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自语

如意

阿雅7、8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带着2个妹妹回湖南老家，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家里，大概一个月的时间。

这中间给她留了一面粉口袋的饼干。整整一个月，阿雅都是吃这袋饼干为生。

这么多年过去了，阿雅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依旧一脸的回味，她觉得饼干挺好吃的，那一个月，她过的挺快活的。

我听到了以后，非常吃惊，这得是什么样的父母啊？心怎么可以这么大呢？

聊天的时候，提起这事，有人说，阿雅的妈妈是后妈，她的亲妈大概在她2岁多的时候就死了。

据说是一个意外，不过有点惨。

在某一个严冬时候，阿雅的亲妈大概是因为生病，医治无效，宣布死亡，就在我们连队。

不要惊讶。

40多年前的偏远边疆，一个荒僻的连队，对外的交通工具是马车，团部的卫生队离我们有10公里左右的距离，泥泞不堪的土路。

幸运的是，我们连队有一个医德医术都非常好的医生。

除了连队医生处理不了的情况，一般都不会轻易送到团部的卫生队去的。

很不幸，大约是阿雅妈妈病情来的太突然，还没来得及送去卫生队，就宣布死亡了。

死亡的时间是下午或者晚上，总之是只能第二天才能安排后事的时间，所有的人商量了一下，先把人暂时停在某个地方，第二天再说。

这个地方是连队的俱乐部。

第二天，来准备办后事的人来到俱乐部，惊呆了。

一切的迹象表明，这个可怜的女人当时并没有真正死亡，大约是一种假死状态，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请不要随便举起审判的大旗，依旧是那句话，请考虑一下当时的实际情况，并没有谁想要杀死这个可怜的女人，这是一个谁也没有料到的悲惨意外。

俱乐部实际上就是一个上千平方米的礼堂，只有在里面搞活动的时候，才会架炉子，取暖。平时，那就是一个冰窖一样的存在，这也是把女人停放在那里的原因。

人们猜测，大约是冬夜的酷寒，使得这个女人醒了过来，她采取了种种的求生手段，奈何冬夜漫漫，家家都是关门闭户，没有人能听到她悲凄的嚎呼。

俱乐部当然是从外面把门锁了起来。

漫漫冬夜最终成了取她性命的凶手。

最后，这件事也就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不过去，又能怎么办？

阿雅从此就没有了亲妈。

我小的时候，连队发生过一起火灾，连队的马号(马厩)失火了。

烈焰浓烟，滚滚蔽日，火光染红了整个天空。整个连队的人倾巢出动去救火，连隔壁连队都赶过来增援。

然而，整个连队的马一年的饲草都付之一炬，不知道有没有马匹的伤亡情况 。

40多年后，发小群里聊天，我才知道，这次损失巨大的火灾制造者就是阿雅。

原因是当时5、6岁的她，不知道在哪里掏到了鸟蛋(麻雀蛋)，带到马号里去烧火烤鸟蛋，大约是因为马号里有饲草可以当柴火用，最终引燃了十数吨干饲草，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有好事的男生去围观处理现场，据说团部派出所也来人了，捉住了阿雅以后，把她丢在一个纸箱里面。围观者们看到了纸箱里蜷作一团的阿雅。

年代久远了，后续如何，已经不知道了，人们对于这件事的所有记忆，也止于此 。

发小群聊天的时候，在谈论小时候谁是过的最惨的那个人，阿雅算一个。

不仅后妈打她，亲爸也打她。身上经常没有一个好的地方。

不过，小时候确实很皮。阿雅自己回忆的时候也这么说。

过年的时候，大家都在群里玩抢红包的游戏，规则是手气最佳的那个发下一轮红包。

阿雅抢红包很积极，但一旦她抢到了最佳，却从来都不发红包，游戏被迫中断。

如此三番五次。

大家就直接艾特她，让她遵守规则，抢到了最佳必须发红包。

她出来解释说，她因为微信零钱没有设定密码，所以没办法发红包，设定密码必须绑定一个银行卡，她不会。

让你上大学的女儿教你。

她又表示绑定了银行卡担心不安全。

那你就先绑定一下银行卡，设定了密码，再取消绑定，就没事了。

这一次她再也不做任何响应了，依旧兴致勃勃地抢红包，中断游戏。

后面又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大家也都渐渐没有那么热络了。

多年以后的重聚，重新了解一些人和事，可以刷新很多偏见。

比如，后妈未必都是可恶的巫婆，一定会虐待继子女，也许是后妈不幸遭遇了熊孩子。

又比如，一些生活困顿的人，并不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对他伸出援手，他之所以置身困境，也许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劣根性。

再比如，一些人之所以不合群，跟谁都合不来，可能是因为这个人从来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只会想到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因为大家都太势利 。

我想，这也许就是很多同学群，老乡群，热热闹闹了一阵子就冷寂了下来的原因。

人的生活，有轨迹，更有惯性。很难因为外部的什么触动而让自己变得更好，或者更符合大众的期待。

多年不见的知交故友，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完全被生活改造了。很多的美好期待，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制造出来的幻象。

想象在现实着陆的时候，就是肥皂泡破灭的时候。

也许真的是人生一贯如此辛苦，不管是长大以后，还是做为孩子。

那有能怎么样呢？

还是要辛苦地活下去啊。

记得要微笑啊，哪怕是笑的时候，眼里含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