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的日子之十　　　　　　　保管室

寒武纪1946

1969年，上面指示撤消了林场，我们在林场时要好的三个知青集体插到生产队，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

住宿安排在生产队保管室，这是一幢木结构的二层楼建筑。楼上分了两间房作我们卧室，厨房安排在楼下。楼下还有一间房是大队小学的教室。其余房间用来存放生产队的粮食、种子，化肥等农资。

卧室不大，放下三张单人床后没多少空余地方。我们挂上了蚊帐，每人有了个人小小空间。

才到生产队时没有菜吃，住在附近的社员时不时给我们送来自家种的蔬菜，有的送来豆豉咸菜。他们自己也不富裕却帮我们渡过难关。

当年的保管室。保管室前的大坝子常用作晾晒谷物。

生产队长每天安排农活对我们照顾有加，和老人、妇女一起，做些轻松活路，在地里除除杂草，或翻晒集体粮食。有时让我们提前收工，回家煮饭。

楼下的大队小学有不多的学生，学生上到五年级就到公社中心小学去了。教学也不正规，学生遇事就请假不来。文革期间，家长也不重视读书，能认几个字，会算数就行了。

小学老师是个年轻人，语文、算术、音乐样样都教，和我们也谈得来，他不拿工资，上课折算成工分，年终凭工分分粮及现金。

厨房在楼下，晚上洗脚上楼，有时洗脚水都不倒。一天早上倒洗脚水，端起木盆一看竟发现一条色彩斑斓、盘成一团的毒蛇，大家惊了一跳，赶紧取来锄头一下朝蛇头砸下去。把毒蛇砸成肉饼。农村的木盆下面是空的，盆若盛有水，地面就凉凉的，蛇类就喜欢这样的环境，后来晚上就很少下楼去厨房，生怕踩到蛇。

晚上我们三人各自都用玻璃瓶做有煤油灯，绑在床头，这也是一天中最放松、最惬意的时刻，窗外漆黑一团，不见一丝灯光，万籁俱寂，偶尔传来一、二声犬吠，我们一人捧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在农村还能搜索到一些当时定为毒草的禁书，那时冯梦龙的《喻世名言》、《醒世恒言》、《警世通言》及凌檬初的《拍案惊奇》都是那个时候看的。

煤油灯燃烧时会产生浓浓黑烟，早晨起床，每个人的鼻孔都是黑黑的。

保管室是生产队晚上学习集中地，隔三差五就要组织学习。农村居住分散，时间观念也差，定了七点开会，九点钟了都来不齐。

我有一晶体管收音机，社员们从未见过，晚饭后他们最感兴趣还是我那台收音机，他们怎么都不明白，这木匣子为啥能说话，播放的普通话也听不懂，就喜欢来，喜欢咿咿呀呀的样板剧，虽听不懂，但喜欢那热闹的场面。然后就点着柏皮火把慢慢散去。

深夜起夜，我们下楼在保管室院坝边的水田里撒尿，久而久之，被光顾到那片水稻长得特别壮实。社员都明白是咋回事，笑着说得给你们加点工分。夏、秋还好，到了冬天起夜，寒风吹来冷一哆嗦，尿一鞋子臭尿。

那时保管室还有生产队存放的化肥——日本尿素。当时农村还没有广泛使用，算是稀罕物。有时收工了，剩下不多的一点化肥，社员们都说给知青算了。我们拿去兑上水，浇在自留地，一棵白菜长得象一张小桌子大小，足足有十来斤，让我们见识到化肥的肥效，社员们都称奇。

保管室附近有一何姓青年，二十出头，与我关系不错，有年他家收了一棵香樟树，他用香樟木做了口箱子送我。打开木箱，香气扑鼻，这香气驱虫效果特佳。2019年11月份，回到生产队看望社员，特意去了他家。

当年二十来岁一表人才的年轻人已成一老者(穿黄毛衣者)。

那些年，农村青年的婚事自己作不了主，都得听父母的。他中意生产队长的幺女，幺女也出落得漂亮可人，两人算得上青梅竹马，相互有意。但队长娘子棒打鸳鸯，明知女儿心有所属，硬是把女儿嫁到条件更好的平坝地区去了，看着心上人远嫁作他人妇，真是肝腸寸断。

消沉一段时间后，他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娶了另一生产队的女子，女子孝敬公婆、勤劳肯干，里外一把好手，家庭生活倒也幸福。

后来我把樟木箱送了人。

2019年回通江时保管室早已看不见了，社员说早年大包干分田到户时，保管室没用了，于是就拆除了。保管室前的大坝子已变成了一块大水田，看着那一汪静静的冬田水让人回想起过去那些有些苦涩的日子……。

附：

在一起下队的知青中，吴姓知青大招工时去了县办铁矿厂，后来又去攀枝花，再后来失联了。

另一颜姓知青，五年前死于癌症，时年6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