就算竹篮打水,最终是空,不过打水过程中把篮子洗干净也是好事。”这个他着实误会我了,我看了一本书,并不是只记得一句,我明明记得两句,另一句是“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回程时,想起家中也没有面粉,我确实算不得一个擅厨艺的人,我心底琢磨着要如何开口把这个事扔给我妈呢?我给她打电话,闲话一堆后,试探性地问:“你看是火草给你你做了分我吃呢还是你给我面我做了分你吃。”我妈大底觉得我难得有这个心肠下厨,很是欢喜地回我话:“怎样都行。”我不敢说我不会,我一三十出头的中年妇女,连这些基本的小食都不会,那岂不让人笑话?</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第二日买了糯米粉和面粉,因着我不曾亲手制作过,对其中流程不是很清楚,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我想学猪跑应当没问题。</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把火草浸泡在水里,每一朵都细细小小的,浮在水上,朋友圈那么多位大厨,凭着他们的在线指挥,加上我的聪明才智,是的,我一直自诩聪惠,焉有不成功之理?一位资深的张大厨告诉我,洗这一道工序是没有捷径可走的,于是我耗费了大量心神在洗,一朵一朵慢慢洗,我知道它难洗,但我不知道它这么难洗。洗之后是煮,资深张大厨说不要煮太烂,不要剁太碎。但是另一位张大厨,这一位张大厨在我印象里应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翩翩公子哥,然而他的菜谱写得头头是道让我不由深深折服,他说要煮很烂很烂。我在这“不要煮太烂”和“要煮很烂”之间摇摆不定。 更为奇特的是,在厨艺上与我同一等级的小鹅女士给我解答了一个疑问,面粉和火草不需要比例,一切皆可随意,那是相当佛系了。我的这一位所谓的闺蜜,时常与我表现出塑料姐妹的情意,多年以前,我们初相识,她在我眼中是个全能小天才,什么都是“差不多都会”,我很是膜拜她,后来一次,我想吃糖醋排骨,打电话向她求教,方才明白,“差不多都会”其实约等于“基本不会”。继而她又与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张大厨争论煮不煮烂的问题,最后,都赞同了对方,她说:“是咯,煮烂,煮烂,煮个稀巴烂。”他说:“是咯,不煮,不煮,就拿生的包。”于是我又再一次陷入两难的抉择。我最后决定煮得半生不熟最为妥当,诚然我是不肯承认我不知道煮烂的程度是什么,我也不管剁得碎不碎,胡乱切了几刀。关于面粉的问题,翩翩公子说用糯米粉,然我曾听旁人说,光用糯米粉会蒸得太软,并不合适,我也不管比例就倒了一些面粉掺和在糯米粉中。到揉面这一环节,我小时候看我妈揉过糯米面包汤圆,滚烫的水,我就认为当用滚烫水,可是翩翩公子说要用50、60度的水最为合适,这难倒我了,我哪里晓得50、60的水是什么样?我又想了个折中的方法,待煮火草的水凉一凉,就用那个水来揉,管他几度。揉的过程中,倘若水多了,就加面粉,倘若面粉多了,就加水,这些个常识我自然懂,加点水又加点面,加点面又加点水,竟然在面粉用完之前成功揉成型了。只是要使劲揉面这个事太辛苦肩膀了。先生说要等它发酵一下,我想我没加酵母啊,需要加酵母吗?朋友圈没人说啊。按照我的经验来看,面团有点硬,没有弹性。但是我们何苦那么计较呢,我又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问题,我更不知道如何补救。到这一步,接下来就是包馅上蒸锅蒸了,这个时候婆婆语音告诉我她的制作流程,唉,晚了。上锅蒸十分钟这等信手拈来的小事自是难不住我,只是,谁能告诉我,它为什么蒸好之后软绵绵、黏糊糊的在蒸锅里?我常常觉得自己很聪明,比如现在,我看见它这个样子,我已然想出对应之策,夹出来晾在纱布上,等它冷了肯定就不粘手了。确实也是如我所料,冷了就不粘手了,只是,它还是狠狠黏住纱布,撕扯之间损坏了形象。</h3><p style="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火草粑的制作结束之后,我深深意识到,我的爹从小致力于把我培养成个大家闺秀,能上得厅堂,能下得厨房,言谈举止端庄典雅。现在看来,很遗憾,我虽然也不曾上山掏鸟下河捉鱼,但半分都没有达到他的要求。我妄图在制作火草粑的过程中博采众家之长,做出个一鸣惊人的美食,只是出现些微差错,色香味皆不俱全,堪堪能入口罢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