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父亲老了

我是田老师

　　父亲老了！

当风轻轻落在他的发上，青丝逐渐在白发中淹没，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飘雪，染白了他的发。此时，灰色的白，为沧桑的老作了最好的佐证。

在风中，我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泪，为父亲的白发。心里清楚，这些泪不是因为父亲头上的白发，而是因为曾经年轻过的父亲。

父亲渐渐老去，尤其是在近几年，衰老的速度比光影还快。我害怕岁月偷手在不经意间夺走了父亲的青春。更害怕看见父亲额头的皱纹，每一道皱纹都是刀刻上去的疤。平添在额头的皱纹是一道道抹不去的伤疤，每一天、每一刻、每一时都陪伴在父亲的额头。

因为疫情，大年三十一家四口回父母家团年，已有一个月有余没下楼了，勤劳地父亲根本闲不下来，早早起床，就开始了他一天忙碌的工作，父亲不仅是位商人，更是我们这出了名的木匠，他的木匠活儿可谓是巧夺天工，出神入化，没几天功夫，一个小阁楼就呈现在我们眼前。这么多天，每次起床，才走到楼下，就会听见父亲带着病痛的咳嗽声，声音时而沉重，时而微弱，时而急速，时而缓慢。声音里透出一股阵痛气息，似乎每一声的咳嗽都是父亲用生命在与它搏斗。我放慢脚步，细数着父亲的咳嗽声，心里默念地替父亲祈祷，祈祷像耕牛般勤劳的父亲可以尽早好起来，祈求上苍可以让他的病痛离去，父亲的咽炎是否又加重了。

平时回家，听得最多的就是父亲的咳嗽声，妈妈说，你老爸的咽炎不知道寻了多少药，吃了也不见好转。我一直很担心父亲的咽喉，自从嫁人，来到另一个家，我几乎很少过问父亲，父亲话虽不多，但是他对我们的爱从未减少，每次看到出嫁那天临出门时父亲递给我红包的那一刻，我们三儿抱在一起哭的场面，再想想怀孕那会儿，孕吐厉害，吃什么吐什么，有一次实在吐得太厉害，而老公又在外县的某个乡镇上班，根本顾不过来，把我送到父母身边每天只能电话或者微信问候，那一次父亲看着我吐得那么厉害，走出来对着天狠狠地骂了一顿，我知道，父亲那是因为太心疼我。

记得小时候，我特别害怕雷雨天，每逢下大雨，电闪雷鸣，父亲总会陪伴在我身边，替我盖好被子，用那双大手轻轻地抚摸我的额头，给我讲故事，待我入睡后，方才离开。突然，巨雷声响起了，房间里的灯熄了，黑夜静寂，闪电透过纸糊的窗射了进来，蜷缩在墙角的我，强忍心中的畏惧，等待闪电与雨声结束。

“丫头，快开门，爸爸给你送来一支蜡烛，顺便陪你说会儿话，我记得你最怕打雷下雨了。”长大了，走出了大山，回家的次数少了，本以为我与父亲之间的距离会随着时间而改变，他会越来越不懂我。回头想，仍旧是父亲最懂我。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门。开门时，父亲的脸在暗黄的蜡烛光下，黑色变为蜡黄色，光影又恰好照在他的脸上，脸上的皱纹越近越明显，父亲拿着蜡烛走进了房间，我看见父亲的背影与光影一样消瘦，走路时，竟然蹒跚起来，大不如以前那般精神。父亲将蜡烛放在书桌上 ，跟我说：早些睡吧！突然，父亲又咳嗽起来了。父亲不停地用手去捶打胸口，嘴里细说到：“这几日不知道是怎么了，胸口总是闷得慌。”以前，父亲从不会在我面前说起自己的身体如何不好，看来父亲是真的老了，开始像个小孩子似的，话多了起来。我说：“爸我去给你倒杯开水。”父亲摆了摆手，没事的，你赶快睡。等你睡着了，我就回屋睡觉。你快上床睡觉吧，爸爸看着你。”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的那一刻，我的眼热热的，泪水忍不住往外滚。我害怕父亲看见我的泪，赶紧翻了个侧身，让泪水悄悄落在父亲看不见的地方。

我假装睡着了，父亲替我盖好被子，静悄悄地走出了房间，连带上门都未曾有声响。待父亲走出房间后，我起床，来到床前，凝视着父亲走进自己卧室的身影，熟悉又陌生。在我记忆中，父亲是年轻的，是健壮的，而现实中，父亲却老了，就像我小的时候，父亲是年轻的，现在我年轻了，父亲却老了。这些年，为了我们三姐妹，为了这个家，为了能在镇上修一栋房子，父亲没日没夜，每天一个人从早做到晚，修房时一砖一瓦几乎都是父亲跟年老的爷爷，妈妈一起完成的，装修房子时，因为父亲年轻时是木匠，所以很多活都被他一个人揽下来了，每次回家，都是看到父亲不停地敲呀，看到他越来越消瘦的身影我的心都有说不出的滋味，这些年，父亲真的太辛苦了。如果真有下辈子，我愿与父亲生在同一个年代，做父亲的情人，与他携手走完人生，来弥补今生对父亲的亏欠（结婚了，我以为我可以为他们减轻负担，可没想到，反而让他更操心了，虽然嘴巴很少说，但是在妈妈那里，我知道，他最担心的就是我跟老三）。

现今，三姐妹都各自成了家，我虽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但在爸妈眼里，我依然是最让他们操心的一个。很多时候，我们姐妹说:“年纪大了，也没多大负担了，跟老妈不要那么累，该休息就休息，该享受就享受”。他总是一笑带过。

父亲终归是父亲，对我的爱一如既往。正如老家门前的一颗大树和几颗小树。大树的躯干爬满了年轮的烙印。小树枝繁叶茂，纵然风吹，雨淋，不曾受影响。大树呀，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用自己的青春换来我们三姐妹的美好岁月的父亲，几十年如一日地爱我们的父亲。而我，却终究连“我爱您”三个字，都未曾说出口过。

我的父亲，是大山深处的农民，他朴实厚道，他勤劳善良，他一直用自己的生命来扛起一个家庭。

慢慢地，父亲老了，我却大了。

PS:父亲与子女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血浓于水的亲情？可在我看来，父亲与子女之间，更像是子女变成了债主，父亲成了还债的人，父亲对子女从来都是付出、给予，而他们要求的却很少。这大概也是天底下所有父亲的共性。

今天，又是父亲的生日，因为疫情，忙于春耕，几天前，他就下老家了，本想用我的浑身解数为父亲做一个电饭煲蛋糕，一起回老家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父亲最终还是担心我跟孩子下老家不方便，又要线上上课，批改作业，所以这一计划又以失败告终。真心的祝愿我伟大的父亲: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