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不寻常的异地过年

轩毅·Lizhong

　　庚子新春，我和妻子、女儿、孙女在海南岛上度过，这是我和爱人、孩子第一次在异地他乡过年。春节，是一个欢庆万物起始、拜神祭祖、祈求丰年、全家团聚、走亲访友、热闹喜庆的节日，是中华民族最隆重的传统佳节。

　　2020年这个春节，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我们正常的生活，原本一个充满喜悦欢庆的节日变得异常冷清，不仅没有了喜庆的年味，反而被一种恐惧所笼罩。疫情的肆虐蔓延、网络上各种信息的传播使人们处在了人人自危，人心惶惶的处境。

　　在这病毒迅速蔓延的时刻，女儿从西安飞到海南陪我们一起过年，恰巧她又莫名其妙发起烧来，连读几天高烧不退，我们全家人陷入焦虑与恐慌之中，做为内陆来的异客，在这陌生的地方，有了一种孤独无助的感觉……

　　新冠肺炎流疫肆虐蔓延的非常时期，疫情就是命令，防控就是责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阵地，党员干部、医务人员和广大人民群众公而忘私、没日没夜坚守在抗击疫情和检疫防控、挽救生命的第一线。此时此刻，我也百感交集，不知自己能做点什么，年纪渐老身体多病是最危险的感染人群，保护好自己不感染，就是对一线医护人员的最大支持，老实待在家，隔断传染源也是我们投入到了疫情防控工作。作为我们这些退休后的老年人，响应国家倡导，不岀门，居家自防，不给国家添乱，不给子女增忧、不给自己加病，不做病毒的传播者，守护好自己，保护好小家，也就是小家为国家大家庭所做的一点贡献。

　　十五已过，整个年也算过完了，谁也没有料到2020年的春节在心怀忧虑和恐惧中度过。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写点东西，不为其他，只为记录此刻自己真实的情绪，用拙笔粗文、不加掩饰、不评疫情、简要地把自己过年的生活片段记录下来，载入自己人生经历的史册。 这个年，是我在海南过的第一个年，过了一个让人最焦虑、牵肠挂肚的新年，过了一个“不能出门、不敢走动、自我隔离"的“宅"年。庚子新春，它在我脑海里留下了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

一一一随笔题记

0 1 赴 琼 由 来

　　深秋已过， 冬天快来了，我难熬的日子又快到了，每到冬季我的老毛病支气管哮喘病就会复发，整个冬天咳嗽得让我喘不上气来。脊柱侧弯的身躯压迫肺部呼吸困难，心脏供血不足，大脑缺氧经常头疼的要命，家里虽然买了吸氧机也解决不了头痛的问题。朋友、姐姐、妻子和孩子都建议我去海南过冬疗养，我总觉的脱不开身来，一拖再拖……

妻子劝我“你疲惫劳累了多大半辈子，孩子都成家了，你也退休了，也该重视一下自己的身体了，听人说去南方住一段，能缓解气管炎这种顽病，我们去海南试试吧”。于是2019年10月中旬我携妻子带上两岁半的小外孙女，登上了兰州飞往海南的航班，加入到了“候鸟一族"的行列……

　　姐姐安排我们居住在“世界长寿之乡"海南省澄迈县四季春城的小区，这是一个以养生、度假、休闲为主的新型社区，距县城中心大约有2公里，这儿居住着大部分是由北方到南方过冬的候鸟老人。

海南澄迈地属热带季风气候，光照充分，雨量充沛，氧气充足，气候温和，空气清新。来到此地，真神了，我再也没有咳嗽过一声，头也不疼了，仿佛病从身上取掉一样，冬天的气候不热不冷真舒服，海南确实是一个洗肺养生的好地方。

地方虽好，不是我们的久留之地，在大西北呆了六十多年，突然来到这美丽的南国还是觉得不太习惯，人生地不熟，生活上有许多的不便。“金窝窝，银窝窝，不如自家的土窝窝"，人老归乡，叶落归根，还是在自己家里自在方便……

　　…… ……

0 2 异 地 过 年

　　腊月二十三日称为“小年"，进入小年我们老家就开始“办年"了，扫房、拆洗被、买衣裳、买肉、买蛋、杀鸡、洗鱼、炸丸子、磨豆腐、蒸馒头、炸油饼、购年货，祭拜灶爷，祈求灶爷“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望来年平平安安、聚宝财运。

往年在这个时候，老家里已经有了浓浓的年味，县城里车水马龙，集市上人山人海，水泄不通，都在选购年货。在这候鸟暖巢的南国小区，却是冷冷清清，行人稀少，一片寂静，没有一点要过年的气氛。

　　我们接到在西安进修学习的女儿电话，她学习结业了，要来海南陪我们和她的女儿一起过年。孩子要来，我和爱人十分高兴，我们给孙女说“妈妈要来了”，孙女整天喊着“妈妈、妈妈、我要妈妈……”，因为有了孩子，才能营造岀过年的氛围。父母永远是子女们的家，父母在哪，家就在哪，年味在哪……

（挑幅对联去过年，县城一家商铺）

0 3 简 单 办 年

腊月二十四（1月18日），依旧风俗习惯“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把“穷运"和一年的“晦气"洗扫岀门，祈求来年清吉平安、迎祥纳福。要过年了，我们还是和往年一样，二十四日的这天，老伴打扫了房子、拆洗了被褥，干干净净迎接过新年。

　　我女儿要来了，我得多多少少购点年货，超市买了几斤排骨和肉，购了油、米和蔬菜，市场上买了几条鲜鱼，给孙女买了几斤活虾，也算是办了年。

腊月二十七 （1月21日）， “有钱没钱，剃头过年"，在我们居住的街面上，我没有找到一家理发店，却发现了两处露天理发摊，经我粗略观察了老师傅理发技术，我选择了菜市场门前杨州师傅的那个摊位上理了发。在我的记忆里，几十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在大街露天中理发，自己有着记实拍摄的职业习惯，顺便让路上的过客用手机给我拍了一张露天理发照片，以做纪念。

（作者在露天理发，有钱没钱，理个发过年）

腊月二十八（1月22日），有句民谣“腊月二十八，把面发”、“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这是中国民间风俗传统到了农历的腊月二十八无论是发面还是做馍，各家各户要开始准备正月初一到初五的主食。清晨我去街上买了20个馒头，几斤面条和炒菜的各种调料为节日备用。下午，我们炸了些肉丸，做了鱼，依农村风俗腊月二十八过的是亲戚大团圆年，我们也算提前过年了。

腊月二十九（1月23日）我们从网上了解到，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疾情已迅速蔓延到全国，己有29个省（市、区）岀现了疫情，从电影、小说上讲的封城现象，在现实中出现了，1月23日武汉实施封城措施，公交、岀租、长途客运暂停运营，形势已经十分严峻，这种现象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不由得让我担忧起来，因为这种病是一种能人传染人的传染疫病，听老人讲过，“鼠疫”“瘟疫"这种传染病会死大批人，当人们听到“传染病”这个词组就有了几份的恐惧，它给人们会带来恐慌。

街道上已能看到个别人戴上了口罩，我赶快奔跑寻找了几家药店，药店门口都已写着“口罩、酒精已售完"的纸条，我才认识到自己已经下手晚了。

0 4 大 年 三 十

　　准备过年，忙碌了几天，一眨眼到了己亥年的最后一天（2020年1月24日大年三十），大年三十为“月穷岁尽之日”，是春节最重要的一天，也是全家人团圆之日，父母站在门口盼望着儿女们早些回家，我们北方人习俗是大年三十“半截断筷子也要回家"，岀嫁的女儿这天一定要到婆家，初二才能回娘家。

这一天家家户户贴对联，放鞭炮，请祖先，包饺子，做团圆饭。除夕之夜，一家老小熬年守岁，欢聚酣饮，共享天伦之乐。入夜后明灯高照，院落、门厅、房间、畜棚等都要点亮长夜灯，年三十这天要彻夜通明，不能熄灯，意味着益寿延年，香火不断，家庭旺盛。今年的除夕之夜，看不到往年鞭炮齐鸣、礼花绽放的绚丽景象。

我们临时居住海南，不是自家房屋，就减少了老家过年那样祭灶、迎送灶爷、祭拜祖宗的习俗……

早晨，我们房门上贴上了“鼠年到事事如意，家业兴年年顺心"的对联，挂上了福字，祈求疫情散去，鼠年平安。

中午，吃了一顿家乡的臊子面，改变了往年老母亲留给我们的“三十日吃搅团，一辈子够搅然"的习惯（“搅团"是杂粮做的农家饭，“搅然"是家乡方言，是“花费"的意思）。病毒肆虐，国难当头，弄得人没有心情去做七碟八盘的丰盛年饭了。

武汉疫情牵挂着我们每个人的心，新冠肺炎的传染直接关系到每个人的健康和生命安全，三十日晚上我们都在不断刷屏关注着疾情的事态和全国防控举措，再也没有心思专注观看春节晚会了。

（女儿陪她的孩子在院里散步）

0 5 岁 首 这 天

大年初一（1月25日），是农历一年之岁首。早晨起床后，女儿照顾着她的孩子，老伴整理收拾着家务，我亲自下厨做几个年菜让他们尝尝，不一会儿四盘热腾腾的热菜上桌了，清蒸鲈鱼（寓意着“年年有余”），百合木耳（让全家人“和和睦睦”），肉丸水饺（就是“事事如意，团圆美好”）酸辣土豆丝（意思是不要忘记生活中的“甜酸苦辣”）。孙女儿又嚷嚷要吃面条，我又给我们爷爷孙子俩做了两碗长面条，（寓有“年年长久，幸福永远"之意），我精心做了一桌有寓意的饭菜，这个春节没有酒水，没有举杯，不是让人喜庆喝酒的时候。

开始吃饭了，孙女儿嘴巧惹人喜爱，在她妈妈的引领下给爷爷奶奶拜年了，“爷爷、奶奶新年快乐，健康长寿，给您们拜年了！”，我知道长辈受拜后，要给孩子“压岁钱”，爷爷奶奶给三个孙子同时发了“压岁钱”红包，祝他们节日快乐，健康成长。

“青山一道同云雨， 明月何曾是两乡"，我还牵挂着内陆老家的孩子们，甘肃老年还有儿子、儿媳、两个孙子和女婿，父母千里操儿心，我们再三叮咛让他们照顾好我的两个孙子，保护好自己，岀门戴口罩，进门勤洗手，不要走亲访友，做好疫情防控。初一这天，孩子们都打来了电话、发来了红包，向我们拜年问好。

　　1月25日， 春节晚上军队的医院大规模往武汉进发，一场抗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大战在全国拉开了帷幕，每个人都自觉地投入到了抗击疾情的防控战役。这天海南省疾控中心检测，海南已22例新冠肺炎患者了，我居住的澄迈县已岀现1例。过春节的喜庆，一夜之间就被全民皆兵的紧张氛围所替代，没想到新冠状肺炎病毒这么快就蔓延到了岛内，无情的病毒仿佛向自己扑面而来……

（图片来原网络，谢谢原片作者）

0 6 突 然 发 烧

　　正月初二（1月26日），往年这天我们去巉口乡下给岳父岳母二位老人拜年。初二这天又是我岳母的寿辰，儿女们和亲戚都去为老人拜年和祝寿。今年特殊情况，不走亲访友，村头有人坚守，外人不准进村，女儿女婿、侄子、外甥都没有去给老人祝福，我今年在外地，只好用电话向老人们拜年了……

澄迈的初二下着蒙蒙细雨，我岀门到药店去看看是否有了口罩和酒精，我没有打伞，毛毛细雨，悄悄无声地飘落着，雨点落在了我的头上、身上，打在脸上凉凉的，我仰面朝天，闭上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清新鲜氧。走在金马道上觉得哪么出奇的宁静，不见行人，偶然有车辆快速驶过，店铺都关门大吉。

“妈，我感觉有些不舒服，好像感冒了"，女儿边吃着饭边这么说了一句，我和老伴都向女儿看了一眼，“不舒服可能是你刚到海南，气候不适应”，她妈就表面上冷静地回了一句。其实我的心猛提到了喉咙，她是乘飞机从内陆来到岛屿，在机场航班又延误了一个多小时，谁知道哪位乘客身上带有病毒。我没有说岀口，心里就在这么想，我马上从抽屉取体温计递给女儿，“快量一下体温"。体温已是37.3℃，我们采取的第一件事就是分室隔离，将孙女与她妈分开居住。

正月初三（1月27日）体温在37.5度至38.5度间徘徊，出现发烧，肌肉酸痛，浑身乏力症状，但没有咳嗽、没头疼。我去药店买来了复方感冒灵颗粒、抗病毒颗粒、布洛芬退烧药，在家里观察治疗。发起烧来浑身发冷，给煮了点姜汤，添加了二床被子让发汗排毒，我小的时候母亲经常采取这种办法给我治感冒，再喝上一片安乃近，岀透一身汗，睡上一觉，感冒就好了。

　　

我每天刷屏看到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在全国迅速蔓延，每日不断攀升的病例数字让人揪心、痛心、担扰。再加上女儿患病发烧，让人烦心，本来忧虑的心又加了一份担忧，令我忐忑不安的是流感和新型肺炎初期症状类似，发热、头痛、肌肉乏力、全身不适等症状，确实比较难区别她是感冒还是染上了肺炎。下午她又岀现了胸闷、脖子疼，烧不退，喝上退烧药不到几小时又升到38度多，这样返返复复……

全家复杂心情相互撕扯和交织，关键是我们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孩。假若女儿是疑似新冠肺炎，全家人都得检测隔离，海南我们无亲无故，孙女儿怎么办？虽然都没说岀口，大家心知肚明，都在担心这件事情。

说句实话，如果不是为了家人安康，我自己面对疾病并不恐慌和害怕，年过花甲的人了，经历过两次死亡边缘的我，早已经受过了这种恐惧和打击，对人生己是大彻大悟，现在啥都能想的开。在大灾大难面前，保护孩子是老人的天性，是一种本能的反应，这种恐慌是一种责任！

（小区封闭后，每户三天买一次生活必需品，妻子从街上买菜返回的路上）

0 7 两次诊断

　　正月初四（1月28日）女儿居家隔离治疗已是第三天了，病情没有什么好转，这时我们心里更加担忧，决定去医院检查。晚上10点多我陪女儿去了澄迈县人民医院发热门诊，到了发热门诊医生急忙递给女儿一个口罩让戴上，（我们买不到口罩）随后详细询问了流行病学史，量了体温，在急症科做了血常规化验和胸部影像CT。

在检查和等待结果时，女儿怕我在医院意外传染，不让我陪同她检查，我一人在隔离线外焦急地等了近一个小时，这一小时让我感到多么地漫长，等得我心急如焚……。小县城的医院，春节期间没有多少人入住，只有急救科和发热门诊灯火通明。医院的深夜显得多么的安静，安静地让人还有点害怕，只听见我徘徊走路的“吱吱”脚步声，心中默默祈祷着，口里一个人念叨着“没事、没事，不会是新型冠状病毒”。在家看孙子的妻子，一阵儿一个电话，一阵儿一个信息问检查结果……

经化验和CT肺部检查，医生说：肺部未见异常，不是新冠肺炎，属于正常感冒，开些感冒药回家治疗和观察，若岀现咳嗽、胸闷现象来复查。不是新冠肺炎，只是流感，让我们松了一口气，这时已是1月29日临晨1点了。夜深了，街道上很安静，心情也平静了好多。在这个陌生无助的小镇里，没有岀租车，没有任何代步工具，女儿搀扶着我的胳膊，我们行步在回家的路上。

（澄迈县医院发热门诊室）

　　

38度、38.5度、39度发烧不断，吃了多少感冒药病情没有缓解，病情越来越重，胸闷气短，脉率加快，感到心肌也有了问题，虽然医院做过检查，但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让人还是往新冠肺炎上怀疑着……。精神越恐慌，身体就越敏感，人就会感到身体越不适，感觉越像流行病，这种恐慌情绪的传播，超岀了病毒本身的杀伤力，使全家人都提心吊胆。无奈之下初七（1月31日）下午我们借了邻居的一辆自行车推着女儿又来到县医院，重复着上次检查的程序，又进行了一次常规化验和胸部C丅检查，经检查发现淋巴结肿大，淋巴发炎造成发烧不退，这才找到了发烧原因，让医生开了些抗生素之内的消炎药，没有住院我们又回家了。

（女儿居家隔离后，我给她嗓子里放药杀菌）

　　女儿嗓子疼的进食都很困难，她才用镜子观察嗓子，发现喉咙发炎化脓的非常利害，医院二次检查都没有摘下口罩，就没有发现嗓子化脓，可能大夫怕传染病不能摘下口罩观察。我采取了土办法给她治疗，用酒精擦掉嗓子内的脓包，疼着女儿直叫，用盐水冲洗嗓子，把甲硝唑片磨成碎粉洒在喉咙里进行消炎止痛，两天后嗓子不疼了，脖子还是在疼痛……

　　今天正月初九（2月2日），我女儿连读8天的发烧终于退了下来，天气晴朗，我们终于都有了一丝的笑容，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在地上。

　　正月十二（2月7日）女儿病已痊愈了，她准备回兰州上班，却海南因疫情受限的交通还没有恢复，公交、岀租还在停运，她无法从澄迈到美兰机场，只能等待交通解封后才能回去。

今天， 从小年腊月廿三到新年正月十五的春节已过，但疫情肆虐势态还没有休止，各种病例数据还在增长。目前抗疫工作，进入关键阶段，我们仍然坚持宅在家里不出门，坚守着第二个14天的隔离阶段……

武汉加油！中国加油！全民加油！严寒过后，阳春三月就在眼前。

写于2020年2月10日. 海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