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也会捉迷藏

王守才

腊月的老庙集十分热闹，打工回来的亲们开着私家车，趁着晴朗天气筹办年货，给集市增添了一道拥堵的风景线。母亲也要赶集，可是爸怕冷，不愿意去。赶上邻居开车上集，母亲搭了个顺风车。

集上人太多，车子只能停到很远，然后大家步行到集市中心。各有各的事情，母亲佝偻着身子，走路又慢。大家约好，买好东西，不要走太远，就到车跟前等着。

11点了，坐车的人陆续来的车前，唯独不见母亲。

这老太太和谁叙上了？还是在街边哪儿坐着？同行的人开始着急了。这么多人，或者是找不到车子，遇到本庄人又搭顺风车回去了？询问家里，人没回家。老太太会不会被车辆碰到？

同行的人，开始了寻找。家里的人开始着急。

本来我今天就准备回老家，因为妹妹妹夫外出回来了，今天来看望父母。刚到家，就得到消息，便和妹妹妹夫一起开车上集，大舅在集上办事，也加入了寻找队伍。我妻子也停下做饭的差事，和叔叔一道，开着电瓶车匆忙赶往集上。没有人能坐得住了。

老庙集，母亲不知去过多少次，挤着眼都能摸回家。这回玩什么捉迷藏？

我们开始分头行动，对三横两纵道路的老庙进行排查，询问超市，询问熟人，不断的给家里打着电话询问是否到家。

两点了，还是没有消息。

要不要打110？我相信母亲，她以前都是坐着电瓶车来集上，可能这次坐车让她迷失了方向。

我相信母亲是清醒的，不会轻易坐上别人的车子，也不会到哪个小饭馆里吃上一顿，这辈人都是这样省吃简用的，操持了一辈子。好在晚年了，社会发展了，儿孙们还孝顺，过上了好日子。

会不会到亲戚家，或者迷失了方向？我决定开车，走的更快，不能还在集上寻找。母亲一生的操劳，岁月已经把她折磨得人老弯腰，蹒跚的脚步，依靠拐杖行动，她不可能走太远。

二姑家在集上，我去到一问没有朝她家来。我没有逗留，继续寻找，二姑家人也加入了寻找的队伍。

天知道，母亲在哪里。我准备往外围寻找。从二姑家出来绕道的路上，刚拐过弯，我一眼就看到了我熟悉的母亲，她穿着花呢子棉袄，带着紫红色帽子，正稳稳的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我欣喜，我生气，我真想狠狠的发脾气，大家在一起已经找了两个多小时。而母亲只是静静的坐着哪儿，等待着接她的车子，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没有发脾气，涌上心头的是一丝愧疚：我面前是一位饱经风霜的古稀老人，母亲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等待？寒冷的风吹着母亲几个小时？

我赶紧停下车，询问母亲：“你坐这儿干什么？”“等车子。”母亲平静的说着，缓慢的起了身，她那佝偻的身躯支撑着拐杖慢慢隆起，“别忘了我买的东西。”

母亲很少独自到集上办年货。新年就要来了，家里缺少的东西是要置办，可那是儿女们考虑的事。你个老太太坐在家里指挥一下，等着就可以，为什么还要和我们捉迷藏呢？

拎起母亲买的东西，生气又很多温暖，十分沉重。两条鱼，炸好的蚕豆瓣，花生米还有做菜的调味料。从集市中心到这里母亲足足拎了一公里。这些东西一个电话我们就能办到的事情，为什么非要选择这样的方式？

把母亲扶到车子里，我赶紧给大家打电话，一颗颗心终于松开了。

我终于明白，集市发展的速度母亲赶不上了，她只能拄着拐杖，蹒跚着脚步，在小菜园里过着，不宜到这喧闹的集上，不然就选择让你想不到的地方，和你捉迷藏。

回家的路上，大家和母亲开着玩笑，话语里总有责怪也有心疼，时常听到母亲开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