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大山

陈晓云💓

        我一直以为，父亲是不会流泪的。因为在我心中，父亲像山一样，是严厉，是权利，更是刚强的代表。

        好久以前的夏天，伯伯出了车祸，被推进了ICU。我当时还很懵懂，不知道高昂的医疗费、兄长的不幸以及奶奶的哭泣，会对他造成怎样的冲击，只知道，一向英明的父亲脸上，竟出现了迷茫。

        那天，我们全家都去了医院，父亲去找医生，我和其他人一起坐在等候室。不知是等候室的氛围太压抑，还是因为医院里的空气本来就很沉闷，我竟然觉得透不过气来。所有人都在安慰奶奶，没人管我。我走进楼梯间，本是想呼吸一会儿新鲜空气，却发现台阶上坐着一道熟悉的背影。我愣了一会儿，屏住呼吸，默默地走上前，坐在他身旁。

        父亲在抽烟，烟雾笼罩着他，灰色的烟雾似乎和父亲融为一体，他好像突然变老了。

        父亲看到我来了，按灭烟头。烟雾很快散去了，我看清了父亲的模样。父亲确实苍老了许多，胡子拉碴，嘴巴干裂。我看着憔悴的父亲，似乎明白了什么。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站在父亲面前，父亲抱着我，慢慢，慢慢地蹲下来。“啪嗒”，一颗泪珠砸在地上，明明没有声音，可我好像真的听见了。

        父亲松开抱着我的手，抬起眼镜擦眼泪，却好像越擦越多，父亲干脆不擦了，摘掉眼镜，用手捂住脸，失声痛哭，任由泪水冰冷地洗刷他的脸颊。我手足无措，想安慰父亲，却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说什么好，可能那种时候谁都不能理解父亲的苦吧？ 

        不知过了多久，父亲用纸巾擦擦脸，抬起头来，似乎跟没事人一样，对我说：“走，回去？”说罢，便上了楼梯。

        我望着他的背影，五味杂陈，一言难尽。

        父亲那颗沉重的泪珠掉过多少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每颗泪珠里不止有水和无机盐，还有一个又一个悲伤曲折的故事。

        那是父亲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也是唯一的一次。当那颗泪珠砸到地上时，我打了个激灵。不是被吓的，不是被冻的，那是当你在做一个幼稚且单纯的梦时，突然醒了。

        都说父亲像山，坚如磐石，但山，也有脆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