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出行•｜｜• 重庆那几天 （原创）

虹颜霞雨

1.

云，不见；阳光，不见；一丝一缕都没有。天迷蒙向远，阴阴的灰透几分春温的暖。

重庆，山城雾城，这里的冬没有想象的寒。

大寒时节，一行九人乘同一航班顺利抵达时，东道主其中的外甥们（外甥和外甥女婿）早已驱车来机场迎接。主客寒暄说笑之时，行李放存妥当，人上车入座。

武汉出发，重庆抵达！

这是很早就预计的一次探亲旅行，庆贺定居重庆的夫家大姐七十寿辰。家族第一次大规模结伴出省同往。其间出行方式和日期，一再商议，甚至改签，但终归达成一致—空中飞行。

2.

车窗微开，小声谈笑。山城的高速有起伏，有弯绕，但也开达平坦。车平稳行驶，窗外，近前远方时时现出山的轮廓。这个时节，路旁可见壮硕的绿，薄雾缭绕中，增添几分神秘与仙气，色彩也似乎更湿重。

敞亮的车厢大红椅座格外喜庆，外甥换车了。

曾经的打马少年，白手赤膊商海中摸爬，历经多少同龄人不见的苦：累了，钢筋堆和衣而卧；饿了，路边摊随意几口。

这么多年的奋力，苦过的汗终汇聚梦想的甘洌，眼见他们日子节节高，心莫名慰藉。

约莫四十分钟，车绕道进车库，明明暗暗处，一间大门前停稳。

3.

开怀的声音熟悉而亲切：

“哎呦，都来了都来了！”

大姐精神矍铄，在大门口迎着远道来的亲人。她客套招呼我们，不住地说着，笑着。灯光下，绯红着脸，竟显出孩童般的兴奋。

每个人都叽喳着，聊说着，谁说的听不分明，说什么也听不细致。一刹那间空旷的地下室闹腾起来。

大姐兴致盎然，七十岁了，她热情好客一如当初，那标志性的爽朗笑声更是让人过耳难忘。

我们到达的是外甥女新搬迁的别墅，连地下两层共计六层。整栋楼硬件设施齐全，除去电梯和中央空调，吃喝玩乐学，也各有地带。

车库的那个大门就是别墅的最底层，进门左侧宽敞明亮的衣帽间，紧挨着是简洁素净的麻将室，顺着楼梯口和电梯径直往里，是一间播放厅，设置了K歌功能。

这应该是最休闲的地方吧，娱乐时没忘不打扰，高素质公德心可见一斑。

4.

几句话空档，我们已上一层，这是我最关注的地方之一。见过各种装饰的厨房，但除饭厅之外，匹配如此大的餐厅第一次见，摆上三五桌宴席绝对没问题。

吧台前魁梧的中年男正忙活，抬头微笑向我们致意，我们也回以微笑。原来所谓陌生与熟悉，也许只差一个笑脸。

他是外甥女一家请来的厨师，专为大家族制作饭食。于是品尝美味时，也知道了地道的重庆味儿在麻辣诱惑之外，榨菜也可以色如翡翠的新鲜，熏肉也不是一定有烟熏的浓烈，泡菜也能原味胜过酸爽，清汤素菜或浓汁油肉都是小面的配搭……

《舌尖上的中国》一幕幕尽在眼前……

5.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合着我们登楼的步伐，心欢了。“除了宇宙，最可爱的就是孩子”！

一楼客厅正中的长沙发上，俩小姐妹挨坐着，弟弟慵靠沙发。仨宝儿齐刷刷看着电视正播放的动画片，对我们一群人的谈笑似乎毫无理会。

不经意和其中的娃相视一笑，那萌哒哒的羞怯竟冒着甜蜜蜜的味道，心开出斑斓的五彩。读高三的大姐姐出现在门口，才一年不见，清水芙蓉，亭亭玉立，活脱脱cosplay美少女。

说说笑笑，亲亲热热！孩子们也小鸟般飞进飞出！

客厅一角设有茶台，一应俱全，精致的小篮搁放各种小零食。姑舅们在外甥招呼下落座品饮。

“一会儿吃完饭在楼下搓麻将。”大姐夫还是眯眯笑的小眼，个头还是那样敦实，染黑的发滑溜成型，饱满的鬓角很有精气神儿。

终于来了这么多“角”，足不出户过足麻将瘾。而这，显然增添了大家伙儿的兴头。

第一顿晚餐很快上桌，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客套之时，问答之间，品美味也识美味。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主也好，客也罢，不拘小节。

6.

出客厅行至大院落，周遭开阔清鲜，令人心旷神怡。

来不及细细欣赏，夜拉下帷幕。

灯光下柠檬果闪着光泽，挤在低矮的枝桠间，与稀疏的叶儿成一幅剪影画。

柠檬果严冬里长成？难怪香盖百味。

小小的饰灯环绕盆栽，围栏，盏盏点点，点点盏盏……

细听，水声潺潺。鱼池入口小方塘与长渠转角处，呈瀑布式切面，得以水声变幻，院落更觉旷野般幽静。近灯，看得见水的清凌，鱼儿却恍惚迷离。

“K歌啦！”灯光下人影晃动，我也快步跟随。因人太多，小阵骚乱，正对屏幕的墙置放一带按摩沙发，小辈儿们招呼我们落座，随后各自找来凳子。

音乐，开麦，开嗓，唱歌的，点歌的，听歌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投入其中。每个人都亮出自己最拿手的调调，大家族齐聚K歌恐怕也是第一回呢。

唱唱听听，时间溜得快，该歇息。可小家伙们还意犹未尽，妈妈示意离开，还把着麦扯上一嗓。

7.

浑厚的男中音正聊得起劲儿，厨师早早忙活时我们还在暖被里。粥，煎包，重庆小面……待陆续吃罢早餐，厨师已张罗了好几轮。原来冬日里很多人都有赖床的毛病？抑或果然像在自家样放松？

晨风中走进院落，一眼便看见挂满枝头的柠檬，那金金亮的黄分外美丽；近旁一畦畦菜地，深深浅浅的绿啊，风息沁人心脾。

不远处灰白的天色下竟弥漫仙气：几树瘦削，底吻青嫩，各植一方，丛丛细密的枝桠，嵌着些许绿叶向上伸展，招来薄雾若有若无的亲昵。

昨夜所见的鱼池，四围低矮的盆栽秀雅静谧，在倾听水声，还是顾影自怜？

走近俯身，一汪清凌凌，鱼儿轻游，涟漪如翡翠，如明眸。潺潺低吟，不是那遥远而熟悉的山溪么？

抬头转身便到了阳光房，这是别墅相对独立的又一个清净去处，陈设简单舒适：全玻璃结构，虽有浅灰帘布遮窗，但屋里屋外可以清晰透视。

偌大的条形茶台搁置正中，摆放着各色茶具茶叶水果，琳琅之态。茶台四方均备民族风配搭的藤椅，飘窗搁置的郁金香别样美艳。

循着谈笑声，有几个人正往这边走来，没有阳光的阳光房，因为亲情，一样心里灿烂。各自落座后，外甥女婿讲述了他待客出行计划，在大姐七十寿辰前几天都由他陪同我们。

（这一日午餐后，外甥女婿尽地主之谊，驱车全程陪同，他说带我们去重庆最有名的打卡地，每日闲散游荡一处。当然，用心选地儿挑逗味蕾也不可或缺。）

磁器口

青瓦，白墙，砖石路；老楼，甬道，破壁窗……

讲究的缀饰，惹眼的招牌，琳琅的小商品，接踵的人群……

有叶可绿，有藤可枯，人声乐声，花香食香……

小街上挤挤挨挨全是门店，几尺见方抑或几层小楼，各有齐备，时时引来驻足观赏。民俗风味的古朴，现代元素的潮流，走走停停，随人群逛正街，独自个儿转里弄，看一路新鲜一路—

品茶，画像，手工磨，网红麻花……僻静处掏耳朵；喧嚣处看表演。

当街听人声鼎沸，也听吉他轻弹；看人群百态，也看泛绿藤萝，老楼廊檐灯灼灼。

两年前的酷暑外甥一家四口陪行，这次是外甥女婿和六岁的小囡囡。一样的盛情，一样的快乐！

冷天没见酷暑那满街巨大的锅滚动着红调制火锅料，取而代之的打糍粑和各种糖料油炸果。

原来，同一地方民风民俗也因季节而不同。

不大的地儿，却成为来重庆的首选网红打卡地，是否与磁器口得名由来或野史传说有些关联呢？

（下图均为磁器口实拍）

游江滩

开阔的观景台，拂面寒的风。我们到达时，夜已拉开帷幕。

隔岸正对朝天门，高楼灯光秀，清凌凌倒映江中。目之所及，斑斓莫测—

向左，千万冥冥如萤的灯勾勒一带长桥；

向右，无数灿灿若金的灯点亮橘色高架桥；

江边，泊着船只，夜色中沉沉黑影；

游船缓缓驶过，灯火通明。

风声，水声，说笑声……

无愧小维多利亚港的美誉，我们大家族赏景，也花式留影！

想起朱自清名篇里的句子了，很合时宜：

等到灯火明时，阴阴的变为沉沉了：黯淡的水光，像梦一般；那偶然闪烁着的光芒，就是梦的眼睛了……

渣滓洞，白公馆

群山合围，草木掩映。薄尘缭绕，石级而下，自成一体。

灰瓦顶砌小天窗，水泥墙书牢狱章。

《挺进报》 “铁窗诗社” “临行家书”

《我们愿，愿把这牢底坐穿》

教科书里的一幕幕，尽到眼前来。

游人无声，天地无言，铭记历史，也铭记英雄！

美食：辣子鸡

游览区附近高坡处一家民房小店，外甥女婿推荐这家辣子鸡特别正宗。

进店门，一阵浓烈爆椒香，店主已打包好外卖餐点。

敞厅几张四方桌，我们选了里桌落座。三五个泡椒小盘摆上，鹅黄小泡椒如玉晶亮，独特的坛制酸香瞬时飘散，令人垂涎。动筷尝一口，才意识到何为正品，平日里的泡椒徒有其名罢了。

约莫半小时，辣子鸡上桌—

好大的铁锅盛装，满满一锅红通通，热腾腾，香气四溢。干红椒碎成一样大小的圈丝，鸡肉也切成匀实的小丁，混合炒得油油亮。红椒虽多，但干而脆，轻松翻找鸡肉时竟风过叶儿般沙沙。

小小鸡肉丁裹渗爆椒，吃起来满嘴留香。

洪崖洞

外甥女婿告诉我们：洪崖洞是抖音火的，是典型的吊脚楼建筑群，倚山而建，面水而居。

道旁，葱茏绿叶，大红灯笼全亮起，夜空下树树明暗清晰；

凭栏望江，薄雾缠绵，江水泛涟漪，清凌凌倒影灿若星河。

暮霭时分到达。

远眺，曲径石级，起起落落，阁檐台顶镀金般闪耀。

无以计数的灯盏，如金线勾勒亭阁每一处，错落缤纷。

吊脚楼建筑群明晃晃，俨然一座精致的工艺品，点缀山石之间。

登楼漫步小街，往来人群络绎不绝，沿街小店宫灯耀眼，忙忙活活，一派欣欣荣。

结伴而行，沿街花花绿绿匆匆过。最有兴致的还是楼，全木质结构，深褐杂黑，有棱有角。仰头，突兀得见大红灯笼与一角天空交会，便觉得应是红楼了。俯瞰，青瓦房高低有序，绿植盆栽，围成院落，古朴的大户人家。

寻好地儿，倚靠盘龙柱。吊脚楼高处廊檐镂空小格，临江尖尖角，两三大红灯笼一顺溜挂起，印衬烟波浩渺，冷寂空灵。

《边城》故事发生地是吊脚楼，但大概从未如此璀璨夺目吧？翠翠，船老大和他的俩儿子大概也从未想过可以如此金碧辉煌吧？

洪崖洞的洞呢？莫非第一层临街立起的石块，中间圆形鼓面用篆体书写的“洪崖洞”？一侧形似编钟的陈列，几绺水自上而下汩汩作响，是从洞里流出来的么？

（下图均为洪崖洞实拍）

美食：曾老幺洞子鲫鱼

这是店名，也是招牌菜。

与大烧烤店类似，门口也摆放桌椅。夜近黑，偌大的店厅，黄亮的灯光下，人们各自围桌，把盏交谈，那气氛真真现世安稳。

店里稍显嘈杂，环顾四周，所有人都有滋有味，吃喝谈笑。

这回找了中间位置，木制方桌正中小铁架支起。一盏茶功夫，冒着热气鲜香的大盆搁在架上。

铺满各种椒的汤汁正咕噜翻腾，鱼，确乎只微微露影，举筷哪能随意夹起？力点点猛，手点点迟，鱼就散架了。汤稠，鱼嫩，汤散着鱼鲜，鱼沁入汤味。

一行人都琢磨能整条鱼夹进自己盘碗，成功后竟莫名窃笑。

原来，吃也需要心性，大有讲究的。所谓饮食文化大抵不过如此吧？

曾老幺洞子鲫鱼，记住了！

大姐寿辰

蛋糕，妆容，宴请，祝福！生日PATY似乎都大同小异。

然而这次庆贺大姐七十大寿的几个镜头，久久不忘……

镜头一 化妆

这天，大姐起得尤为早，她四处传递消息：平日光顾的美妆店美女店主约定登门免费化妆，重要的是乐意为家里每个人服务。

爱美也是爱生活的表达方式，大姐的提议应允者众多，当然少不了我。

美女店主拎着“百宝香”如约到来，年轻带笑的面容花儿初放。她少有言语，待我们坐到镜子前，才会有片刻轻声交谈。刷，描，抹，娴熟变换手中的用具，她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面前的脸。她示意化妆完毕，便开始侍弄头发，手指随性这一遛，那一梳镜子，没等回过神，她抬头细语：“看看，可以不？”才几分钟，头发已盘成想要的样子。还真是行行出状元啊！

妆成后的大姐更有精神头，风韵犹存。她告诉我们一身行头是儿女们孝敬的，大姐老来福。

“我的个天，老爸！”话音未落，姐夫走过来，他也上妆了—

描眉画眼，脂粉腮红，样样齐活。染黑的发梳得顺溜，额头鬓角格外有型，灯光下神采奕奕。

姐姐姐夫，您们的妆容远远不是单纯的化妆，是年逾古稀的老辈儿生活知足与承欢的模样啊！

镜头二 宴席

家里请了厨师，暮色时分，大姐寿宴在自家宴会大厅摆桌，主客坐定，大姐夫致辞后隆重开场

。

菜肴堪称色香味俱佳，摆满大圆桌。香喷喷，热腾腾，问候聊说，把盏动筷。宝宝们绕前绕后，吃了这桌吃那桌，走到哪儿都是团宠。

其实，大姐也是今天的团宠。敬酒的敬酒，喝酒不说酒话，全是祝福；孙辈儿举杯，大姐乐开花；闲聊的闲聊，聊着聊着也不忘祝福。

多少年了，大家族又得以齐聚团圆，你安好，我无恙。远在天边哪抵得过近在眼前？

觥筹交错之时，目光聚焦到餐桌一角—

外甥女婿满脸通红，双手举杯，面向外甥女，单膝跪地，当众大声表达对妻子深深的谢意。

言辞简单，但格外动情，刹那间整个宴会厅也暖意融融。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外甥女似乎无措，我们看见她不言语，只是娇羞地笑。快二十年的夫妻，居然大庭广众下套用求婚仪式表露心迹，作为丈夫对妻子是何等的爱念与感激。

现场掌声响起，我也感动，也信了，爱情不只在剧本里。

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在大姐生日后的第二天，辞别重庆的亲人们，外甥女婿驱车送我到机场，独自又一段空中飞行的旅程……

重庆，爱上一座城，恋着一群人！

（短短几天重庆之行，所见所闻，一想起便觉安暖。很清楚自己的文字还不到功份，但赋予笔端的记录总是值得的，以此致谢亲人们，疫情之下愿平安无极限！）

杨绛先生语录献给我所有的亲人们：

我们于是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难，我们一同承担，困难就不复困难;我们相伴相助，不论什么苦涩艰辛的事，都能变得甜润。我们稍有一点快乐，也会变得非常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