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昨夜,又梦到父亲,梦见和他攀爬一个山一样大的奇怪烧砖窑。父亲在前边,边攀登边给我说话,说什么:“咱家地顶头那地里埋人,车把路都撵坏了,你也不去管管...”<br></h3><h3> 说实话,父亲离世快百天了,总想给他写点东西,且想法很多,但就是起不了头,也不知该从哪写起,这个梦终于帮我坚定了信心。</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历经沧桑</b></h3><h3> 父亲,生于1940年农历八月二十日,逝于2019年农历十月十一日夜九时,享年八十一岁。</h3><h3> 解放前,由于战乱,遭年景,河南大地上到处匪患猖獗、民不聊生。为了生存,爷爷奶奶被迫带着大姑、父亲和二叔逃难入陕,一路辗转奔波、饱受饥寒。他们起初的目的是投靠潼关的亲戚谋生,在潼关逗留几年后,为了生计又定居至黄河三河口东的朝邑县黄河滩上。三门峡水库建成后,在国家的安排下,一家人又被移民到白水县段家山村,后来又自迁至东丰乐村。</h3><h3> 姊妹七个中,父亲排行老二,上边是大姑。在他的生命历程中做过教师,当过大队干部,干过乡镇水保员,收获过很多表彰奖励,还曾以“全国优秀水保员”的荣耀被写入县志和渭南市水利志。</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长子为父</b></h3><h3> 早年,因爷爷不喜欢管家,身为长子的父亲不得不一边上学一边帮母亲操持家务,照管五个弟妹。听母亲和姑姑们讲,爷爷去世早,几个姑姑叔叔成家立业等大事都是父亲一手操办,因此,弟妹们都很尊敬他,也很怕他。</h3><h3> 老辈姊妹中,二叔、三叔、三姑、小姑,是父亲操心最多的,上学、工作、成家样样操碎了心、求尽了人。二叔从小眼睛生病,由于家贫、医疗条件落后,没能得到很好治疗,最后落下个终身眼疾,给一生带来了很多麻烦,尤其是婚姻。三叔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也有文化,人生道路按理说不应该存在任何问题,可偏偏命运不济,也让父亲受了很多熬煎。听说,那年空军征兵时,三叔是渭南地区筛选剩下的两个优秀之一,后来因可恶的“人为”因素没能如愿参军,给全家留下了深深的遗憾!由于家贫人多,三叔的婚姻和二叔一样,也让父亲费了很大劲,受够了刁难。正应了那句“朱门门槛断,贫寒人人嫌”的俗语。后来,三叔凭着自己的聪明才干当上了大队长,给家里增添了不少光彩和希望。不料,正当事业蒸蒸日上时,却被查出了心脏病。父亲领着三叔四处求医治疗,散尽了钱才,但最终也没能保住三叔的命。父亲心里盘算着等三叔三周年后,给婶子招赘个人一起过日子,这样也方便照顾她们母子三个。可一年多后,三婶却无情的撇下年幼的儿子,带着四五岁的女儿回娘家嫁人了,还让女儿改了姓,这些都给传统守旧的父亲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痕。</h3><h3> 随着三叔的离去,家里的所有事几乎全部落在了父亲的肩上,他不得不一边在公社上班一边抽空回家务农。由于二叔家日子过得紧张,自己都顾不住自己,有时还得父亲接济,赡养母亲、照顾三叔孩子的事,都只能由父亲一力承担了。在朋友的帮助下,三姑有幸被招到县八一陶瓷厂上班,过上了风不刮雨不淋的生活,也给家里减轻了负担。</h3><h3> 在父亲和奶奶的支持下,小姑一直读完了高中,在老一辈里算是文化最高的一个,曾在村里商店和县蔬菜公司帮忙卖过货、记过帐,可由于种种原因,到底没能找到工作,后来,嫁的家庭竟是一贫如洗,除了三件茅草屋和两间低矮阴暗的瓦房外,要啥没啥。小姑出嫁前,大雪纷飞,阻断了交通,父亲带领家人和亲朋邻居扫雪开路,一下扫出了十多里地,把东沟的坡道扫的干干净净。父亲常说,这也许就是小姑的命,还老觉得亏欠了妹子。不过,小姑父热心能干,人也实诚,让父亲内疚的心里稍稍有了几分安宁。</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含辛茹苦</b></h3><h3> 早年,家里地少人多,家境不好,粮食经常接济不上,尤其是三门峡水库建成,移民搬迁到白水段家山后,日子更是过得艰难。尽管父亲和奶奶想尽了办法,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依然时有光临。听母亲讲,三年困难期,奶奶曾饿晕到地里过。由于粮食国家管控,父亲不得不常常半夜偷偷跑到几十里外的黄龙山里求人弄粮食,最多时曾摸黑一担子担回过一百四十多斤。父亲结拜的九个朋友中,有七个生活在黄龙县的大山里,都是患难的交情。有人说,河南人聪明能干、豪爽仗义、喜交朋友,是中国的犹太人。可我却要说,那都是逼出来的生存本能,更是他们坚定的处世原则。</h3><h3> 回想父亲的一生,本来是能过上好一点的生活的,可由于他善良顾家、命运多舛,最终落得个苦累常伴,郁郁而终。年轻时,为了生活,他曾到外地做过生意,去几十里外的村子教过书,几次工厂招工,本可以去的,可都因村里不给开手续,加上舍不下困难的家庭耽误了。等到叔叔姑姑们都有了家业,境况稍稍好转时,自己的七个儿女又一个个窜了起来,新的压力又重重的担在了肩上,他又能走去哪里?</h3><h3> 伴着社会的发展,父亲微薄的薪水已根本无法养活全家了。于是,在他主导下,家里增添了牲口、养起了更多的猪羊,大家一下子都忙活起来,割草的割草、放羊的放羊,忙的不亦乐乎。父亲也经常趁着礼拜天和晚上坚持帮大家打磨工具、铡草捻料、推磨磨面,三更灯火五更鸡的情况是常有的事。</h3><h3> 为了解决温饱,满足家庭生产发展,父亲常带着家人割草垫圈、铲沟边地头的熟土草皮封堆沤肥,用以给庄稼增产。后来,还带头开了不少荒地,用起了别人还不敢用的化肥,一下子把四五百斤的地产增加到了亩产1400多斤的局面。从此,家里的粮食慢慢能自给自足了,赶上丰年时,有时还能置换点钱贴补家用了。</h3><h3> 在父母姑姑的辛劳照顾下,奶奶活到了97岁高领,我么姊妹七个也都慢慢长大了,一个个都很和睦乡邻,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受到十里八乡的尊敬和羡慕。更高兴的是,三叔的孩子也顺利安全的长大了,几经周折后,也成了家立了业,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不用再操心了。</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老年学艺</b></h3><h3> 长期的生活磨砺,造就了父亲外柔内刚、说一不二的坚韧性格。他常说:这辈子吃的苦多啦,苦难吓不倒他,别人认为他干不成的事,他越要去试试!说实话,父亲这种执着的劲头,早年的确是成就了全家,促使家人摆脱了贫困,过上了好日子。他的功劳奠定了他的权威,在家里,老小两辈人就没有敢跟他顶嘴的。但这种执着和不服输的勇劲后来也给家里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给我们一大家人和他的老年阶段蒙上了厚厚的阴影!</h3><h3> 随着日子的好转,父亲的心更高了,开始学着做起生意。记忆中,父亲的生意路卖过化肥、贩过树苗、倒腾过粮食,可总是陪多赚少,尽管也很上心,这也许就是“隔行如隔山”的道理吧!人常说:“太能说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大多不可靠。”可父亲却不信,觉得只要以诚相待自会赢得人心。这种观点,让他得到了几次刻骨铭心的教训。因为太相信人,曾有几次生意都差点血本无归,落得个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喘!因不服输,看不清好赖人,强干了几个工程,一下垫进去几十万,要了十几年都没要完。欠人家的要还,贷银行的要还,这一下难住了他和母亲。多年的要账还账路,让父亲变得性格暴躁复杂多变起来,时不时地埋怨这个牢骚那个,看啥都不顺心,有时还唠唠叨叨的!</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晚境多舛</b></h3><h3> 也许是生活不好,苦累煎熬太多,加上心情长期压抑郁闷的原因,父亲自中年后期就疾病多发起来,急性胆结石发作、痔疮、肺积石、静脉曲张、双膝严重骨增生、前列腺癌等一个接着一个的爆发,加上后来母亲也被查出了癌症,有十多年的时间里,家里几乎年年围着医院转了起来。父亲的心情更糟了,更爱唠叨了,也没以前坚强了,动不动就流泪,引起了不少误会,也让阴云笼罩下的家人更加郁闷南平。那年,父亲做前列腺癌手术时,伤口反复的感染不愈合,足足在医院里住了八九个月,才带着朋友的偏方药“生肌散”勉强出院了!抗癌治疗的几年间,需要月月住院检查治疗,开药打针,父亲也拖着病退反复的跟着折腾。癌点转移了,切了再治;药物不行了,换药换针。总之,儿女们都铆足了心劲,决心要帮他把癌魔赶跑。</h3><h3> 可老话说的巧:要是走背运了,喝口凉水都能噎死人!正当大家对刚出院十多天的父亲的检测好转情况感到欣喜时,父亲却突然被另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怪病“降主动脉夹层”夺走了生命,似乎让大家多年努力的抗癌斗争一下失去了意义。</h3> <h3><br></h3><h3> 父亲走了,带着太多的纠结和苦闷匆匆走了!有时,我常想,父亲他老人家要是能想开点,糊涂点,做个快乐逍遥的八贤王,也许不会这么快就离开人世!</h3> <h3>潘中伟:笔名骆驼草,网名沁水人生,白水县文联委员,白水县作协副主席。</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