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

骞

　　冬日，天气晴好。拉过一把躺椅，懒洋洋的斜在上面，拿本书来叩在脑瓜盖上，厚重的书页压得知识只往脑门里钻，迷迷糊糊感觉自己撑了把油纸伞。

母亲走了过来，拿开书本，朝我汗涔涔的脑门擦了一把，说到:明天立春，记着别睡过了头。

在老家，有这样一种说法，倘若在立春的时辰你还在睡梦中，那么，很不幸，你被“打在春里了”。常听老人讲，被“打在春里”的人，一年到头瞌睡多，精神萎靡不振，整个人的状态疲软不堪，这一年也不怎么走运。在当时，我也极为相信这个说法，因为我嗜睡，被“打在春里”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于是，每每到了立春时节，母亲总会不断的提醒我，生怕我被“打在春里”。

母亲的话语总是不紧不慢，很轻柔，如同和煦的清风抚过心田，听着让人格外舒坦。我从躺椅上立了起来，呷口清茶，静待片刻，思绪慢慢清醒过来:是啊，又到立春时！

　　当数九的寒风不再入骨时，当飘零的雪花落地为泥时，大自然催生的力量已无法抗拒。天地万物历经风霜的洗礼，已被冻结的思想开始慢慢融化，山川逐渐苏醒，物种悄然复活。这般宏大的背景场面，看似适合送行一位阴沉冷面的侠客，实则是在迎接一个温柔典雅的仙女。

“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每年立春总在正月前后，立春与新年相继降临，二节合一，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新的气象。时令循序，大地回暖，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人们脸上喜气洋洋。在春的召唤下，不管是高居显位的达官贵人，还是出身卑微的平头百姓，大家皆走出家门，欢歌载舞。古人云“天时地利人和”，此刻，这哲化般的语言已淹没在欢乐的海洋当中。

　　“立春一年端，种地早盘算”，古时人们非常重视立春这个节日。立春前后，人们都要举行许多隆重的农耕庆典活动，如“鞭春牛”“演春”“咬春”等。现如今立春的庆典活动相比以往淡化了许多，但执着的庄稼人仍然对这个节气情有独钟。每逢立春，资深的老农人便会不约而同走向田间地头，他们裹着厚实的棉袄，在瑟瑟寒风中高谈阔论，一袋接一袋的旱烟，燃出了庄稼人对物候农事的狂热之情。他们通过观察立春当日的天气和风向来预判庄稼的收成情况，根据自己多年的农事经历指导年轻人如何施肥、种植。倘若立春是一年农事开始的标志的话，那么老农人的经验之谈便是农事实施的准则了。

“索索缲车谷口闻，鸟催农事日纷纷”。春来人不闲，蜿蜒起伏的峁塬沟岭已呈现一片忙碌的景象:机器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小机器生产渐变为农村春播秋收的主流。远处零星几点耕牛的身影，慢悠悠地踏出了原始耕种的足迹，一声声吆喝勾起人们久远的回忆。晌午时分，大伙儿凑在一起，摆出干粮，互相品尝，在这短暂的聚餐间隙，谈论自家的耕种事宜便是必不可少的话题了。来来往往的行人，迈着矫健轻盈的步伐，穿梭于乡间小道，他们朝而往，暮而归，满怀信心，播撒春种，把所有的希望都托付给自己信赖的这片土地。

　　春的气息扑面而来，母亲的菜园子里也热闹非凡。忙完地里繁重的粗活，母亲又会扛起铁锨，在门前的空地上挖出另外一番天地来。仔细清除杂草，认真平地施肥，精心选择优质的籽种……母亲脚前脚后忙，孩子们跟前跟后乐。

不经意间，菜园子已初具规模:新翻的泥土松软潮湿，交错的菜畦布局有致，拿起锄头抛开一道渠来，把菜籽埋在里面。搭好防护的围栏，赶走捣乱的鸡犬，轻轻揭起长满苔藓的瓦砾，几只蜈蚣“嗖”的一下不见了踪影。

小时候，母亲经常喊我到菜园子去帮忙，也只有种菜园子，我才能大显一把小人物派上大用场的身手。约上伙伴三五人，挑上自制的“水瓶担”，悠哉悠哉往返于沟泉与园子之间----大家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每一粒种子受到委屈……

　　年复一年，春又一春。万物闭藏的冬季又将过去，风和日暖的春天即将来临，希望的种子已深埋地下，童年的梦想正在生根发芽----一切蓄势待发。

母亲还提醒过我，过了立春，最期待的就是雨水了。

(文/马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