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岁月的温暖

麦歌

      好久没有坐在自家的院子里看天看云。看着满天繁星，似乎有流星划过。自从离开家，好像再也没有看过这么多的星星，它们全都被城市的烟雾给掩盖了。只有在这儿，从小长大的地方，我才又看到了从小就熟悉的它们。

      父母营造坚守一辈子的老屋，是我成长的地方，是我背负父母的期望走出去的地方。那前院的厦房，后院的厢房，还有院子里靠西墙的几株梧桐树……虽然后经翻新重建，多年过去，我还是能想到家原来的模样，有熟悉的味道，有温馨的记忆。

      那段时间，总喜欢在太阳落山之前，坐在自家的院子里，看着鸽子在天空自由自在地飞翔。那邈邈天际，一如我空落的心情。那时候高考刚结束，我在等结果，等希望，还有自己想要的未来。看着父亲每日早出晚归干农活的辛劳，看着母亲每天起早贪黑干家务忙里忙外，还要承担繁重的农活、大小琐事的劳累，那时每天都是焦灼的等待。日子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焦灼的等待中度过。

      很多年以后我还记得这个夏天的夜晚。满天繁星，有一丝凉风袭来。我，还有二妹和三妹，我们在前院厦房的厅堂里席地而坐，围着一把木椅，在椅背框上拴着玉米叶打结成的环，挂上铁丝扭成的小圆钩，穿进圆钩，用硫磺蒸熏过的玉米壳编编子。母亲在一旁照着模型，把我们编的编子盘成所需的图案，一针一线缝成形状精美的地毯。一片片柔软微白的玉米叶在我们手中滑过，一尺尺、一丈丈光滑匀称的编子在母亲的手上变成地毯，一寸寸不经意间溜走的光阴带给我们斑斓的生活。

      母亲的手突然一抖，我知道母亲的手指不小心被针刺破了。心绪不宁的我，总是有很多莫名的怯意，不时用余光投射过去，看着母亲，看着母亲因用力多次被针刺破的手指。母亲取下顶针，揉揉弄疼的指头。那根指头常年累月戴着顶针，缝补衣服，缝地毯，手指都变形了，中间细两头粗。新旧刺破的伤痕，到现在闭上眼睛都能依稀可见。那需怎样的意志力啊，我能体会到母亲此刻内心的痛，扎在娘的手指上，疼在儿的心上。

      我停下手中的活，走到母亲身旁 ，帮母亲揉摩手指。看着母亲凌乱的头发，疲惫的身躯，我的心很乱，莫名的惆怅。边用手指帮母亲梳理头，边说：“妈，我帮你梳梳头” 我拿起木梳，慢慢地梳着，一缕一缕地理着。心里却是一丝悲凉，眼睛不禁潮湿了，我背过身没让泪水流下来。灯光下，看见了母亲头上飘起的丝丝白发，我拔下了一根，母亲说：“别拔了，拔一根长十根。” 我打量着那根白发，对母亲说：“你的十根白发有九根是为了我们。” 母亲却笑了，说：“妈这一辈子，有你们就已经很知足了。” 我忙安慰母亲说：“妈，好日子还在后头哪，你还不老。” 母亲说：“这日子像河水一样，不知不觉地就流过去了，你们大了，妈当然也就老了。”

      我发誓一定要让妈过上好日子，可我什么时候才能让妈过上好日子哪？漫长的等待，带给母亲只是失望。我曾怀疑过自己，也曾迷茫过未来。母亲很虔诚，信神灵，也很迷信。之后母亲经常去赶庙会，烧香拜佛，祈求神灵保佑我能顺利考学，成为城里人。一日村东的四郎庙有爷会，母亲很早就做完家务，饭也没顾上吃就赶庙会了，回来时已是深夜。睡梦中被母亲叫醒，听母亲庙会上给我的祈愿。母亲连水都顾不上喝，兴冲冲地对我说她找人算过卦，我有吃公家饭的命，只要心怀希望，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我明知道这是迷信，但在心里还是信了，这话语在那时却是我前进的动力，也是那年背水一战的精神支柱。

      正像母亲所言，生活像流淌的河水，不停地向前流动着。时光隧道在春夏秋冬、花开花落、喜怒哀乐的伴随下，一年又一年的光阴，就这样从指间悄然而过。如今我已完成了母亲的心愿，实现了母亲当初要的梦想生活，扎根于繁华的都市，母亲，你又在哪里？

那年，冬天来了，妈也走了，一切都成了温馨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