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原创· 散文</h3></br>
<h3><strong>散 文 两 章</strong></h3></br>
<h3>胡建斌</h3></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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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雪飞三阳</h3></br>
<h3>初识歙县三阳,还是儿时。记得父亲带着我乘车去上海看望姑妈。车辆到了三阳坑,一路盘山而行。那时看见车窗外,空旷的山谷,崎岖的山路,真怕车子掉下去。这个大岭对驾驶员更是个考验。那会儿,外地的师傅到了这,都要请当地的师傅开车绕过这个大岭。后来,我常去三阳,对它有了新认识,仿佛成为了一位熟悉的老友。</h3></br>
<h3>郁达夫与林语堂等曾经到过歙县三阳,并写下了《出昱岭关》的文章,文中还以《出昱岭关,过三阳坑后,风景绝佳》为题赋诗一首:“盘旋曲径几多弯,历尽千山与万山。此去更无三宿恋,西来又过一重关。地传洙泗溪争出,俗近江淮语略蛮。只恨征车留不得,让他桃李领春闲。”林语堂也说:“瑞士的山村,简直和这里一样,不过人家稍为整齐一点,山上的杂草树木要多一点而已。”</h3></br>
<h3>美丽三阳,不仅有非常好看的徽州民俗《叠罗汉》《打秋千》,还有施耐庵在《水浒》第一百一十八回写下的卢俊义大战昱岭关的精彩故事。三阳,人杰地灵,名人辈出,清末外交家、状元洪钧和北大著名哲学家洪谦、著名京昆表演艺术家洪雪飞等都与三阳有着很深的渊源。说了半天的三阳,我还是言归正传,说说我文中的主人公洪雪飞吧。</h3></br>
<h3>提起洪雪飞这位徽州女儿,可谓家喻户晓,她在现代京剧《沙家浜》中成功塑造了“阿庆嫂”的艺术形象,红遍大江南北,那一段段经典唱腔脍炙人口,那美妙动听的“垒砌七星灶,铜壶煮三江……”至今传唱。洪雪飞198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58年入北方昆曲剧院,学正旦。1966年入北京京剧团改唱京剧。1979年后任北方昆曲剧院演员。她扮相俊美,嗓音洪亮,字正腔圆,韵味十足,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代表剧目有昆剧《牡丹亭》《千里送京娘》《长生殿》,现代戏《江姐》《红霞》等。她还是第四届全国人大代表。1985年荣获第二届全国戏剧梅花奖。</h3></br>
<h3>也许是天妒英才,1994年9月14日凌晨4时许,洪雪飞自京飞抵新疆乌鲁木齐市,再乘面包车开往300公里以外的克拉玛依油厂演出,路途翻车,不幸去世,年仅53岁。中国戏曲界痛失了一位艺术家,徽州也失去了一位好女儿。</h3></br>
<h3>雪花,漫天飞舞,这一朵朵晶莹剔透的雪花,飘到了黄山大地,飘到了歙县三阳,飘到了洪雪飞故居。仿佛给我们诉说着雪飞的故事。一瓣一瓣的雪花,也在表达我们对雪飞的思念……</h3></br>
<h3>那一天,我走进了位于安徽省歙县三阳镇三阳村的洪雪飞戏曲艺术陈列馆,这里也是她的祖居地。这两幢清末的徽州传统民居,共四百余平方米。</h3></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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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按照徽州传统布局的庭院,庭院是按照著名昆曲剧目《游园》的场景布置,门楼上装饰的是“徽班进京”主题的砖雕,上悬著名书法家手书“一代名角”匾额。旧居经多年的修缮后荣获“黄山市十大名人故居”之一。2015年洪雪飞的家人为寄托对洪雪飞的思念,也为了展示洪雪飞的艺术生涯和艺术贡献,筹措社会各界力量,将旧居改造为“洪雪飞戏曲艺术陈列馆”,该馆是国内唯一一家古民居内的个人戏曲艺术陈列馆。</h3></br>
<h3>馆名是昆曲大师侯少奎的墨宝。他跟雪飞合作的剧目,大家最熟悉的就是《千里送京娘》。当时正在美国的他,得知要为雪飞办艺术陈列馆,非常高兴,也很激动,尤其是让他题写馆名。他告诉我们,他很认真,很虔诚,写了两天才完成,寄回国内时,因为海关的原因,北昆一直没有收到。他当时非常着急,最后是用手机里拍下来的照片发回制作,这几个字才漂洋过海,不远万里,落户歙县三阳。</h3></br>
<h3>陈列馆抓住昆曲唯美、细腻、俊雅、风致的特点进行精心设计。我拾阶而上,步入了大厅,展陈分为“徽州女儿”“初入菊坛”“首次飞跃”“艺无止境”四个部分,这一部分最重要的展品是洪雪飞当年在京剧《沙家浜》里饰演“阿庆嫂”穿着的戏服,电视里滚动播出京剧《智斗》等精彩片段。</h3></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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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我仔细地看着,缓缓地来到了另一个厅。这是利用边房布置的展厅,这部分分为“传承创新”和“结语”两部分,重点展出了洪雪飞1984年获得戏曲界最高奖项“梅花奖”的一段辉煌往事和1992年回到家乡参加黄山市首届枇杷节的一段家乡情谊。</h3></br>
<h3>1992年,洪雪飞听说歙县举办首届枇杷节,专门从北京给县文化局的同志打来电话,从电话里传来徽州女儿颤抖的乡音:我真想回歙县为乡亲演出啊。是啊!家乡人也期盼着雪飞的到来。</h3></br>
<h3>1992年5月25日,洪雪飞从千里迢迢的北京来到了家乡影剧院的舞台,一千六百多名观众翘首以待,我也有幸观看了演出。</h3></br>
<h3>回家的感觉真好。雪飞非常激动,她告诉大家:我11岁就在三阳的露天舞台唱歌、演戏,还和天真的小伙伴步行三里赶到叶村,去看民俗表演《叠罗汉》。我的舞台生活是在歙县起步的,家乡有自己童年的梦,家乡的山道,洒满了自己童年的欢歌笑语,家乡的老屋,是自己生活的摇篮。她身着红色黑色旗袍,在全场雷鸣般的掌声中上场,与我市京剧团的老师一起合作演唱了经典唱段《智斗》。她精湛的艺术至今难忘。</h3></br>
<h3>2015年12月22日上午开馆,名家云集,群贤毕至。北方昆曲剧院院长杨凤一、昆曲大师侯少奎、洪雪飞的女儿刘洪等,以及洪雪飞的家人及生前北昆的同事专门从北京赶来,以特有的方式缅怀纪念雪飞。仪式简朴、庄重。我也参加了这次有着纪念意义的活动。</h3></br>
<h3>雪迎春来到,飞名誉中华。下午在市文化委三楼会议室举行了研讨会,我荣幸担任了主持人,现场聆听了北方昆曲剧院的老艺术家们回忆了与洪雪飞共事时的点点滴滴,同时大家也对洪雪飞所取得的成就给予了高度的评价。</h3></br>
<h3>北方昆曲剧院院长杨凤一深情地说,洪雪飞真正代表了一代戏曲人的精神,她不仅是三阳镇、黄山人的骄傲,更是中国戏曲人的骄傲,我们应该把她这种精神永远传承下去。</h3></br>
<h3>韩建成老师动情地说,我跟雪飞合作最多,还曾一起去美国讲学。今天我特意穿了当年去美国时订做的西装,打了红色的领带,以示对雪飞的纪念。我们今天在雪飞的家乡,人杰地灵的黄山,我将汤显祖的“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著名诗句改动了一下:“了却雪飞梦,有梦到徽州”。雪飞没有做完的梦,我们继续做,我们大家共同做戏曲复兴的梦,和其他所有剧种一起共同实现中国梦,在世界上把昆曲非遗的旗帜飘扬起来。</h3></br>
<h3>王德林老师回忆与洪雪飞一起去俄罗斯演出《白蛇传》,反响非常大,那时她已经五十多岁了,天天坚持拉顶、下腰,在朝鲜演出《沙家浜》,反响强烈。他盛赞雪飞是有着国际影响的演员。</h3></br>
<h3>乔家大院第七代传人乔燕和老师,是1958年的学员,她说,我与雪飞同吃同住,同学这么多年,雪飞特别好学,视信誉如生命。戏比天大,她做到了。雪飞做人谦虚,不断学习,博采众长,积淀深厚,正因如此,才能成为不同凡响、独一无二的洪雪飞。</h3></br>
<h3>白晓华笑着说,雪飞姐比我大两岁,我们1958年就在一起。一起吃住,一起看电影,一起吃小吃。冬天冷,没有取暖的,我们就轮流穿着一条练功裤,从这个练功房跑到那个练功房,这样一直在一起好多年。</h3></br>
<h3>大家都在回忆着这位从徽州走出去的中国优秀戏曲艺术家。在我的提议下,杨凤一、侯少奎等艺术家现场表演了昆曲《牡丹亭》的经典唱段。我市的徽剧演员也助兴演唱了徽剧《贵妃醉酒》等唱段。雅致的昆曲与委婉的徽剧的优美旋律在场内悠扬。</h3></br>
<h3>雪花飞舞,我抬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仿佛看见洪雪飞在昆曲《夕鹤》中身着白色衣裳舞动水袖的艺术形象,她把对家乡的情、对亲人的爱,化作雪花,用雪花来思念,来倾诉,来表达,来吟唱。</h3></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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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悄悄地,走进古戏台</h3></br>
<h3>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我在淅淅沥沥雨滴的陪伴下,悄悄地走进了一座徽州古戏台。用了“悄悄”这个词,是我的本意里不想惊扰了这位散发着百年历史气息的“徽州老人”。</h3></br>
<h3>徽州,是徽文化的发祥地,是徽商故里,是徽剧之乡,一个个古村落,一幢幢古民居,一座座古戏台,见证了徽州历史的沧桑和巨变。当我们徜徉在徽州大地上,徽腔徽韵之声从远处传来,徽菜、徽墨之香扑面而来,我仿佛看见了闻着菜香牧童归的春色画面。书香徽州,让你深深地吸吮着,吸吮着……</h3></br>
<h3>说起徽州古戏台,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上场门的“出将”,下场门的“入相”,徽班在此坐场,我耳畔仿佛听见了美妙的徽池雅调和铿锵锣鼓,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戏曲人物相继登场,徽戏《水淹七军》的关羽在关平、周仓的护卫下,大战庞德;《百花赠剑》的百花公主与海俊花前月下,舞动宝剑,海誓山盟;《快活林》的武松醉打蒋门神,还有那用歙县官话说着“天要倒”的酒保。</h3></br>
<h3>徽州古戏台的地域特色鲜明,与其他地域戏台有着很大的差异。尤其是它独特的建筑风格和艺术特色,让徽州古戏台成为中国古戏台群的一朵奇葩。我想,徽州戏曲,徽州古戏台应该在中国戏曲史和建筑史上留下浓浓的一笔。</h3></br>
<h3>提起徽州古戏台,我仿佛看见了手拿大纛旗,写着“三庆”“四喜”“和春”“春台”四大徽班进京的盛况。那一年,是1790年,乾隆八十大寿。四大徽班演艺精湛,各有千秋,三庆的轴子,四喜的曲子,春台的孩子,和春的把子,轰动京城,见证了徽商的辉煌。此时,浮现出了“布衣上交天子”和一夜之间用盐堆出一座白塔的徽商江春,他为徽班进京作出了很大的贡献。</h3></br>
<h3>说起徽班进京,我自然想到了近期刚去过的故宫畅音阁,即宁寿宫畅音阁大戏楼,它位于故宫博物院内养性殿东侧,为紫禁城中最大的一座戏台,与京西颐和园内的德和园大戏楼(为仿畅音阁规制建造)、承德避暑山庄的清音阁大戏楼并称清代三大戏楼。这可不是一般的戏台,是皇家的戏台。据史料记载,乾隆三十七年(公元1772年)始建,乾隆四十一年(公元1776年)建成。嘉庆七年(公元1802年)曾维修,二十二年于阁后(南)接盖卷棚顶扮戏楼。这是一座三重檐大戏台,楼分上中下三层,上层叫“福台”,中层叫“禄台”,下层叫“寿台”。上中下三层檐下分别悬挂着黑底金字的“畅音阁”“导和怡泰”“壶天宣豫”三块匾额,两边的楹联是“动静叶清音,知水仁山随所会;春秋富佳日,凤歌鸾舞适其机”。取自左思《招隐诗》:“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另外,陶渊明《移居》中也有“春秋多佳日,登高赋新诗”。有感而发,我曾经写下了具有徽风徽韵的《大徽班》这首歌词:乾隆八十大寿年,徽班进京祝寿宴;三庆四喜和春班,春台童伶人喜欢。亮一身段惊四座,(喊:叭达仓)喊一嗓子叫醒了天,(喊:来也)翻一跟头云中跃,掌声雷动叫好声一片。(在掌声中喊:好哦!)徽商为啥蓄家班,乡音乡愁记心间;你方唱罢我登场,喜怒哀乐似梨园。徽池雅调艺精湛(喊:关平、周仓),生旦净末丑赛八仙(喊:匡才匡才匡才),锣鼓一响痒脚板,急如周仓看我大徽班。(喊:哇呀呀)人生如戏看百态世间,戏如人生演古往今来,孕育京剧合流徽汉,中华文化代代相传。</h3></br>
<h3>徽汉合流,皮黄交融,博采众长,孕育了“国粹”京剧。何谓徽班?当是徽人之戏班,即徽人主班、徽调主艺、徽伶主演。据记载,最早提到徽班之名的,是在四百年前的明万历三十三年,浙江文人冯梦祯提到,春日来徽州,已见徽州班。应该说徽商、徽调、徽班、徽伶功不可没。</h3></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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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提起古戏台不得不提歙县曾经的演出盛况:明崇祯歙县县令傅岩《歙纪》云:“徽俗最喜搭台观戏”。徽人这一喜好,在故事里得到了有力的佐证。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春,在戏剧家潘之恒的组织下,在府城东郊搭起了迎春赛会,搭戏台三十六座,天下名优萃聚竞技。歙县名叫张茶茶的名角,艺名“舞媚娘”,她在《蟾宫折桂》中扮演美丽的嫦娥,她扮相俊美,演唱绝佳,时而舞动水袖,时而对月思乡,时而月下吟唱,“腰纤姿媚多娇艳,字正腔圆声遏云”。潘之恒赞到:“春色腔妍,颜色与之焕发,光彩灌注,一郡见者,惊若天人。”“舞媚娘,初日光,贻清扬,情所当。”让潘之恒以物相赠,赞叹不已。在一次酒宴上,酒过三巡,文人雅士行酒令,有人出谜面:“待月西厢寺半空,张生普救去求兵,崔莺失却佳期会,只恨红娘不用功。”结果,被舞媚娘猜出谜底,是徽州的“徽”字。徽州人的智慧略窥一斑。</h3></br>
<h3>这样的演出,不禁让我想起1987年父亲带我一起赴浙江温州演出的情景。父亲、琴师章伟和我一行三人应邀到温州演出。在市区的剧场,记得是在以前的防空洞里建的剧场,我成功演出了京剧《周瑜归天》。之后,我们去温州农村演出,总算见识了外台演出,真正的对台戏。许多座露天舞台,全国各地来的演员使出浑身解数,唱起了擂台戏。这种演出,我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从没有见过,感到既新鲜,又紧张。因为这种擂台戏,你学的戏不多简直没法演。好比现在的脑筋急转弯。还是来一次情景再现吧!我们在东边的舞台上演出京剧《闹天宫》,演出正酣,西边的舞台也唱起了对台戏《闹龙宫》;南边的舞台唱起了京剧《古城会》,北边的舞台就唱起了《走麦城》;这边厢,身着蓝色大靠的高宠耍着大枪花,勇挑番兵的一辆辆滑车,观众叫好;那边厢,身着白色大靠的赵云,从高台翻下,表演精湛。那时,年轻的我,倍感自己戏到演时方恨少。</h3></br>
<h3>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仰望着徽州古戏台,我想起了央视的一个广告——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是的,人生就是一个大舞台,无论舞台多大,或者大小,每一个人只要在人生的舞台演好每一出,圆满落幕,才能算真正的成功。一个人,无论你在人生的舞台扮演着什么角色,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无论演着喜剧,还是演着悲剧,但人生不像戏剧,没有彩排,只有演出。</h3></br>
<h3>寂静的窗外,台灯下,我想起了与莎士比亚同一时代的明代戏剧家汤显祖,汤显祖的主要创作成就在戏曲方面,代表作是《牡丹亭》(又名《还魂记》),它和《邯郸记》《南柯记》《紫钗记》合称“玉茗堂四梦”,又名“临川四梦”。曾写下《亘史》《鸾啸小品》《黄海》的明代戏剧家潘之恒对《牡丹亭》尤其赞赏,他在《曲余》中写道:《牡丹亭》则生于情而近于“致”,即把“情”渲染到极致的境地。巧合的是,在江西,与徽州比邻的汤显祖写下了《游黄山白岳不果》序:吴序怜予乏绝,劝为黄山白岳之游,不果。欲识金银气,多从黄白游。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h3></br>
<h3>我大胆假设一下,如果这位大文人从比邻的临川如约而至,来到了徽州,他手拿折扇,看见徽州的美景,品着香茗,吃着徽菜,在徽州古戏台看着徽戏、目连戏,抚今追昔,激发艺术灵感,写过临川四梦的他,会不会写下《徽州记》,给世人多留下一部临川五梦呢?</h3></br>
<h3>雨停了,我悄悄地走出了徽州古戏台,我的思绪也从戏曲的长河中慢慢走了出来……</h3></br>
<h3><strong>图文来源:</strong><strong>本站原创,</strong><strong>全文发表于2018年第11《作家天地》;图片除注明外均来自网络,如有不便,请联系删除。</strong></h3></br> <h3><font color="#010101"><a href="https://m.sohu.com/a/276395742_757715/?_trans_=010005_pcwzywxewmsm" >查看原文</a> 原文转载自m.sohu.com,著作权归作者所有</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