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立特将军衢州行

清献书院

     1942年4月18日，美国空军中校詹姆斯•哈罗德•杜立特率领的16架B—25型轰炸机从“黄蜂号”航母上起飞，成功地轰炸了日本本土，史称“杜立特行动”或“轰炸东京”。

    飞机返途中，原计划在中国衢州军事机场降落。却因诸多原因以及油料耗尽，其中有15架轰炸机被迫坠落在中国境内的东南地区。

    杜立特一号机组的李纳德中士（右一）在《轰炸东京杂记》中回忆：  “我们希望与计算，已飞了二千二百四十里（约十三小时），在中国海岸偏东遇重雾。升至七千八百公尺，计算以为已近衢州，我等跳下来，布瑞美、巴德、我自己、冠尔、杜立特，按着先后次序。”结果降落在了浙江西天目山地区，并被浙西行署的当地军民成功营救。

    次日，杜立特给浙西行署主任贺扬灵提交了一份《备忘录》，称：

    “昨日五点廿分，我方B25型陆军飞机十六架，自距东京八百哩海面一航空母舰上起飞轰炸东京后，至少有两架飞抵杭州湾南之中国海岸。因天晚与重雾关系，无法寻觅衢州机场。我方飞行员，于昨晚六时廿分以降落伞跳下。我等之飞机，似落在距此方约五英里地方。其他飞行员，在东方约五英里地方。司令杜立特空军中校一九四二年四月十九日上午。”

    杜立特中校还利用浙西行署的电台，给美国华盛顿空军司令阿诺德中将拍发了报告。

    4月23日，杜立特与其他四位机组人员，一起离开浙西行署机关所在地的潘庄村，前往美方拟定的最初的降落地点——衢州，以探询其他飞行员与飞机的下落。浙西行署为杜立特他们准备好车马食物，并派行署秘书兼翻译赵福基（后排左一）同行护送。

    杜立特一行于当晚下榻于潜，次日过麻车埠，经分水县，连夜舟行赶赴桐庐县，沿途受到了当地政府的款待。在途经建德严东关时，还曾有美国牧师登舟与杜立特会晤。

    赴衢途中，杜立特与秘书赵福基的对话记录，被保存在了贺扬灵著的《杜立特降落天目记》一书中：

    “赵：在离开美国之前，足下与衢州飞机场（或丽水、玉山），有无通讯办法或密码？

    杜：在美时已约好办法。显然现在此办法被误解，并且我们早到了一天半。

    赵：足下飞越中国海岸时，衢州飞机场为何不能接受足下所发之无线电？

    杜：也许他们没有预备好，因为我们到的较他们想定时间为早。

    赵：假使事前并未与衢州机场约定，足下能否寻到该机场？

    杜：当时海岸上若无重雾，山谷间若无层云，我们就容易寻到衢州。但在夜间，如确定飞机场之界限，则须地上备有灯光标识，此层似乎彼此早已有约定了。

    赵：足下没有较现在手边更详细准确中国地图吗？我想中国军事委员会有军用之五万分之一之中国地图最好。

    杜：我们当时未能备有较好之地图，这是我们的一大障碍。美国来华机械师，应该有更详细地图。现在就应将此种好地图送往美国，应为我们在路上尚须若干时日。

    赵：足下是否确知当起飞时，中国军事当局已获通知？

    杜：已通知史蒂威尔（按，即史迪威）将军，吾等即将于四月廿日左右到达衢州：我想他会通知蒋介石将军。再说负责代我们装备汽油者，知道廿日以前必须齐备，并且我们托他转达下列各点：

    一、无线电之帮助；

    二、巨大亮光，指示飞行场所在地；

    三、小亮光指示飞行场四周界限。

    我们飞行前最大困难，是我们组织起飞，必绝对秘密与迅速，实在没工夫交换情报（通讯）和确定情报。”

    4月26日上午九时，杜立特抵达兰溪县。县长徐志道、国军六十三师师长赵锡田（此人曾在“皖南事变”中生俘叶挺将军）迎接并邀请到县政府喝早茶。同时电告衢州航空十三总站，派汽车来接。

    衢州航空十三总站站长陈又超（陈诚的侄儿）驱车亲赴兰溪迎接，并于当天下午三时抵达衢州。

    由于航空总站派出的汽车车身小，杜立特机组人员的随身行李都被留在了兰溪。秘书赵福基于次日返回兰溪，将行李交由卫士马宗尧，经金华送往衢州。

    此时，集中在衢州空军总站（站址在今柯城区汪村）被营救的美军空军飞行人，包括刚刚到达的杜立特机组人员有21名。另有一批先期转辗到达衢州的25名飞行员，已于4月25日送走；另有5名飞行员则自江西南城经鹰潭，转赴重庆。

    如今，有一张广为流传被营救的美军飞行员在衢州十三航空总站石窟（被称为“石头防空餐厅）前合影的照片上，恰好一共有21名美军飞行机组人员与一名中国人（右一）。

    关于这位中国人究竟是谁？一直以来，“杜立特行动”的研究者有各种猜测。笔者认为，其实他正是当时护送杜立特来衢的赵福基。而这张合影的拍摄时间，也可证实正是4月26日，航空十三总站迎接杜立特将军之时。此时的杜立特其实已被美国军方授予了准将军衔，但他当时却并不知情。

    赴衢途中，赵福基回忆与杜立特的交谈，“告知职有关空军之事颇多，其言行也殊动人”，“为人盖仁慈、严肃、精密、幽默兼而有之”给赵留下了的深刻印象。以至日后彼此在衢州握手言别时，均有黯然伤神之感。

    杜立特到达衢州后，曾由站长陈又超、赵福基等陪同参观衢州军事机场，并留下深刻的印象。杜立特称赞：“此机场颇完善，可停留美国各种飞机。”

    4月27日，杜立特向华盛顿发电，详细汇报了“杜立特行动”后的各机组情况。并于当日离开衢州，偕14号机的飞行员杰克·希尔格少校前往江西上饶第三战区司令部，拜访司令长官顾祝同。杜立特要求中方组织人马搜索落在国统区的飞行员，并协商营救被俘的6号机组人员等。顾祝同当即下令搜索杭州湾到温州湾沿线，并告诫海岸线的各种船主，留意落在海上的机组人员。

    5月3日，杜立特从衡阳到达重庆。宋美龄在接见杜立特与希尔格时，杜立特直接了当地提出了他最关心的是其他下落不明机组人员的安全问题。宋美龄允诺：竭尽全力营救或赎回美军飞行人员。

    美国军事顾问史迪威将军的空军负责人克莱顿•比塞尔将军在重庆也会见了杜立特。他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星，幽默风趣地说：“你的肩上增添这点东西，会更加壮观。阿诺德来电，让我知道他已经签署你为准将的委任状。”而杜立特被授予准将军衔的确切时间，正是4月26日杜立特抵达衢州之时。

    杜立特将军在重庆未能最终等到全体机组人员的齐集，就接到命令必须尽快回国。5月5日，杜立特离开重庆，从印度，经埃及开罗、苏丹喀士穆、南非纳塔尔回到了华盛顿，被美国总统罗斯福授予了“国会荣誉”勋章。

    5月23日，杜立特将军致函贺扬灵：“......承派赵福基先生作伴更所感激，赵君见识优良，为人和善，沿途受益不浅。鄙人希望异日能有机会得以报答阁下之盛意。”而此时的衢州，已经是血雨腥风，日军以摧毁衢州机场为目标的“浙赣作战”已经开始，“衢州保卫战”正在打响。衢州古城每天遭受日机的狂轰滥炸，衢州百姓已面临惨遭杀戮涂炭。

    抗战胜利后，杜立特将军果真还没有忘记当年这位护送他到衢州的赵福基。他恳请美国政府邀请赵福基赴美国留学，并得到了政府的资助。

    1949年，赵福基在纽约大学获得经济学硕士，并于当年回国，先后在苏州、上海财经学院任教，“文革”中自杀。

                                                 （刘国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