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一则

广陵在途

二月十四日，周五，清晨六点三十分被手机准时唤醒。短暂的恍惚后，手机里的定时音乐让人彻底清醒。

习惯的打开手机，蜂拥而来的疫情消息中夹杂着不多的几例温情脉脉的图片——今天是西方传统的情人节，是众多年轻人愉悦欢乐的日子，手机上看到这样一幅画面：西安，交大附院护士将去武汉支援，男朋友赶来送行，面对剪去长发的女友，他单膝跪下掏出戒指求婚，说，等你回来，我们办婚礼...... 剪去的长发，我看到的是悲壮，屈膝求婚，我看到的是最不舍的爱情与别离！

无以言表的感动。

头晚电视新闻里，看到一架又一架的大型军用运输机载着部队医护人员和大量的物资降落在武汉天河机场，军人集结达到战场了，心里顿觉踏实安定下来，背负重任走下飞机的军人们，他们眼里流露出的那份坚毅和信心，是无坚不摧的力量和勇气.......举国精英尽遣，真心感叹国家的强大有力。此时微博画面里，陆军军医大学医疗队员彭渝，收到丈夫发来的微信“......你是我妻亦是我的战友......等你凯旋!”

这是二0二0年情人节的早晨，躺在床上，我为疫情之下的爱情唏嘘感怀、泪眼婆娑。

一场肺炎疫情的爆发，冲击了我们所有人的生活，从惊讶、不安、焦灼到疑虑甚至愤怒，所有国人都见证和经历了整个事件的发展。大年三十的晚上，儿子突发急症，一同陪往医院，除夕夜的医院大敌当前般的紧张，无处不在的焦虑与惶恐为多年来少见。口罩、口罩，一位额头缠着绷带的小伙子急切打听我的口罩是哪里买的？说咋也买不上口罩啊。打完吊针回家，街道空旷无人，冷风打着旋掠过脸颊，好半天才打上出租车，一路见满城灯火璀璨依旧，但人迹寥寥，车马稀少，罕有的寂静，这样的除夕夜 ，不能忘！

老家武汉，遥远却亲切，老父亲的口音中，一直把“街道”说做“该道”，把“扫帚”说做“条举”，还会经常网购武汉的面窝和豆皮，冬季里几乎每天都要炒一盘红菜苔，清苦的味道是他永远的乡愁。父母亲天天在电视上看湖北的疫情动态、念叨着每天的数字变化，那首《武汉伢，搭把手就过了》，老父亲听了一遍又一遍，听到那旁白处的乡音，禁不住老泪纵横，“江汉路的雨，你淋过几回，二七汽水换成了酒杯，牛皮谁在吹，面子给不给 ，武汉呀，是我们的家 ......”

是谁让武汉所有的繁华与荣光，停滞在鼠年前的腊月里！

是天灾亦是人祸

远隔千里的西宁，所有的餐馆小铺悉数闭门谢客，与之同时消失的还有街市上熟悉热闹的烟火气。儿子一直惦念的几样西宁美食这个春节是不可能吃到了。空荡荡的公交车驰过空荡荡的街道。超市里买蔬菜食品的人排成长队，满车的食品暗示着内心没底的恐慌。窗外高架桥往日车流密集经常拥堵，如今只有零星的车辆驰过。中国此刻的危机，以这样一种方式到来，作用在每一个家庭和个体上，将无数人的生活改变。

这可是春节啊！柳永词里“暮霭沉沉楚天阔”的湖北，被新病毒肺炎冲击猛烈，传染范围像一张网罩下来，武汉人无处遁逃，城内不断上演着无数人间惨剧。 一段视频中，一位走投无路的老人因无医院接收治疗，又怕传染家人，绝望中跳楼自杀；一位姑娘追着离去的殡车凄厉地哭喊着“妈妈、妈妈”------染疫逝去的亲人，是不能送殡的。只能由政府拉走统一处理；有个六岁的小姑娘，父母被隔离后无人可依，社区人员打开门后她惊恐害怕的表情；半个月内一个大家庭四位亲人先后离世…… 这些隐秘的、伤心的、绝望的事件，重重击打着我们脆弱的心脏，人间悲剧，这样突然而密集的呈现，令人不忍卒看！

心里有一百个疑问，二十一世纪，一个已经步入现代社会的国家为什么会被一场疫情冲击的如此狼狈？

我还看到另一番情景，疫情爆发后，无数普通民众自发在这个停摆的城市开展自救，有志愿者为隔离后的社区送药送食品；滴滴司机每天接送无交通工具的医护人员上下班；私家车主们迅速组成团队承担城市物资转运任务；将自己库存酒精、口罩全部捐献出来的小药店；平时轻佻的黄毛伢仔从封城第一天开始用无人机拍下空荡武汉的每一天，要给中国人留下历史的一瞬！还有自费运来一车车蔬菜水果的山东农民、四川农民...... 没有人要求他们这么做，在灾难面前，他们没有选择逃避，无数人用自己的全情投入，温暖着这座城市和他人，这是他们的武汉，也是我们的武汉。

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送来大量援助物资也送来“山川异域、风月同天”温暖问候的日本人，让我们见识着在高度统一、高度同化的标语式文字中还可以保持一种雅致。也看到福建一位小学生同样雅致的回应“投桃报琼、永以为好”……

一场瘟疫，我们仿佛从休眠中惊醒，像鱼，在水底下浑浑噩噩沉久了，需要浮出水面呼吸换气，清楚地看到了这个世界远非我们想要的样子。

朋友圈里，弥散着“闭门在家不添乱”的自觉，各种宅家表情包也呈现出种种输功墨守的幽默。连续数周，宅在家里，心绪从慌张凌乱到渐渐平复随意，在人间乱象与新闻联播之间努力寻找着平衡点，让自己镇静、镇定与安宁。每天做清洁，把家里擦拭的一尘不染，卫生洁具天天除菌消毒；换上新买的床单仔细抚平每一处褶皱，把喜爱的水仙花修剪整齐摆在阳光之下；家里各种茶叶每天都泡上一壶挨个喝遍；平时没有读完的书此刻有大把的时间继续读下去，相信“待到寒风过，与你赴山河” ……等等，等等……或许，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像今天这般让我们如此看重生活的仪式和内容，看重对生活对世界应有的尊重，这种尊重不仅存于人与自然之间，也存于人与人之间，抑或人与万物之间。

疫情的突然到来对国家公共卫生和政府财政造成巨大冲击和损失，声誉损失更是无可估量，也让中国陷入了比贸易战更大的困局，在全球化的今天也极大的影响了世界。 许知远先生这样写到：“中国这台长期高速运转的生产与消费机器，突然停顿下来，它带来的真空感，在马六甲海峡就能感受到，突然失去熙熙攘攘中国游客的古城，生意一落千丈、店家难捱。昔日，智利的铜矿、巴黎的奢侈品店，澳大利亚的地产经纪，都感受着来自中国强大的购买力，如今，所有的口罩统统消失了”……。 昨天，南丁医疗京东旗舰店给我发来短信，“您订购的医用防护口罩已被国家征购，恳请亲理解并办理退款手续”。

何时，西宁的药店里能正常买到酒精与口罩呢？我每天都会想这个问题！

注：本文图片全部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