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情思

漫天飞雪

       这是一所有着近五十年历史的电力龙头大学。
       快要西沉的阳光斜斜懒懒地照射着校园高低错落的楼群和纵横交错的马路，还有马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虽然地处北国，可优越的环境已使五月的校园绿草茵茵，各种鲜花竞相开放。
       年轻的学子漫步在学术氛围浓厚、建筑典雅考究的校园，都显得格外地精神饱满、都显得那么欢快和幸福。
       在不远处的一棵高大的槐树下已经围满了人群。雪妮儿正和她的好友路过，她停下了脚步，一阵低沉的吉他弹唱把她吸引了过去。哦，原来是一位有着弯曲头发的帅小子在那儿独自唱着流行网络歌曲《丁香花》呢！“你说你最爱丁香花，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她……”不由自主雪妮儿也跟着唱了起来。这时，小伙子停下了弹唱，抬起头略微看了她一眼，正好她的眼光也投向了他，俩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的时候都慌乱地躲了回去，可是，就那么一瞬她却在心底深处印下了他英俊的容貌：浓浓的眉毛下一双大眼睛极具西域民族的粗旷和神秘。
       “嗨，你会唱吗？一起唱啊，OK！”小伙子一点也不拘束，他那天真的样子好像和她早就认识一样。“好啊，有你的吉他弹奏，就让大地作为我的舞台吧！”那个晚上，两位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好久了不愿离开。他们一会在唱歌，一会又在谈论着各自的生活。不难看出两张年轻的脸因为激动而显得通红……那个美妙的夜晚他们爽朗的笑声让五月的校园和五月的星空一样温柔可人……
       也是那天晚上，雪妮儿知道了他叫苏克儿——来自遥远的大西北的祁连山区。也是从那天晚上，雪妮儿对朦胧中爱的含义有了另一种倾向。
       无数次的交流带来了无数次的喜悦，两颗年轻的心已经靠得很近很近。
       他曾深情地对她说起了他的家乡——那是一片具有浓厚裕固族风情的土地，那片美丽的土地上曾经有连片的湖泊，有洁白的天鹅因为留恋丰美的水草而久久驻足，还有老人们至今都在唱着的古老的歌曲……他小时候就在草原长大，他总是忘不了七月红遍山野的格桑花，他如痴如醉在姹紫嫣红的花丛中追逐彩蝶，一串笑声被风儿带得很远；他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仰望蓝天，云朵儿对他亲切地微笑；他把最可爱的一只小羊当成要好的朋友，他曾悄悄告诉小羊羔他要长一对坚硬的翅膀，他要飞遍祖国的大山南北……

       他也说起了家乡清澈的河流，一条一条那么欢跃，多像脱缰的野马……说着说着他也会忧郁，他多想让那些河流一改往日的面貌，流出的不但是歌声，还要流出家乡人梦寐以求的财富啊！
       雪妮儿总是像一位小姑娘一样静静地听他讲听他说。她的生命中多了一份对那片土地的憧憬，她多想去那看一看，去亲自体验，而且也曾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去那里创业，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奉献给那片土地……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的爸爸——一位喜好写诗的语文老师。他对女儿的想法没有给予明确的答复，他只是要求女儿要取得更高学历，总归将来要对社会有所贡献。
       四年的大学生活是多么精彩啊，让所有的学子流连忘返。对雪妮儿和苏克儿来说，他们一边在紧张地学习专业知识，一边也在尽情地挥洒自己的无限生机和燃烧青春激情的大学岁月。
       六月底的一个周末，雪妮儿想买一条裙子，所以她邀请苏克儿去做她的参谋。在服装超市雪妮儿要苏克儿表态为她挑选一条长裙的颜色，苏克儿不加思索地告诉她应该选择红色。“为什么呢？”雪妮儿疑惑地问。“不为什么，我喜欢呀！”“哦，真的没有原因吗？”在雪妮儿的又一次追问下，苏克儿嘿嘿一笑，神秘地说道：“自从认识你，我的心目中一直有这样一幅画面：在广袤无边的开满格桑花的的草原上，有一位绝色的女子骑着俊美的阿鲁固马身着大红的裙衣像风一样的飘过，那该是多么奇妙的感觉啊！”说完，他深情的眼神定格在了雪妮儿惊诧的脸颊。
       “啊！那位女子是我吗？我要买！我要买红色的裙子！我还要骑马，我要骑白色的骏马！我要去，你能答应我吗？”
       “你猜？”
       “你真坏！”雪妮儿娇嗔道。
       苏克儿嘿嘿地笑着，他怎么也想不到雪妮儿在那么多人面前搂住了他的脖子。他的抚摸过吉他的手轻轻拂过雪妮儿的发丝。他的眼前满是红得娇羞的格桑花，还有他，还有一位娇艳的女子……
        时间是一位沧桑的老人，他显得那样无情，更显得光阴荏苒。毕业前的誓师大会如期召开。学校根据国家有关大学毕业生支援西部地区的倡议精神，鼓励大学生去西部创业，去西部大展宏图。苏克儿义无反顾地在志愿申请书上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誓师会前夕，雪妮儿也向爸爸征求了意见。爸爸还是那句话，只要学业有长进，爸爸不会反对她的，爸爸也希望她到西部去。可是有一个前提是希望她先要取得更高层次学历，因为雪妮儿爸爸的一位老同事在教育部工作，已经给他刮了耳边风：他可以帮助雪妮儿到美国麻省理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雪妮儿的妈妈在六年前的一场车祸事故中去世，雪妮儿一直是爸爸的掌上明珠，她能不听爸爸的话吗？
        和爸爸商量以后雪妮儿找到了苏克儿，把自己的情况给眼前这位已经更加成熟稳健的帅小伙交了底。苏克儿听后着实有点伤感，可很快他又变得快乐起来。他告诉她，他要先回到家乡，为了家乡的电力事业他刻不容缓，而且眼前老是那红得诱人的格桑花，他做梦都在家乡碧草连天的大草原上，高兴地唱啊跳啊！他也老早就给阿爸阿妈打过电话，要他们请他儿时要好的朋友巴特尔给他调训一匹雪白的阿鲁固马，他没有说为什么，他只告诉他们有一天他用得着。
       

       骄阳如火的七月，苏克儿即将准备离开这座他生活和奋斗了四年的城市，也打算告别给他带来过无数次欢乐和幸福的校园。雪妮儿又一次和他坐在了他们经常光顾的那家小酒吧。这次是雪妮儿主动提出要了一瓶上好的北京二锅头，她在两盅酒杯里倒满了酒，然后什么也没说先端起一杯一干而尽，猛然间，年轻的脸上彩晕荡漾，一双含情脉脉的丹凤眼更显楚楚动人。苏克儿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喝了多少酒，他只记得他为雪妮儿唱了好多家乡的民歌，他还记得雪妮儿灼热的唇吻着他，甜甜的吻让他浑身战栗……
       苏克儿乘上西去列车的第三天，雪妮儿也乘坐一架航班踏上了遥远的求学之路。
       回到家乡苏克儿才知道他是名牌电力大学毕业的最专业的学生。他得到了电力局局长和自治县县长的热情接待，县长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家乡潜在着巨大的电力能源，可这方面缺的是像他那样的专业人才……听着县长的话，他热血沸腾，暗自下定决心，为了家乡的电力事业他一定会有所作为。
       没过几天，雪妮儿的电子邮件飘然而至。一些滚烫的话语使这位血管里流着祖先野性的小伙子泪眼朦胧。他急不可耐把他的心声传递给雪妮儿：“我已经做好打算在这干上一辈子，我会更加努力，也希望你好好攻读学位，早日回国，我在等你……”
       雪妮儿的第二封回信没有让苏克儿想到就回复来了：“能允许我叫你一声亲爱的吗？如果能，我想对你说：亲爱的，好好干吧，我一定会回去，你的明天也是我的明天……想你！”
       ……
       一封封滚烫的信件把两个年轻人的心紧紧地拴在了一起。那个时候苏克儿的工作连续受到了站所领导的表扬。他也更起劲了，他的《祁连山水能资源的前景和小水电建设的环保举措》已经由当年的导师批阅，即将在《中国能源报》上发表了。
       又是四年。自治县的条条河流建起了上好几座水电站，苏克儿也升任为祁连山水电建设项目部的副总工程师了。四年了，他和雪妮儿的联系一直没有断。两个人过多的时间都在进行学术交流，不言而喻在电力领域他们是新的生力军。
       2007年的十月，雪妮儿顺利完成博士论文，她已做好归国的打算。有一些美国的学友要她在美国发展，可她都谢绝了。已经四年未曾归国，她想念她孤寂的老爸，她还想念她亲爱的苏克儿，还有红遍格桑花的那片神奇的土地……
       那年的年底，雪妮儿乘上了回国的航班。回来后她就告诉苏克儿，等过完春节，办完所有的手续她就要和他在一起了，她还调侃苏克儿能欢迎她吗？苏克儿乐乐呵呵，不知说什么好啊！只是一次一次地告诉雪妮儿：他和那片神奇的土地一起保证，他不但欢迎她，还一生一世爱她……
       2008年的春天来得太晚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把国人灿烂的梦想抛得好远好远啊。一些城市和乡村电力中断，南方传来了急需电力专业人员奔赴灾区会同作战的请求……
       还没来得及和苏克儿联系，雪妮儿报名参战。
贵州省已经有四十多个市县受到停电影响。雪妮儿一行三十多位大学志愿者奔赴贵州。
       生命有时那么坚强，可有时又那么脆弱。在一次检查输电线路故障时，雪妮儿不幸中电。她美丽的27岁的生命、她的对那片神奇土地无限向往的憧憬都在一刹那间灰飞烟灭……同行的大学生们哭了，当地的好多人也哭了，哭声里满是对一个年轻生命的惋惜和敬重。
       等苏克儿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是雪妮儿的爸爸给他打的电话。他告诉苏克儿，雪妮儿留下了一本日记，日记中满是他俩的对话；还留下了厚厚的一撂论文和资料，全是关于水电建设的。他想把那本日记和那些论文资料给他汇去，她还希望苏克儿能把电力事业干得更好……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苏克儿无法接受，他像一个孩子那样哭了起来，哭声中他忘记了一切。他又觉得那不是真的，他们约好要见面的，还要永远在一起。可是他又一次拨通了雪妮儿爸爸的电话——一切都是真的！

       好几天过去了，他连自己的脸都没有洗，满脸络腮胡子挂着泪珠儿。他整天说着几句同样的话：雪妮儿……格桑花……
       七月在苏克儿恍恍惚惚的日子中到来了。巴特尔调训的阿鲁固马早已膘肥体壮，格桑花已经红的不能再红，如果再红就真的跟雪妮儿的血一样红了。
当然，关于全面开发祁连山水能资源的论证性报告已付诸实施，这里面还有好多资料来自雪妮儿在国外攻读学位时付出的心血。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苏克儿骑着阿鲁固马跃上了他常去的那座山头，他望着一座座新建的水电站，他又向东边望去，他仿佛看到了他心爱的雪妮儿正在那阳光下望着他、望着他……
       
       ……
                                                     

       画外音：苏克尔阿妈唱道，白天鹅是裕固人心中的神，是因为她善良美丽；雪妮儿是苏克儿最爱的人，是因为她有一颗比金子还珍贵的心。白天鹅飞走了还会回来，雪妮儿你走了，何时和苏克尔相见呢？

       苏克尔阿爸唱道，裕固人歌唱白天鹅，是她给我们带来了福音；裕固人不会忘记雪妮儿，我们早已把她当亲人，她永远活在裕固人的心中！

                                                     （2008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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