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石文史】第99辑 远去的年味 文/田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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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编者案:连日来,女警官田珺的大作《远去的年味》在网络上广为传播,引发无数人的共鸣,浓浓的年味似乎一去不复返了,令人欣慰的是又出现在她的笔端,出现在你我他(她)共同的回忆中……</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远去的年味</b></h1><p style="text-align: center;"><b>文/田珺</b></h3> <h3>  昨天(2月18日)是正月的最后一个节日——老添仓。儿时娘常说“过了老添仓,受了老凄惶”。也就是说,老添仓一过,新年行将落下帷幕。</h3> <h3>  虽然,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搅了新年的局,馊了本应充满喜庆,祥和的年味。但即便不是国难当前,仔细扒拉,就算山珍海味、华服美饰,还真挑拣不出时光深处那些年味里的欢乐和惊喜。 </h3> <h3>  记忆中,农村人的年是从腊月二十三送灶王爷上天就开始的。讲究的人家会在灶前贴“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的符,从此,掏炕灰、堵老鼠洞、挪缸移柜、清除陈垢,百无禁忌。</h3> <h3>  “ 腊月二十四,打打扫扫一桩事”。第二天家家户户开始放开手脚,拾掇平时不敢动的壁尘、恶土,家里的瓶瓶罐罐,桌椅箱柜犄角旮旯,都要擦抹一番,清扫一遍。头天晚上,娘就把扫地的笤帚洗净、晾干,绑上一根长棍子,第二天一早,娘就吆喝大家起来,拆铺盖、卷炕席、挪家具。吃过早饭。一家人就各尽所能,攀高的攀高,抹低的抹低,一时,扫帚凌空纵横,蛛网尘絮溃不成军,家什物件集体出浴,左移右挪换个格局。等到尘埃落定,再把窗户纸重新糊上,花花绿绿的年画贴上墙,满屋子的五彩斑斓和油墨香,似乎将清瘦的日子,重新上了妆,着了味,一股浓郁的年味扑面而来。</h3> <h3>  提起打扫不得不说到剪窗花,剪窗花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闲月无事,姐姐就和同龄的姑娘们,从村里女红了得的小脚老太太那里,借来剪纸花样,找一张旧报纸用水浸湿,再把花样粘上去,放到煤油灯头上,把花样的空隙处用油烟熏一遍。掀掉花样后,报纸上就留下花样的轮廓,然后按照花样的大小叠一沓红纸搁在下面,窗户边上撕一小块麻纸,蘸点唾沫搓几个纸捻子,再用针上下左右扎几个孔,穿过捻子将纸固定住,几个姑娘就围坐在炕上一边说笑一边用小剪刀“剜花花”。剪好夹到书里,只等家里打扫完毕,“狮子滚绣球、喜鹊登梅、蛇盘兔、蛾扑莲花”等等各种寓意吉祥的大红窗花便在窗棂间大放异彩。白纸、红花映照一窗暖阳,将新年的喜气烘托得热闹非凡。</h3> <h3>  蒸年馍却是一件费心事的事。</h3><h3> 娘把一年精打细算积存下来的麦子都拿出来磨了面。头两遍面是麦子的精华部分,筋道且白,得单另留过,用于大年初一包饺子和日后走亲待客。中间部分面稍微黑一点,但“好面”应该有的元素都在。最后是麸面,说是面,实际上基本都是麦子的皮磨烂的产物。现在吃麸面是养生,那时却是填肚子的无奈。与此同时还得磨一些白玉米面。</h3> <h3>  年馍也分等次:一种是纯白面,一种是白面和玉米面掺和起来的二合面,还有一种黑面(麸面)。纯白面用来捏枣花和花鸟鱼虫等花馍,枣花用于供奉灶王爷,花馍供家人大年初一中午享用,剩余的留着待客。“二合面”因为没有韧性,不能捏花馍,只能揉成普通馒头的样子,或包一些豆馅做成豆包,是全家人正月里的主打食品。麸面太散,得抓进两把“好面”才能揉成型。另外,娘还会把做豆腐剩下的豆渣搁点盐、花椒面和葱花,捏成豆渣饼。除了豆渣饼,所有的馍出笼后,经娘用筷子逐一点上食红,喧腾腾的馒头便如一群桃花粉面的娃娃,笑意盈盈,透着欢喜。晾凉之后,娘小心地把它们码在圆笸箩里,盖一块干净的笼布,压块竹帘子放到寒窑就算完工了。</h3><h3> 至于一家人的穿戴,新鞋是娘早就一针一线做好的白底黑面的灯芯绒布鞋,人人有份。衣服却要等爹粜些粮食变现,娘去镇上扯了布,找人裁剪好,或借别人家的缝纫机自己缝,或和别人变工,让人家腾出手来给我们做。有时候不想麻烦别人,就让我和姐姐带上布料,去二十多里外的姑姑家,姐姐做家务,我给姑姑看孩子,姑姑给我们做衣服。</h3> <h3> 那时候的衣服无所谓样式,通常会比较宽大一点,因为来年是没有闲钱再添置新衣服的,单布裤褂无所谓薄厚,能遮住肉,罩住里面的大小补丁就很体面了。我们姐几个通常是同色的花上衣,素色裤子。如果钱松动,爹娘也会做一身新衣服,身材瘦削的爹穿一身中山服很精神。如果钱紧,爹娘的新衣服就免了,旧衣服洗洗干净就好,不影响过年的好心情。</h3> <h3>  除夕,吃过早饭,爹挑满水缸就去山上砍柏柴,为垒火炉做准备。我们姐几个有的进进出出掏炉灰,添炭仓。新年讲究水缸、米坛、炭仓都得满满当当;有的煮面屎(浆糊)贴对子,惹得一群鸡满院子撵着啄食淋在地上的面屎;有的剥葱捣蒜给娘打下手。娘则系着围裙叮叮邦邦剁饺子馅,大大小小各自为阵,将新年的序曲舞弄得热火朝天。</h3> <h3> 午后,院子里的门楣、鸡舍、猪圈、狗窝、槽头、树干,大红对联、喜贴已各自生辉,满院子红红火火,喜气洋洋。等到娘擦桌抹凳,再次把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就烧一大锅热水,挨个让我们从头到脚淘涮干净,这个环节,可是对新年最大的尊重。</h3><h3> 大年初一凌晨,当爹将火炉闪出一窗红光,浓烈的柏油香从门缝挤进我们的梦想,姐几个一激灵,忙不迭地从被窝里爬起来,麻利穿好准备在枕边的新衣服,跳下炕。一番梳洗打扮后,爹已经把一挂一百响的鞭炮拆开,每人分一份。我们把鞭炮装在衣兜里,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围着火炉,摸一枚兜里的鞭炮,点着,使劲扔出去,再摸一枚……一朵朵高高低低的火花在夜幕下明灭,我们追着亮、听着响,蹦着、跳着,那个高兴啊!</h3> <h3>  正月里好玩的事情很多,正月十五,村里会组织撑旱船、扭秧歌,在庙里的戏台演剧,噬书如命的爹还是剧中的主角呢。不过这些节目似乎激不起小孩子的兴趣。</h3><h3> 孩子们最热衷的当属添仓节。所谓“户户粮仓灯火亮,家家囤圈蜡光燃。张家盼囤黄粮溢,李户祈缸白面填”就是对添仓节的写照。</h3> <h3>  这天家家户户要喝油茶,吃油糕。大人们用糕面捏形似酒盅的“灯瓜瓜”,里面倒点麻油,搓一根棉花捻子,晚上点着,放在瓮盖、窗台、灶几、牛槽、磨顶、碾盘、茅房,意为来年五谷丰登、天地吉祥、人畜兴旺。还有个风俗,个头矮小的男孩子讲究要在这天出去偷“灯瓜瓜”吃,偷得越多长得越快。所以,天一黑,男孩子们就大呼小叫,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挨门逐户偷“灯瓜瓜”。当然,既是偷,就不能被主家发现,所以也是一件很劳神的事。不过,孩子们的乐趣还恰恰就在“偷”上,收获多寡不重要,重要的是“偷”的过程带来的欢乐和刺激。</h3> <h3>  女孩子也有好玩的。这天,娘会剪几个纸人人、公鸡、小狗、蝴蝶,贴在外面窗格子里。等到天黑,娘让我们待在屋里。她端着油灯到窗外,上下左右晃动油灯,窗户上就会出现农妇簸谷、老奶奶舂米、公鸡啄食、狗狗摆尾、蝴蝶抖翅的热闹场景,再加上娘惟妙惟肖的配音,好玩极了!</h3><h3> ……</h3><h3> 如今,丰衣足食的生活,再也没有当年父辈们“年好过日子难熬”的苦涩,没了苦中求乐的期盼。但欢愉了我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年味,却如一盏陈年普洱,温软了岁月,滋养着我的余年……</h3> <h3>作者简介:</h3><h3>田珺,女,山西灵石县人。警察,文学爱好者,喜欢聆听大自然的声音,学习在路上。</h3> <h3>责任编辑:梁志友 张 钰</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